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麓》狐咠

5、 碎梦伍——Gabriel

　　编号：22E09-0249
　　等级：S+
　　生命体征：正常
　　精神体：蘼狐
　　详情：我...犯了个大错。

　　248天的相伴，我无法形容这份难能可贵的幸福，可一直以来...我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不...不该说忽视，而是我明知如此，却刻意规避。
　　我终有死在他之前的一天。

　　现在，人类与实存的纷争因日益显著的敌对关系一触即发，无数虚无入口因实存侵入人类社会而相继开启，各大公会也争相讨伐虚无领域，利用其中战利品迅速崛起。
　　我的身份...已经不好再带着他继续藏匿于此了。
　　所以，我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强行抹除了他对我的记忆，为他寻觅到一处好人家，希望他们一家四口能够这样平安一生。
　　直到再度返回空荡家中，整理起这些记录，我一夜无眠。

　　在记忆清除完毕前，他偷偷留下了简短的一句话，说他理解我，叫我不要伤心，他会按照我所期待那般忘记我的。
　　希望我也能够忘记他，不再执着于这段感情，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
　　......
　　我真是个自私的人...

　　......

　　“如兄长所想这般，小女子的契约者就是无钟。”
　　荼化为一身着浅白襦裙的女子，缓步上前，用挂有鲜红金鱼流苏装饰的团扇轻点蘼狐鼻尖，莞尔一笑道：
　　“借濒死之人的走马灯游走于现实，这不是我们常用的手段之一吗？”
　　“但这不应该...”蘼狐不解道：“现实世界里，明明连葬礼都...”

　　“等等...葬礼？”
　　“是呀，只有一张死者照片的葬礼。”荼意味深长道。
　　猝不及防间，一切都捋顺完全，蘼狐怔愣在原地，再无那副游刃有余：
　　“所以...你要获取的契约物并非是对戒？”
　　“没错，我们商议好的契约物，就是兄长你那位契约者戴在侧耳的狐尾耳坠，以及无钟手里与他所佩一模一样的——”
　　“十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定情信物。”

　　“在时见鹿的记忆里，这耳坠与无钟的存在并无关联，十年前也仅是二人在塔内初步相识，不可能存在定情信物一说。”
　　蘼狐神情紧张，将自己手中的文件投递到荼那边，而她也自屏幕内展开了一份文件，作为交换发送给了蘼狐。
　　“小女子所说的十年，可不是基于时见鹿的梦碎而计数呢。”
　　不过刹那，完整的梦碎拼凑完全，二人自其中梳理过全部现实，纷纷长叹一口气。

　　“总的来说，上面派我们二人分别负责他们二人的梦碎不是没有理由的，小女子也是在那边发现了兄长的折扇后才意识到这件事。”
　　荼满面愁容，看向蘼狐的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时见鹿是希望复活无钟？”
　　“或天下大乱。”蘼狐补充道。
　　“真巧...无钟也是这样说的。”
　　蘼狐：“......”

　　一阵沉默，蘼狐脸色并不算好看。
　　“那这十年算是什么，时见鹿的一厢情愿？”他厉声质问道：“就算是...发生过那种事，他们也是完全不相通的两个个体，不可一概而论！”
　　“兄长，与契约者共情可是大忌呀，搞不好会死的哦。”
　　那团扇仿佛煽风点火一般撩过人发丝，蘼狐径直后退了两步，与不分轻重缓急的荼保持了距离。
　　“何况...这两重梦碎背后藏匿的真相并没有那般美好，兄长既然已经知晓，就要酌情引导呀。”
　　“这可关乎到你的那份契约物存在与否呢。”

　　不必多说，蘼狐已然意识到事态的严峻，纵使脸色煞白，也只是干笑一声，摇摇头终止自己的混乱：
　　“因为剪不断，理还乱，与其继续纠葛，不如一损俱损，重新开始吗...”
　　见荼点点头，蘼狐不再多说什么。

　　透过屏幕窥见那三人幸福的模样，蘼狐只是耸了耸肩，将这一节点终止于此，面前的荼也随着四下景色的消逝渐渐隐去了身形。
　　好似察觉到什么，她忽地收起那副从容，慌张不已，伸出手想要抓住蘼狐，却只是被人轻轻推了回去：
　　“荼，如果不能再相见，不要恨自己。”
　　“这是我打破规则的报应。”

　　......

　　进入宿舍后，无钟简单带着二人熟悉过每一处房间所在位置，帮他们安置好自宿舍残骸内取来的物什，便以需要主持会议为由再度返回办公楼所在方向。
　　时见鹿与时见兔二人则分头行动，先后清洗完毕身上的灰霾，将所有更换下来的衣物连带刚刚打扫出来的垃圾悉数扔去屋外的垃圾箱，看着因二人突然造访而杂乱的房屋再度复原至整洁无比的模样，一时间自豪不已。

　　“下一步...”
　　二人看向彼此，短短思索一秒后异口同声道：“去厨房！”
　　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声击掌后二人各司其职，自冰箱内取出果蔬生鲜，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约莫一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可偏偏那会议因为某位领导的突然到访不得已无限延长，二人坐在饭桌看向略有些歉意的消息隐隐失落。
　　“只能等无钟哥哥回来再热一热了...”时见兔拄着下巴，懒洋洋的如此嘟囔道。
　　“我来等他就好，你先回房间休息。”
　　时见鹿轻轻捏了捏时见兔肉嘟嘟的小脸，惹的人有些气鼓鼓道：
　　“哥哥明明也很累的。”
　　“那就让他自己热饭吃，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时见鹿推着时见兔进入她的房间，再三叮嘱后帮人关上了门，坐回客厅长叹一口气。
　　“小迷糊，谈谈？”
　　“可以。”
　　说罢，蘼狐瞬间现身完全，与时见鹿一并倚靠在沙发，摆弄着手中那脱离水体许久还依旧鲜活的小红鱼。

　　“只是有些好奇，你这样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只为获得这饱含强烈心绪之物，身为主宰者没关系吗？”
　　时见鹿伸出手指，尝试着触碰那条鱼儿，却只是一阵微波便径直穿过了它的身体。
　　难怪这条鱼到现在还活着...

