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叶弭

17、第 17 章

　　顾清城已经知道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告诉我们，大娘的目标本是我，大娘和槐树精串通一气，对彼此都有好处。

　　天机不可泄露并非指凡人，即使死去的鬼也必须遵守。

　　我有鬼眼身体异于常人，容易被鬼上身，通过槐树精的法力让我自己感应到秦兵会死的消息，由我的口说出来，泄露天际遭到处罚的是我而不是大娘。

　　至于槐树精肯和大娘串通一气，定是大娘答应帮它惩罚村民，这样一来一点也不影响槐树精的修炼，而大娘即报了仇又救了儿子，一举两得。

　　我打了个寒颤，渗出了一身的冷汗。多么可怕的报复，大娘嫁到秦家村十几年，全然不顾同村乡邻的感情，竟是要惩罚他们。

　　槐树精是妖，他们是人，人害怕妖，人在妖面前似乎束手无策。人不犯妖妖不犯人，追溯历史，秦家村已有两百多年，而槐树便活了这么久，或许槐树的存在庇佑过村民。

　　但在那个破四旧的年代，槐树都能安然无恙，为何现在突然的要烧掉它？

　　“村上出过几件怪事，似乎都和槐树有关。”爸爸没有具体说哪些事，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为什么村长要带人烧树的理由。

　　无风不起浪，善良淳朴的村民不会无怨无缘栽赃这么多年的老树！

　　顾清城皱了皱眉，“槐树阴气很重，为什么会种在村中间？”

　　谁知道呢！这恐怕得去一百多年前问当时种树的那人了。

　　说到阴气重我便想到鬼，想到鬼便不由得看了庄衍一眼。他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听我们说话又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什么。

　　爸爸继续说，他和顾清城回村后发现进不来，当时天黑了，村里黑的诡异，晚上七点多全村却没有一家亮着灯。

　　槐树精在村子四周布下结界，顾清城念咒语时全身散发出祥和的金光，像活菩萨下凡一样，庄严又肃穆！

　　当然，破了阵也有庄衍和骷髅的功劳。“你也有。”顾清城清亮的眼睛看着我，语气轻柔。

　　“耶？我吗？”我惊讶极了。

　　顾清城点点头，我却高兴不起来，妈妈不知道在何处，如果我能保护她该多好！

　　“我念经的时候看见吉祥符咒室利踞蹉洛刹那了。”

　　“阿娟，真的？”爸爸惊奇的问。

　　我抬头看他们，顾清城一脸平静，爸爸一脸激动，而庄衍，像是吃了难吃的东西整张脸皱成一团。

　　“嗯。”

　　“顾大师，是不是阿娟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爸爸激动地看着顾清城，他不求别的，只求自己的女儿能保护自己就足以。

　　顾清城淡然一笑，“秦娟，你可以去修炼。”

　　修炼？我讪笑。其实，十三岁之后爸爸想过让我拜一些大仙或高人为师。可是，每次出发前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给耽误了。

　　有年夏天，爸爸带我去茅山，上香时倒霉的我被热滚滚的香灰烫出几个大泡，爸爸只好带我下山去医院。

　　再后来，我放弃了拜师的念头。

　　“这说明，你根本不需要修炼。”一直没说话的庄衍突然冷哼了哼。

　　什么意思呀你？我瞪他。

　　他也瞪我，并且还扬起下巴一副欠揍的样子睥睨我。

　　见我俩要吵起来，顾清城拉着他回房休息，他俩睡在一楼，可以保护我们。

　　爸爸送我上楼，走在楼梯时突然轻声的说：“阿娟，顾清城是个好男人，也许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跟着他好好修炼。”

　　的确，顾清城是好男人，老天在给我机会！只是，好男人是和尚，还有一个也不错，却是鬼王！

　　“爸，我会的。”上次汤尼的事件后我已有拜顾清城为师的念头，只是他第二天便回了九华山，而我和庄衍接着就来到老家。

　　二十三岁，我的劫！当劫难开始的时候，我遇见了顾清城，怎可以错过这个机会！

　　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时才小睡了一会儿。四点半钟被闹铃惊醒，我来到一楼，外面天仍黑着，爸爸早已起床做好早饭，顾清城和庄衍坐在餐桌旁吃早饭，顾倾城的脸色很难看，想来是昨天施法消耗了体力。

