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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交叠的人生 ...

  •   虽然身体恢复很快,但许小舟的身体底子似乎并不好,吃过饭夏夕便感觉困倦起来,他回了房间——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但凡这些人对许小舟重视点,是不是也要给他换个房间住?毕竟......毕竟在这房间了出了这样的事故,他们做生意的人家难道都不忌讳的吗?虽然并没有真的死人......
      夏夕一边腹诽一边躺到床上,也不忘感慨一下这床可真舒服啊,他选了个舒坦的姿势躺好,开始慢慢整理思绪,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许小舟,男,24岁,已婚,父亲许正峰,是海城老牌地产家族许氏的接班人,夏夕刷到过几次他们家的新闻,略有些印象。母亲姚丽曼,是许正峰的第三任老婆。哪怕不用许小舟的记忆,就医院接触的那几分钟,夏夕也能察觉到姚丽曼在许正峰眼前的卑微和讨好。而记忆里,许小舟母亲是在许小舟七八岁的时候,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当上了许正峰的第三任老婆,住进了许家。
      而除了许小舟,许正峰还有第一任老婆生的一儿一女,现在都在国外,第二任老婆生的儿子,难怪啊难怪......夏夕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有些同情起许小舟来。大家族私生子,妈妈是第三者上位,家里子女众多,自己资质平平,并不受宠。除了吃穿不愁,要啥没啥,这样说起来,夏夕甚至觉得他还不如自己一个孤儿活得快乐和自在。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他看见小时候的许小舟,雪团子似的漂亮小孩,因为问了一句姚丽曼爸爸去哪里了,就被一巴掌打得脸都肿起来,从此不敢再提这两个字。好不容易等到姚曼丽得偿所愿,又被献宝似的推出去,要他对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撒娇表现去争宠,还要在第二个老婆留下的儿子手里逃过那些明里暗里的欺负霸凌......
      “啧......”夏夕用枕头捂住脸,叹息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不管是衣物还是食品,不争不抢就拿不到,谁打他他就敢挥拳揍回去。他甚至在想,倘若当时是自己在这里,哪里会长成许小舟这样敏感自卑脆弱的性子?
      但也只是想想,若许小舟不是这样的性子,怕也轮不到夏夕鸠占鹊巢,来过他的人生。
      他看着许小舟越来越努力地将自己变成家里和学校的隐形人,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朋友,这好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唯一保护自己的办法。不敢有喜好,只要姚丽曼觉得那喜好上不了台面,就会毫不犹豫勒令他放弃。
      同父异母的哥哥许彦时不时会来找他麻烦——他们只相差一岁而已,小时候会在暗处揍许小舟,大一点了,做得就更隐晦,因为有钱,在学校也有不少跟班,于是指使跟班欺负许小舟几乎是家常便饭般的存在。那些不致命但恶心人的“开个玩笑”“恶作剧而已”几乎贯穿了许小舟整个学生时期,直到他们上了不同的大学。
      以为自己快要得到自由的许小舟提出想去外地上学或者出国留学都被姚丽曼无情拒绝,倒不是多舍不得许小舟,而是许正峰身边又出现了新的莺莺燕燕,他虽然商业能力约等于无,但啃上一辈留下的资本也足够他过得潇洒舒坦。
      他被困在许家了。
      心太软,又没有反抗的勇气,正如许彦对他的欺凌,第一次没有打回去,后面就再也挥不起拳头了。
      浑浑噩噩混到大学毕业,许小舟想去外地工作的请求再次被拒绝,而紧接着是开始给他安排婚事,这时候因为许正峰的盲目投资,许氏的资金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许小舟和许彦于是难得的平等了一回,像待售的商品一样,被各大家族挑拣审视,连带着他们身后危机四伏的许氏,权衡与他们家联姻是否能得到更多回报。
      许小舟就是在这时候认识齐鸣山的。
      是借口让年轻一辈认识认识的晚宴,许小舟缩在角落,端一杯果酒小口喝,思忖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要赶快离开,不管是剪裁合身的西装,还是被强行剪短头发露出来的额头,都让他浑身上下不自在。
      果酒度数虽然低,但对于从不喝酒的许小舟来说,也足够令他昏昏沉沉,余光发现身边的黑影时,那人都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他手忙脚乱站起来,结果又将酒洒了自己一身。
      那人轻笑一声,拿了毛巾帮许小舟擦干净酒渍,自我介绍道:“齐鸣山。”说罢朝着许小舟伸出手。
      已经知道故事结局的夏夕恨不得代替许小舟转身就走,不要伸出手与齐鸣山相握,也不要交换联系方式,那样,就不会被齐鸣山的彬彬有礼温柔和善蒙住双眼,一步步走进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陷阱里。
      在许小舟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倒也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他不敢开口不敢行动的性子,让这几次春心萌动都无疾而终了。也因为缺爱,齐鸣山只要稍微对他关心些,他就不管不顾地献出了整颗真心。
      夏夕皱着眉,有些不忍地看着许小舟欢天喜地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自由解脱和幸福,在盛大的婚礼后满怀期待等到深夜,终于等到醉得不轻的新郎,温柔却不见,黑沉沉的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他被掐住下巴,半晌,才等到一句:“真是漂亮。”
      是粗暴和疼痛的一夜,眼泪和求饶都被无视......夏夕浑身颤抖,惊恐绝望的情绪时隔这么久还是清晰无比,胃里翻江倒海,他翻身滚下床,爬到卫生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闭上眼躺在地上,不想继续回忆,可记忆的洪水汹涌而至,已经打开的闸门关不上了。
      那个傻子,还在自欺欺人的认为那是酒精的错,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还要关心施暴的人累不累,晚上能不能一起回许家。
      “妈的......”夏夕恨恨捶地,看齐鸣山人前温和有礼,与许父许母礼貌寒暄,许小舟一句话也插不上,悻悻回了自己之前的房间。
      许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尾随他进了房间,许小舟立刻浑身紧绷,防备地站起身。
      夏夕本来也以为是和往常一样的欺负,许彦却走近许小舟,看着他的脖子,轻佻道:“被男人干得挺爽吧?”