　　“没关系，因为这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小生。”
　　时见鹿：“？”
　　见他满脸都写着不解，蘼狐掩面轻笑道：
　　“这是机密，也是规则，不可违背，不可多言。”
　　“你只需要知道，这世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皆有梦，梦极必反。”
　　“届时，每一只出现在你梦境中的小狐狸，都是那位真正的主宰者所分割下来的灵魂，不会平白无故的存在。”
　　“而依旧拥有梦境的人类，最好不要好奇他为谁人，也不要寻觅他身处何方，更不要确认他存在与否。”
　　“因果会让悖反之人付出代价的。”

　　“这样吗...”
　　时见鹿仅是点点头，便不再追问什么。
　　“小生也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你要从那里进行微调？”
　　蘼狐展开屏幕，点了点刚刚的剧情节点，略有些不解：
　　“即使不做改动，依照现实发展，该死之人依旧会死，不过是相对你的微调晚了半小时左右，在复活无钟的这件事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时见鹿示意人将比对画面调出，指着其中显而易见的不同点解释道：
　　“在过去的现实中，我们二人瞻前顾后，并没有这般顺利的找寻到总指挥。”
　　“而后与他们交锋时，也因为寡不敌众纠缠了很久。以至于塔内建筑几乎全部损毁，人员伤亡惨重，我们才勉强取胜。”
　　“现在这场无钟正在主持的会议，也因为那位突如其来的领导，致使我们二人被以涉嫌谋杀总指挥一事调查了许久。”
　　“彻底安定下来后，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我和小兔便一同返回公会，去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了，并没有在这里住太久。”

　　捏着下巴稍作思考，时见鹿继续解释道：
　　“但微调后，我们不仅将损失降到了最低，还在总指挥几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确保能够指控他们背叛塔的证据没有被转移一丝一毫。”
　　“现在那位领导就算来，也只能空手而归，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留在这间宿舍...”
　　“毕竟有件事我很在意。”

　　说到此，时见鹿冲着饭桌所在方向扬了扬下巴，抱起胳膊略有些不解：
　　“在我的记忆里，那块地毯下有间密室，我也曾私自进入其中调查过几次。”
　　“但当时的我人还小，见识又短浅，即使看到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精密器械，也被无钟以这里曾是实验室改造为宿舍为由，随便唐脱两句就应付过去了。”
　　“现在想想，先不提实验室能不能改造为宿舍的这件事，那里面的精密器械可都是实存常用的类型，需要利用虚无领域开采的结晶作为载体进行驱动。”
　　“我曾跟随我母亲一并实验过数次，根本就不可能认错。”
　　“何况，若真是如此，无钟他根本就没必要阻拦懂得这些实验器材使用方法的我。”
　　“他好像也从来没有与我说过他懂得这些相关知识的事情，明明有整整一个档案柜那么多的报告储存量...”

　　“所以，我认为这是能够影响他未来的一大关键点。”
　　蘼狐：“......”

　　仅是刹那，空气归为死寂，不必辩解，时见鹿瞬间了然。
　　“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他无奈道。
　　“不会后悔吗？”蘼狐轻叹一声：“明明你们二人曾经那么深爱彼此。”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这份海誓山盟的感情遭到质疑，时见鹿隐隐染上些许怒火，但蘼狐所言不假，这提醒也定然并非空穴来风，他自然没理由去点燃会一触即发的纠纷。
　　“如果这份爱是基于欺骗而存在，至少曾幸福过的我，应该有权利去知晓其中缘由所在。”
　　“好，小生尊重你的选择。”

　　自那屏幕上操控几处，刚刚还放亮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漆黑完全。
　　“将这处梦碎微调前，小生需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蘼狐的手微微颤抖，强装一副无事模样继续说道：
　　“可能在路途上会有些痛苦，但小生还是希望你能亲眼看一看，再继续接下来的梦碎。”
　　“好。”

　　顺应现实的复刻，时见鹿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小迷糊...”
　　“嗯？”
　　听到时见鹿的呼唤，蘼狐抬起头，将手中刚刚展开的节点瞬间隐起。
　　“虽说是那位主宰的灵魂，但你与小迷糊的性格真的很像。”
　　“难道你不觉得...在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世界里，全部为真亦是假，全部为假方是真吗？”
　　蘼狐：“？！”

　　心脏猛地一震颤，那金鱼忽地自空中坠落，摔在冰冷地面苦苦挣扎，被蘼狐手疾眼快的抛去桌面水杯之中，再获新生。
　　“看来你有些累了，就先说晚安吧，小迷糊。”
　　时见鹿走入房间，关起门扉，独留蘼狐在客厅愁苦不已。
　　“这梦碎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