　　我问他要不要紧，他淡笑着摇头，只说长途跋涉就驱邪有些累，休息好便没事。

　　用完早饭后，顾清城让爸爸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我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被庄衍拖到屋外。

　　他眼神古怪的望着我，望的我以为没洗干净脸，正要走开时，他低声问：“你真的要修炼？”

　　我点头，“是呀，不然总是撞见鬼都没能力保护自己。”

　　庄衍撇撇嘴，皱着眉头说：“很快我就二十岁了。”

　　二十岁，鬼王即将醒来！

　　我愣愣的望着他。

　　他不耐烦的瞪我一眼，“到时候我可以保护你，这之前顾清城保护你。”

　　心口一阵海浪涌来，忽然之间，有两个男人可以保护我了！可是，他们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鬼王！而我，是人！

　　就算纠缠，我似乎也只能纠缠和尚！

　　庄衍每次强吻我都打着借口气或保命的旗帜，并且每次速度都很快，快到我来不及拒绝也反抗不了。

　　如果说，对于他的强吻我只当他是真的保命或借口气，那么他昨天有点色狼似地亲吻和此时的话让我不得不认真面对。

　　我看着他表情严肃的说：“我想自己保护自己。”

　　庄衍一怔，而后阴沉下脸，邪魅的目光阴冷的盯着我，盯得我发虚，脚底抹油奔进家里。

　　六点整，顾清城、庄衍、爸爸、大小姑父加上我一共六人整装出发。除了我，顾清城不让别的女人参与。

　　本来捉鬼捉妖的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这事儿是因为村民要砍树惹来，昨晚又闹出一场离奇的停电，村上人已然知晓我妈妈的事情，所以天没亮爸爸和大姑父去村长家请求村长的帮助。

　　借机灭掉妖怪，何乐而不为。村长从被窝里爬起来，叫上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行十二人拿着菜刀棍子绳子，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村的竹林出发。

　　槐树精不敢离它的树体太远，最好的隐蔽处便是村后的竹林。

　　我们守在竹林出口，顾清城拿出一叠黄色符纸分散到每个人手上，每人兜里装一个，手上拿两张，兜里的是保护自己短时间内不树精上身，手上的是用来定住我妈妈的身体。

　　妈妈，你现在还好吗？看着黑幽幽的竹林，我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黑夜和竹林的味道，带着冰凉钻入我的心扉。

　　妈妈，请相信我们，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天空泛出鱼肚白，冷白的光芒下，整个竹林透出一股阴森的寒气。

　　顾清城低喝：“出发。”十二人排成一队悄悄地往竹林里走去。

　　大约二十来步，经过一个池塘。池塘边上便是茂密的竹林，池里的水碧绿清透，一眼就能看见池底，因为太过清澈，池里没有鱼虾。

　　“挺美的地方。”庄衍走在我后面低语。

　　再美的东西，染上诡异的气息后也会变成毒药。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绿色的竹林顶外是越发白亮的天色，微风吹过，竹林间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在这寂静诡异的早晨显得格外的阴森。

　　越往里走，天色越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我们，我猛的扭头朝左看去，只看见一根根冲天而立的高高的竹子。

　　竹竿有碗口那么粗，这是秦家村的经济来源，每年卖竹子也能赚到不少钱。

　　“顾大师，前面就是。”村长突然指着前面最茂密的地方，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约十多米的前方，竹林间有个小山坡。

　　“咦，洞呢？”村长自言自语。

　　我也纳闷，小山坡那里本该有个小山洞，此时，山坡上没有洞。

　　“被隐蔽了。”顾清城安排村民站他指定的地方。

　　布阵？我用目光询问庄衍，他点了点头，饶有兴味的看着顾清城布阵。

　　爸爸村长和七个村民站在九个方位，而后顾清城带着庄衍和我靠近山坡。山坡上除了竹子还是竹子，槐树精带着妈妈的身体会躲在哪里？

　　顾清城表情严肃的对我挥了挥手，说：“秦娟，对着前面喊妈妈。”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小山坡几秒，而后双手放在嘴边冲前方大喊：“妈妈！妈妈！我是阿娟！”

