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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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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烧了一夜,终于还是灭了下去,仙临殿彻底被摧毁,烧焦的砖瓦木梁倒得七零八落,瓷器碎片,铁片,琉璃瓦片,玉器碎片到处洒落着,地上不断流着汨汨流淌的水。坍塌的宫殿上还滚滚的冒着浓烟,被水浇灌后,腾出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到处一片惨烈的狼藉。
天已经拂晓。
巴彦真带着一干人等从高处走了下来,众人一脸疲态,巴彦真还穿着没有换下的喜服。对面的傅凝萱见到他们走了过来,便起身跑了过去。
“你没有事吧?”傅凝萱一脸焦急盯着巴彦真,她想问候更多言语,也想说更多体恤安慰的话,还想喊得更加亲切一些,可是怕他太劳累,又怕他会烦恼,一时间百种思绪尽皆涌上心头,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硬生生的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没事!当然没事!让你担心了。”巴彦真的脸上被烟尘熏出一道一道黑迹,泥土,污水,碎屑已经沾染了他的喜服。他本来凝重的脸色,见到傅凝萱跑来问候,便挤出了一抹微笑,露出一线白牙,倒是显得十分可爱。一夜疲惫,本是他的大喜之日,却生出一场惨剧,这让北荒的颜面丢尽,巴彦真的脸色好不起来,傅凝萱也明白。两个人便就这样对视着,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傅凝萱的眼里满是担忧和不安,而巴彦真却充满了怜惜和愧疚。最后他轻轻的拍了一下傅凝萱的手,离开了,向紫海蕊走去。
傅凝萱又瞧了瞧跟在后面的阿水,一忙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紧紧的抱住阿水,哭泣了起来。
“我要是再见不到你了,该要怎么办!我不会再让你去一个人冒这样的险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我要怎样面对老师啊!”
“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的,还有点收获呢,这莫名其妙的火,不像是意外,更像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啊。”
“阴谋?”傅凝萱有点惊讶,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经历过什么阴谋,只是在苏渐离给她讲《国策》的时候,听闻过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嗯,很多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即便是你亲眼见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更多的事情隐藏在这个表现的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即使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也不会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阿水意味深长的说,似乎若有所指,却不明言,她拍了拍傅凝萱,一脸疲态看着她。然后都不再说话,转向过去看着巴彦真。
“娘,儿子没用,让您受惊了。”
“今天是你成婚,却闹出这么一剧,娘没受什么惊,只是对不住你的新婚夫人啊。举国同欢之日,宫殿失火,这在我北荒简直闻所未闻!不!普天之下,怕是都没有发生过!好啊!好!这么多王公贵族!竟是在这大殿之前过了一个晚上!北荒的颜面都被丢尽了!”紫海蕊越说声调越高,越高越暴怒,她扯过身旁婢女手里端着的一个茶盏,狠狠的砸在地上,“嘭”的一声脆响,震惊了整个大殿,所有的人突然间齐刷刷的全部跪倒在地,不敢吱声,静静的看着女主的神情。
