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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头有人 ...

  •   一路无座,尚立岩补了票之后,和蔡姚一直站到下车,倚在过道上,站在横七竖八的行李中间,歪歪斜斜的将就着十来个小时。
      蔡姚心存愧疚,掏钱买了两桶泡面充饥,待到下车后,两人均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拉着行李简直如同逃荒的难民。
      蔡姚带着尚立岩回到泽清县邵家镇的第一天,就发现镇里象乱了套,远远的在村口看到邵六叔的儿子邵小伟,象过年一般攥着一把零散钞票朝东头的小卖部去买酒买菜。憨厚的脸庞透着一抹红扑扑的颜色。见到蔡姚过来,也只神秘的说了一句:“家里有贵客!我姐夫!”
      后来听同村的王大婶说,是邵六叔家和省城高干结了亲家,现在全村一大半的人都挤到了邵六叔家看热闹,连一向和邵家不对付的村长,也指明要宴请他这位金贵的女婿。

      沿着一排破旧的房屋,提着重重的行李进家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种的几株花早已经开了,那些是寒假后离家时所种,看来父亲打理的很好,院子里瘦瘦的小黄狗,还温顺的爬在窝边,半眯着眼睛“呜呜”的叫着。父亲不喜欢这只狗,说叫起来象哭,而且瘦瘦的没本事看家。是蔡姚见它流落街头被其他凶猛的野狗欺负,才心疼的将它收留了。
      父亲正坐在窗前,戴着厚实而陈旧的眼镜,埋头认真的备课。手里的老钢笔缠上了厚厚的胶布,早已经是“二级伤残”,可依然被父亲用到现在。
      蔡姚知道那钢笔是母亲送的,父亲一直用了二十年,母亲走的那天,父亲恼的将书桌掀了,书本笔墨散落了一地,他铁着脸木然坐在家里一言不发,从白天坐到晚上。上灯的时候,父亲默然的从凌乱一片的地上捡起了那支钢笔,已经摔出了裂缝,用毛巾仔细擦干净,小心翼翼的用胶布缠好,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很久以后蔡姚才懂得,一个人原本存在的美好回忆,即使后来被摔成了残缺不全的碎片,也会固执的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持在心中的原貌……

      蔡姚的父亲看到尚立岩的第一眼,原本和看到秦海天的反应类似,可看清楚他将蔡姚的行李一肩扛着,一脸诚恳的样子,忽然感觉他似乎是个实在人家的孩子,一时间没那么反感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尚立岩平日打扮其实也颇为拉风,可这次由于赶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挤的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鞋带也掉了,只剩灰头土脸的扛着大包,俨然根正苗红的平民子弟范儿。
      因此在蔡父的眼里,对尚立岩的第一印象就是:靠谱!

      尚立岩曾经被猴子誉为“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朱灿早些时候也“褒扬”过尚立岩是“师奶杀手”。
      这其中主要原因是尚立岩对于四十岁以上阿姨级女性的杀伤力异常大,不知道是长着一张白净的脸面,又浓眉大眼。还是平日里总是一身运动休闲装,个子又高,逢长辈总是笑脸迎人,看起来较为亲切。
      总之阿姨级人物每每见到他,总是“乖乖”,“孩子”,“儿啊”的乱叫一通,宿管大妈,保洁员阿姨,食堂打饭的大婶等等都在这一行列,所以在校园里捅了什么篓子,只要和犯罪无关,通常都有人帮他兜着。这些颇让猴子和朱灿眼红,于是时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讥讽几句。
      可到今天,尚立岩才发觉,不止是阿姨级女性,自己似乎在四十开外的大叔眼里也是个大好青年的表率。一时间心中暗爽。

      在泽清的那段时间,尚立岩发挥了特长,充分向蔡父展示了自己朴实可靠的一面。每天早睡早起,还跟着蔡姚去给村里的孩子辅导功课。蔡家的伙食并不好,可尚立岩跟着同吃同住,从来没有皱一下眉头,还时不时的和蔡父探讨几句农村教育问题。忽然间,让蔡父感觉这小伙子和自己竟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就连周边的邻居也被尚立岩嘴甜手勤给拉拢了。
      蔡姚送走尚立岩的时候,还抱着两袋父亲嘱咐她捎给他的玉米和红辣椒。

      总之那一次,尚立岩赚的盆满钵满,也许正因为这样,回到丽港的两天后,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给蔡姚打了个电话。只不过电话很久都无人接听。

      蔡姚这些年跟父亲一起生活,鲜少见他真正的开心,只有在课堂上,当着学生的面讲授课文的时候,才显露出一种神采飞扬,一种身心舒展。而尚立岩在的这几天,父亲好像找到了知音,忽然话比从前多了。这让蔡姚很感激尚立岩。
      母亲曾经说,父亲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字写的好,文章写的好,课也讲的好。在青春年少的时候,这些都是足以打动母亲芳心的东西,可是后来这些东西仿佛都成了母亲眼里无用的累赘,成了束缚父亲到城里经商发展的绳锁。她觉得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永远也长不出黄金。