　　回应我们的是寂静。

　　我回头看顾清城，他沉声道：“继续！”然后盘腿坐下念咒。

　　我继续喊，声音颤抖带了些微的哭意。

　　妈妈，你究竟在哪里啊！我们来救你了，请你给我们一点回应好不好？

　　“哗啦啦！”山坡上的竹子突然动起来，而旁边的竹子却纹丝不动。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温暖的手抵触我后背，庄衍沉声道：“别怕。”

　　我的心跳的厉害，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移动的竹子。竹子一颗颗的往上顶，大约到我肚子这个高度后迅速的向两边移动，而后露出我熟悉的那个小山洞。

　　我的左眼发热变大，看见洞里躺着浑身脏的不像样的女人，她身体里隐藏着两个虚晃的影子。

　　“妈妈！”我不顾一切的向山洞跑去，那是我的妈妈呀，竟然在被隐蔽的山洞过了一夜。她还活着吗？

　　妈妈，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了！

　　“嗷……！”妈妈用力甩了甩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突然抬头目光凶狠的盯住我，眼神陌生又可怕，犀利的像把刀子射在我身上。

　　“槐树精，放了我妈，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那就来吧！”尖锐的嗓音刺得我耳朵疼，一瞬间，妈妈的身体像离弦的箭向我飞来。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就算槐树精要杀死我，也要站在这里等它过来。就在槐树精要碰到我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把我往右边一拽，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碰撞声，槐树精被定住了。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是庄衍拉开的我，槐树精张着右手做杀人状，顾清城的头往右偏让开它这一爪，同时将符咒贴在妈妈的身体上。

　　顾清城迅速的绕到后面，大叫：“秦娟，快，用力打你妈的胸口。”

　　我的腿有些发软，想快却快不起来。我是害怕，害怕妈妈承受不住会死！

　　庄衍用力一推把我推到妈妈面前，低声吼道：“打！”

　　我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掌打中妈妈的胸口。

　　“呃……”妈妈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又是一声沉闷的击掌，顾清城打中妈妈的后背。

　　妈妈又动了动，一股黑色的液体沿着妈妈的嘴角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血还是脏东西，只知道心口痛的揪成一团。

　　“继续。”顾清城又打了一掌。

　　我只好忍着痛再打一掌，打一下妈妈的嘴里流出来的黑色液体便浓一分，第三掌后，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液体。

　　而我，则被庄衍一把拉开躲过这黑稠液体的侵蚀。

　　妈妈的下巴流满了黑色的液体，夹杂了一些暗红的颜色。

　　顾清城让我扶着妈妈坐下，而后他盘腿坐在妈妈后面，嘴里念了几句听不懂得梵文，突然用力出掌，击中妈妈的后背。

　　“扑！”妈妈被他打得趴在地上，顾清城让我把妈妈再扶起来。

　　我已难过的动不了。庄衍推开我，扶起妈妈坐回原处，顾清城又是一掌，一口带着点红色的血从妈妈嘴里喷了出来。

　　“就快好了，继续！”

　　还要打，直到把妈妈身体的一鬼一怪打出来！

　　可是，妈—妈—会—死—的！

　　我跌坐在地上，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住，温暖的手捂住我的眼睛，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叹，“闭上眼不要看。”

　　不要看！不要看！可是，我的眼睛闭不上啊！为什么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如果哭出来，就可以看不清妈妈了。

　　顾清城念念有词，这些除鬼降妖的咒语变成上万只蚂蚁吞噬我的心，我倒在庄衍怀里，睁着眼睛看着两团黑色影子从妈妈身体里飞出来。

　　“叱！”顾清城大吼一声，追魂刀和一串佛珠同时朝一鬼一怪飞去，刀插中大娘的魂魄，佛珠捆住槐树精，在顾清城的咒语下顿时灰飞烟灭。

　　而妈妈，虚弱的身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