只有巴彦真还站着,他上前搀扶住怒不可及,以至于有些浑身有些发颤的紫海蕊,他抓着紫海蕊的右臂,竭力不让她再做出惊人的举动,然后慢慢放着她坐下,“娘,莫要动怒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要是再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哀家还从来没有这样被戏弄过!脸全部被丢光了!王宫被烧了!这是古往今来的奇闻!今日值夜守卫的百夫长以下全部处死!仙临殿的管事内监以下全部处死!侍女房负责给仙临殿供差的侍女全部处死!凡有直接联系的一个都不饶!格杀勿论!廷尉!叫你的人给哀家把这件事情差清楚!卫尉!你手下的人全部要换了!以当值不力罪论!调兵!调兵来!把王宫里里外外都给我看守严密!”紫海蕊山呼海啸般的狂吼,一道一道的诏令喝下声来,跪着的人们不断的擦拭着各自额角渗出的汗滴,生怕下一个从紫海蕊嘴里蹦出的名字是自己的。有几个胆色小些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直接晕了过去。紫海蕊狂怒的情绪憋红了她的脸,不住的用手捶打着座椅的扶手。
巴彦真不断抚着紫海蕊的后背,她的狂吼让自己提不上气来,引发了一阵咳嗽,憋红的脸让她感觉头晕目眩,她只好轻轻将手撑起,把头靠在手上,闭起眼睛来。
“娘,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就处死这么多人,会引起恐慌,再有,今天是儿子大婚,不宜开杀戒啊,不如先不要杀他们,等到事情查清楚了,有罪再杀,一则避免无辜,二则显示娘的圣德,反正他们要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查!让廷尉去查!阿塔穆!你要是没弄个清楚的结果来给我汇报!哀家就为你是问!”紫海蕊眼睛也不睁开,便伸手指着吕盘的叔父,厉声呵斥。
“娘,回宫歇会吧,别累着了,这有儿子呢,交给我来处理就是,您都熬了一宿了,再把身体熬出个好歹来,让儿子怎么办。”巴彦真在一旁不断的安抚着盛怒之下的紫海蕊,然后对着面前黑压压跪着的人群说道,“主上先饶过尔等了!暂且不杀你们,还不都快快谢恩退下!”
众人闻声而动,听到了救命的指令,纷纷退下,想跑不敢跑,于是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如潮水一般退去。
很快,偌大的殿前,就只剩下寥寥数人,在本应该是喜庆的日子里,愁云爬满了每个人的脸。
“陛下,民女认为,这场大火,也许不见得和守卫,巡夜和侍女们有太大关系。”阿水忽然说。
“什么意思?”紫海蕊眼睛顿时放出了光一般。
“民女刚在仙临殿的废墟里四下查看了一番,仙临殿里火烛都固定安放在铜炉里,没有主动引火之物;再者,仙临殿中多有木质物器和极烈的酒酿,看守的人数众多,加之今日乃是北荒的大日子,不应该会有疏于防范之事;其三,如今正是秋季,天干物燥之时,每一巡都有内监察看,因此,他们不敢有误,也理应不会有误。”
“那……你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纵火。”
“你刚跑过去,就是去找这些么?”巴彦真冷不丁问道,阿水不禁一颤,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以为自己避开了他的视线,谁知全被他收在了眼底,那自己在于罗蓝教徒对话,以及将其杀掉的过程会不会也被他看见了?想着想着,阿水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这已经是我北荒一年内第二次遭受大难了。”紫海蕊不禁哀叹。
“两件事,会不会有可能存在联系?”站在一旁,久未吭声的闾丘俭,突然说道。
“哀家也想知道啊。”紫海蕊把头向后仰靠,闭上了眼睛,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身子对着阿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叫苏婕,郡主的陪嫁使女。”
“你长得很像我北荒儿女。”
“民女是朔荒部人,父母双亲,还有弟弟都死得早,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后来去了东朝。”
“朔荒么?哀家的族人啊。”女主低声言道,“你的家人也都死了么?”
“是,民女就一个人了,我们朔荒人都把陛下当成了神明,仅此于太阳神一样庇佑我们的神明,陛下是无比高贵的朔荒儿女。”
“哀家也老了……看到你,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啊!”紫海蕊不禁感慨,“可有婚配了?”
“有了……”阿水笃定的回答。
“好啊!好!你愿意跟着哀家身边么?哀家很喜欢你。”
“蒙陛下看重,是民女三世修来的福分,但是恕民女不能答应,民女要守着自己的郡主,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哦?她说你也是她的姐姐么?”
“那是郡主抬爱,民女虽然答应过,要顾郡主周全,但是却不是郡主的侍婢,因此只是照顾,不是受命。”
“敢问是受谁人所托?”紫海蕊不禁感觉好奇。
“郡主的老师,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是?”
“苏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