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20、迷惑

　　她似乎倒也不怪罪自己的莽撞，只让方才拦我路的宫女给端来了茶水，我微微一愣，接了下来，方才在外面已经觉得冷得很了，这茶端上来的正是时候．

　　端着杯子，并不喝茶，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相对无言了，我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就怕会被她看出自己的心虚来．

　　＂其实你不必站着的，同样都是后宫的妃子，不过是我比你高了几阶罢了，那也都是面儿上的虚礼，到了里间儿，我们都一样，不过是这宫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说来我们也没什么不同的．＂

　　这般不拘后宫礼数的，也真是我第一次见到，不免让我想起了那一日在皇上的乾宁殿中见到的那名女子，那样的倨傲，似乎并不把宫中的规矩放在眼中，也让我心生敬佩．

　　抿了抿茶水，道：＂宫中礼数很是繁琐，一时之间，倒是把我给镇住了，只是礼数就是礼数，懿容华不与我计较这些，是我的福气，若是换了旁人，这一顿责骂，我是一定躲不过去的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从外面儿走进一个年老的嬷嬷，看着很是眼善，只是她眼中透出来的精明，却是让我吓了一跳，忙忙又低了头下去，想起太妃交代我的话，莫在宫中随意走动，心不禁跳得厉害．

　　那嬷嬷只是给懿容华请了安，似乎没有看到我的存在一般，开口便说道：＂懿容华安好，请容华见谅，扰了容华的兴致了，太妃娘娘吩咐下来，明日有喜事，请容华到时到慈康宫去坐坐喝杯茶．＂

　　明日有喜事？会是什么样的喜事呢，太妃会这样郑重其事地派人一一来传话，不知怎么的，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只是太妃似乎也无意让我身逢其会，这样也好，我也不必去忍受那沉闷的气氛．

　　＂呦，老奴真是眼拙了，李列荣也在这儿呢，真真是老奴的罪过了，方才老奴说的话，列荣也听到了吧，明日一早，请列荣早早儿的到慈康宫去，太妃娘娘特别嘱托的，有些话，她老人家要与列荣单独谈谈．＂

　　她把话说完，也就走了，而我的心却因为这一番话提到了嗓子眼儿，太妃要与我单独叙话，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什么特别的训导，又或者是我想不到的事情．

　　捧着茶碗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温热的茶水溅在了手上也没有察觉，将茶碗撂在桌子上，却没想到一松手，杯子就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脸色一下子煞白：＂懿容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把碎瓷片捡起来．＂

　　她拦下了我捡瓷片的动作，道：＂罢了，只是摔碎了一件玩物罢了，你不必这样紧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太妃要单独召见你，怕是有什么事吧，若是你以这样的状态去见太妃，只怕有你的苦头吃了，驾前失仪，是很大的罪过．＂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容华宽容，我不叨扰容华了，我先行告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暖阁的，只觉得昏天黑地的，清莲站在院子里，看到我出来时，似乎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而此刻的我，只怕是脸色苍白如纸．

　　一个人只着了单薄的寝衣窝在床角，蜷缩在角落中，寝室中点了很多蜡烛，看着那些光亮，虽然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却觉得自己很是孤单，自被罚之后，子若倒也很少在面前出现了，清莲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忽然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抬头一看，是清莲端着药碗站在面前，看到她，我的心就稍稍安定了一些．

　　＂主子，这是定惊茶，趁热喝了吧，好好睡上一觉，就会没事的，况现在夜也深了，再不就寝的话，明日就起不来了，倒是落于人后，怕是会怪罪下来的，今晚婢子守在主子身边，替主子值夜．＂

　　将一碗定惊茶喝完，看着清莲，道：＂你就不要值夜了，陪我窝一宿吧，有你在身边，我觉得踏实．＂

　　清莲拗不过我，也只好由着我的性子，也难为了她，我才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早晨起来，换了一身松花色绫子一斗珠小皮袄，内配香色百蝶妆花缎袍，只简单地梳理了发髻，便匆匆往慈康宫而去．