      “......”许小舟脸都白了,他伸手拉了拉衣领,想盖住那些红痕,许彦却已经伸手,从衣服下摆将手伸了进去,摸在腰上,那毒蛇一样的恶心感觉令夏夕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跟你妈一样,不勾引人活不了,是吧?”手在身上游走,许小舟终于反应过来,猛的一下推开许彦。
      “你干什么!”
      许彦笑得让人发毛,他捏了捏许小舟的脸颊,啧啧叹道:“真是一张漂亮的脸,怎么没早发现......”
      许小舟推开他跑了出去。
      无人可以诉说,他不能跟许正峰说许彦对自己做的事,他没有证据,姚丽曼也只会让他忍一忍,息事宁人,如以往的每一件事,更不敢告诉齐鸣山......
      夏夕的手都要在地上捶烂了。
      “他妈的,一群垃圾!”
      童话故事不会在现实里发生,夏夕眼睁睁看着许小舟的生活不可控地朝着深渊滑去,他以为自己是和爱情结婚,孰料一切都是利益,齐鸣山带着资金入主许氏,几番操作慢慢将许氏收入齐家囊中。他虽然不懂商业,却也隐隐约约有了危机感,只是见许正峰拿着齐鸣山孝敬的钱潇洒肆意地玩乐,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在见着几次齐鸣山睡在书房后,他懂事地主动搬去次卧,两人许久见不到面,说不了几句话,但公开场合却要配合齐鸣山扮演恩爱,有时还要承受齐鸣山的欲望——那些怀着恶意的折磨总是令他崩溃到哭出来,可齐鸣山并不会怜惜他,他的眼泪似乎是某种催化剂,只会让齐鸣山更加疯狂。
      他想去工作,也被轻蔑地质疑:“你能做什么?不要给我找麻烦。”
      他以为离开许家,就会得到的自由和幸福都成了泡影。
      失眠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却无人理会他的憔悴。许正峰将齐鸣山当成挽救许氏的功臣,不断警告许小舟不许任性胡闹,要哄着齐鸣山,多余的话他没说,许小舟却知道,奢侈惯了的他们舍弃不了现在的生活,不管许氏属于谁,只要他们手里有钱就行了。
      压垮骆驼的不会只有最后一根稻草,睡不着的许小舟游荡在属于他的牢笼里,主卧门没关严,齐鸣山歪在床上,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嗯,无趣极了......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在床上也只知道哭。”
      “......等许氏彻底到手吧,他嘛,玩腻了再说。”
      ......
      许小舟愣愣推门走了进去,提出了离婚。
      齐鸣山一脸好笑坐起身:“离婚?现在?喂,搞不清状况的话回去问问你家老头子,现在是谁在挽救许氏。别给脸不要脸。”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似乎是被他的伤心欲绝稍微吓了一下,齐鸣山难得认真地想了想,说:“没人有错,这不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我是不敢相信,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还在幻想爱情吗?你看我,虽然不喜欢你,不还是和你结婚了,要说吃亏,我也亏了吧?”
      简直不可理喻。
      许小舟摇摇欲坠,只最后问:“一点喜欢也没有吗?就只是为了生意?”
      “不然呢?”
      齐鸣山那张无所谓的脸真是叫夏夕气极,好在许小舟好像终于学会反抗了,扬手给了齐鸣山一巴掌,也不再看齐鸣山暴怒的脸,转身回了房间。
      他在床边坐到天亮,第二天又回了许家找许正峰和姚丽曼,他说齐鸣山对他并不好,说齐鸣山与他的结婚充满了算计......可还没等他说完,许正峰一巴掌让他闭了嘴。
      “小舟,乖一点,别惹爸爸生气!”姚丽曼哄走许正峰,又来劝许小舟:“小舟,别任性,咱们家这次遇上大麻烦,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这时候离婚,影响不好。”
      “可是妈妈,我很不开心......”
      姚丽曼啧了一声:“这世道,谁能真心开心,有钱才最开心,来!”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我给你转点钱,去买买东西就开心了,乖。”
      说罢也不管许小舟再说什么,拎了包就往外走:“你阿姨约了我做脸,快迟到了,小舟你自己叫司机送你回去,别胡闹了啊,我知道你最乖了。”
      最后一段路夏夕简直不忍继续回想下去,他看见许小舟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听话地回了他和齐鸣山的家,他去厨房拿了水果刀,然后去给浴缸放水,又把剩下的四五颗安眠药拿出来,一颗接一颗,慢慢吞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又坚定地将这些准备好,等到困意上头,他跨进浴缸,在自己手腕上深深划了一刀,然后靠在浴缸边上,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里,等待黑暗降临。
      ......
      夏夕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地上,眼泪流了满脸,满脑子都是他看过的某个电视剧里的一句话:“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等哥养好你这身体,等着......”
      他朝着虚空挥了挥拳,细瘦的胳膊好像没有任何能伤害到谁的力气:“我金星福利院拳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一人一拳,谁都跑不掉!”
      胃部轻轻痉挛了一下,似乎是许小舟的回应,夏夕安抚似的轻轻揉了揉肚子,这一点情绪在身体上留下的反应,好像已经成了连接他和许小舟的唯一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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