      尚立岩从长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车上睡着了,直到父亲的司机叫了他一声,帮他打开了车门,他才看清身边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头上赫然写着“盛世繁华”几个字,大气而高档,这是父亲喜欢出入的场合。
      尚立岩极不情愿的来赴父亲的酒场。他觉得每逢坐在父亲旁边,就象个广告牌一样,被老爹过誉的捧来吹去,酒场上的人只知道跟随附和,场面话的应付。仿佛丽大的牌子才是父亲撑腰的杠杆。所以这一回,他故意晚去了半个小时。
      一进包间的木门就看到了几个生面孔,正来回劝酒,见他进来更是“乖乖”“儿子”的乱叫一通,寒暄了半天,席上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尚立岩才明白过来,这场酒会就是父亲为了帮他介绍一份稳定工作而刻意安排的。
      父亲虽然也算个民营企业家,可但凡商人普遍不希望子女和自己一样经商,而希望他能找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只是尚立岩明显不是盏省油的灯。
      如果毕业后直接到垄断国企做行政工作,不是他所构想的实现理想的方式,于是酒在兴头上,尚立岩不买账的当众宣布,自己要从底层打拼,自己创业,打败父亲的企业。
      席间一群叔伯长辈跟着叫好,只有父亲气的脸色发绿,若不是碍着面子,早就站起来大骂他大逆不道了。

      一场酒喝的极不痛快,末了尚立岩先退了席。走在街上觉得血气直冲,刚刚的一顿顶撞没有让他泄气,反而更加振奋了精神。找了楼下司机帮他拉来的电动车,拧了拧把手,一溜烟的顺着小道上了马路。熙攘繁华的街道,吵的他连蔡姚的电话也没听到,一直回到宿舍楼前,他看到那女人气势汹汹的堵在楼前的台阶上,屁股下垫了两本书,看来像是蹲点截住他的架势。
      连忙重整了精神迎了过去,正准备接受蔡姚的一顿臭骂,却没料到母老虎今天像个受伤的小猫咪,直接在他走近以后扎进他的怀里。
      尚立岩猜到蔡姚有了伤心事,没敢动,张了张口刚想找个方式询问她的情况,却听蔡姚丧气的感叹了一句:“我妈要和那个教授结婚了……”
      尚立岩微微惊讶,却没再敢做声,这个时候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刺激到蔡姚,索性沉默着,伸手抱紧她。
      蔡姚抬头看着尚立岩,忽然升腾起一种感激之情,毕竟在这个时候,能诉说心事了,只剩下他一个。
      蔡姚记忆力的父亲和母亲离婚已经接近十年,父亲是个乡村小学教师,因为过于正直,总也混不开,年年月月守着那点死工资。而母亲却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事业蒸蒸日上。
      母亲看不惯父亲的迂腐穷酸,父亲也受不了母亲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头,最终一拍两散。现在蔡姚想想,还觉得他俩离婚那段日子,真的像一场戏。
      母亲离婚后找了个大学里的丧偶教授,和母亲倒显得很般配,虽然没再婚,但一直在一起,蔡姚不喜欢那个教授,总觉得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却表里不一。
      父亲离婚后曾经也邂逅过一个同村比他小十多岁的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儿子,据说父亲和此女本也算情投意合,但由于那女人的儿子过于顽劣,坚决反对母亲再婚,寻死觅活,威胁相加。而蔡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高中临毕业的那年,那女人和她儿子住在父亲那里,和蔡姚多有口角争执,最后还被那孩子撕了考试卷,由此引发了唇枪舌战,而后是大打出手。后来蔡姚失手推了他一把,那孩子的头撞在门框上,送进医院缝了几针。
      当时很混乱,那孩子醒来后,见到母亲就哭个不停,痛陈如何被蔡姚欺负。父亲在医院里训斥了蔡姚一番,要她赔礼道歉,她的委屈心情没人理解,憋屈的火冒三丈,那时蔡姚说了一句话,似乎成了父亲和那女人分手的导火索。
      “爸,您要是和这种女人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幸福!我也不再是您女儿了!”当初蔡姚气愤的甩手离开,坚决而理直气壮。
      后来没多久,听说父亲和那女人真的分道扬镳了,之后的五年,父亲一直一个人。

      而如今母亲这边传来了再婚的喜讯,周围人祝福声不断,可蔡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讨厌我妈和那个教授!我爸平日里也不爱让我去见他们,可这次,他居然主动让我去参加婚礼!”蔡姚跟尚立岩抱怨,气的鼓着腮帮。
      “这可不像你爸的风格。”尚立岩这几年和蔡姚的父亲接触不算少,凭他的了解,蔡父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
      “我爸说,他只是个穷教师,没什么人脉,而他不想让我再回到泽清,希望我能在丽港工作,可大城市没有那么简单,想找到称心的工作,即使自身优秀,也必不可少需要‘上头有人’。”蔡姚停了停,“在我爸眼里,那个教授是能帮上我打通关系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上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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