　　也不只是自己来迟了，还是旁的人来早了，慈康宫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便慌了神，心中念叨着，这下子可真真是迟了，希望太妃不会怪罪才好．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些站着的人，却没见到一个后宫的妃嫔，心中只觉得奇怪，这些都是什么人呢，而主座之上，太妃身边坐着两个妙龄女子，笑靥如花，正陪着太妃说话呢，细细看了看，她们的眉眼之间，倒有几分相似．

　　慢慢地走上前，跪礼参拜：＂紫仪宫李氏给太妃娘娘问安，娘娘万福金安．＂

　　也不知是太妃心情好，还是根本无心理睬于我，只是随意说了句起来吧，就不再理会我了，我施施然起身，便站在了一旁，就好似是这慈康宫的宫人一般．

　　好半晌，太妃才看了我一眼，道：＂你倒是挺乖觉的，昨日让人传话叫你早些过来，你真是来的挺早的，不过这样也好，哀家有几句话要说，前儿皇上与哀家说，你进宫以来，很是懂事，规矩也学得不错，想晋你为容华，不过哀家给挡回去了，你不过是平民出身，一进宫就封为列荣，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没想到太妃让我早些过来，却是为了这些事，微颤颤地说道：＂太妃娘娘说的是，能够进宫来，已经是敏佳的福气了，敏佳不敢奢求别的，不让太妃娘娘烦心，就是敏佳的功德了．＂

　　太妃轻轻一哼，道：＂一张嘴巴倒是挺会说话的，难怪皇上这么看重你，哀家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法儿的纠缠皇上，那些下作的狐媚子哀家见得多了，处置的手段也有的是，你若是安分守己，那也就罢了，若是走歪门邪道的，有的你苦头吃．＂

　　看来那叫宁儿的姑娘并没有说错，太妃娘娘真的很不喜欢平民出身的女子，而我又刚好撞到了口子上，罢了，进宫原本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此来也不过是为了他而已，只要他在意我就好．

　　＂多谢太妃娘娘教导，敏佳谨记太妃娘娘的话，做个克尽本分的妃子，绝不逾矩．＂

　　转眼间，慈康宫里的人就多了起来，连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宁儿姑娘也来了，今日还真是热闹得紧，各路人马都汇集了，那方才坐于太妃身侧的女子也走了下来，与一众妃嫔站在了一起．

　　忽然，外间内监高喊皇上驾到，殿中一众人等都纷纷行礼，而皇上径自走到太妃面前问安，待他二人坐下之后，众人才站了起来．

　　皇上看到我时，微笑着点头示意，他的眼神却没有太多的滞留，许是顾念到太妃和众多妃嫔在场吧，而但当他看到其中一人时，却显露出了难得的高兴．

　　＂没想到缳容和锦容两位表妹也到了宫中，难得这一次你们进宫来，可要多住上些日子才能回去，也好多陪太妃解解闷儿，朕也就心安的多了．＂

　　这时，倒有人不乐意了，嘟嘟囔囔地说道：＂皇上姐夫，你只顾着你的那两位表妹了，难道我不是难得进一次宫的吗，你怎么就没看到我呢？还是皇上姐夫你偏心，你已经不喜欢宁儿了吗？＂

　　这样娇憨的个性，倒也有趣得很，只是这般在太妃和皇上面前说话，难道就真的不会有事吗，而在场的妃嫔似乎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模样，还是这样的场景，在她们看来，不过是司空见惯，只是寻常之事而已吗？

　　太妃招了招手，宁儿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太妃的身边，眼神中透出一丝傲慢的意味．

　　＂你这丫头，就是嘴上不饶人，就算皇上不偏心你了，不是还有哀家吗？你啊，还是没个正形儿，你要是再不修身养性，哀家可不敢把你放在皇上的身边伺候他，免得你把皇上的心都给带野了．＂

　　宁儿的脸因着太妃的话，而绯红了一片，道：＂太妃娘娘，人家不依啦，你怎么这样取笑人家呢，再说了，皇上姐夫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心中轻叹，看这样子，今日太妃召集后宫之人，所要宣布的好消息，只怕是跟宁儿入宫为妃有关的吧，也许还有那一对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