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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陪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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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别墅里就没什么人了。
徐玟玟已经去工作,家里的保姆们大多也在今天休假,林摇上午要去上英语一对一的辅导,所以也不在家。
易知宁打开落地窗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稿子,轻声念着那些词,她要演讲的主题是关于教育,她针对中西方教育特点分别进行了阐述。
因为易知宁语气总是冷冷的,而且面部表情基本没有变化,带教老师这才提出她情感不足的问题。
而一个成功的演讲者需要用言语去感染台下的听众,让观众被呼吁,被调动,从而激起情绪的涟漪,这一切,需要演讲者有丰富的情绪感染力。
天气渐渐转热,温热的风从落地窗外卷进来,别墅内十分安静,易知宁时不时掀起眼皮朝前院大门看去,但高大的院门始终紧闭,可以看到前院草坪低飞的小虫,负责院子绿化的伯伯抓着水管在草坪撒水,水顺着管道流出,在太阳的照射下看起来亮盈盈的。
她拿手机决定看看有关演讲的视频,视频中演讲的女生也是一个中学生,主题是环境保护,当她开始列举惊人的污染数据时,女生有很明显的愤怒情绪,一种代表全人类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的愤怒与震惊,眼神坚定,神情激愤,语调激昂,视觉听觉上的冲击伴随着一种无形的能量感染着易知宁。
递质在神经末梢传递,她也感受到了这股愤怒,但情绪很快就像海浪一样拍打过来又速速褪散而去。
接着她双肩微微颤栗忍不住站起身。
半晌她盯着地板,视觉上才适应高度的变化,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对身体的调配。
情绪的力量,跳过自我控制,潜意识直接指挥身”体,好神奇。
“芜湖~”很欢快的声音,易知宁抬眸朝前院看。
绿茵茵的草坪上林摇正挤着水管头正朝天上喷,水花四溅落在林摇的脸上头上,她眯着眼笑得肆意,易家专属园丁张伯离开一阵看到玩闹的林摇,恶狠狠的喊道:“小林又是你!”
林摇怎会老实让张伯逮着,连忙朝屋子里跑,灵活的林摇直接跳上落地窗与屋外衔接的木板上,快速脱掉鞋子然后推门。
为了观察张伯有没有追上来,林摇反着头又下意识伸手向左拉开落地窗的玻璃门,却没想到玻璃门是开着的,身体向前倾然后朝前一扑双膝跪地,懵逼回头,这才看到翘着二郎腿,双手负胸的易知宁。
哦豁,又遇见了。
虽然看来尬爆了,但是机智的林摇很快反应,像招财猫一样摆摆手张嘴道:“又见面了。”
林摇长得很乖,但二逼又活泼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外化到林摇的外在上,因此polo衫一边的衣领向上翻翘,还不是很热就穿上到膝盖的短裤,嫩白的大腿呈现八字跪在地上,脚下是令人迷惑的白色长袜。
空气凝滞了片刻,时空好像暂停。
林摇的身姿单薄,身材纤长,扎着的马尾因为跪倒时的落差一摆一摆的晃动,脸上还有刚刚玩闹留下的水珠,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易知宁一眼掠过她的样子,随后便起身。
易知宁呼吸略微加快,朝左转绕出沙发区,脚底好像冒火一般步伐加快,就像刚刚那个激起她愤怒情绪的演讲,情绪直指她的行为快她的理智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像逃跑一样。
上楼准备回房间,楼下的林摇大声喊道:“上午我有事出门了,我答应徐阿姨给你陪练的,我接下来一整天都没事。”
然而林摇没有等到易知宁的回答。
下午
“好无聊啊,我想出去玩。”
她答应帮易知宁陪练,所以这份使命感止住了她出去玩的脚步。
林摇躺在床上,脚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床尾,无聊得冒泡了。
午饭后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有在客厅看到易知宁的身影,她也不敢主动去找易知宁,所以就在这里干耗着。
思绪百转千回,想起上午在英语杨老师那里上一对一的事。
上午她的确是带着点小脾气去上课的,但是真正上课的时候她还是蛮认真的,做了笔记,尽量表现乖乖的。
但老师却非常嫌弃她,说林摇是她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她不就是单词不认识,语法稀巴烂,文章看不懂嘛,不会才去她那里学啊,老师还夹带“私货”,训斥林摇上课不认真听她讲,因此俩小时时长,老师嫌弃她的时间至少有半小时。
她就应该一百二十分钟每一分钟都讲干货嘛,这样她才能尽量早点提升英语水平,林摇双手负胸看着天花板很生气。
现在早就不兴打压教育,林摇忍不住大喊:嫌弃只会浇灭我学英语的热情!
想起昨天在学校,周州拉着宋云跑到她的座位,三人半蹲着,周州将手机放在桌肚里,为了自己讲出来的效果好,他还做铺垫。
先是拿手遮着屏幕然后对林摇说:“你学不懂英语时,你最想干嘛?”
林摇努努嘴不满周州故弄玄虚,回答:“什么干嘛,就不学了呗。”
“治标不治本,她的做法才是标准答案。”
周州把手移开,惊现慈禧神情激愤之我要洋人死的表情包。
林摇瞪着眼,绷着脸哼了一声,竖着拇指点点头:“对味~”,然后三人傻傻乐呵一个课间。
“我要洋人死。”
林摇一下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上次本来想请教易知宁这个高人点拨她的英语,却因为自己错过了机会,这次陪练正是拉近距离的好时机。
出门后又顿住,易知宁没下来,那就只能她上去,但她从未去过楼上,她活动的区域一直在一楼,贸然上楼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思来想去林摇还是决定要上去,扶手梯两边都是棕褐色的实木,上面的纹路随着扶手梯一路蜿蜒,地上还铺着颜色华丽的地毯,林摇啧啧称奇。
走到二楼,林摇才想起来她好像不知道易知宁住在哪个房间,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只见易知宁正在下楼,两人迎面撞见。
易知宁居高临下望了眼林摇,然后擦身从她身边经过,林摇连忙跟上去。
“额,你不是要练习演讲嘛,我可以当你的听众给你反馈,我们在客厅练习可以吗?”
易知宁没回答走到一楼,来到餐桌前正往玻璃杯里倒水。
林摇还是不放弃,“虽然我懂得不多,但我曾在语文课上朗诵过闻一多先生最后一次演讲,他为李公朴先生讨公道时那股气焰同样灌注我的全身,我想我能感同身受演讲者在演讲时所对应的情绪。”
林摇真诚地看向易知宁恳切道:“我能帮到你。”
易知宁终于回头看向林摇,琥珀色的瞳仁闪了闪,“这是全英文演讲。”
林摇先是一惊,易知宁知道自己英语差?
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回答:“语言只是媒介,情绪传递可以通过动作,语气,语调,表情等传达。”
易知宁又不吭声,林摇知道她需要时间,于是放缓神情,慢慢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每次都会去后院练稿子,傍晚我在那里等你。”
林摇没有再缠着易知宁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易知宁看到她的背影很疑惑——她为什么上赶着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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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橘黄的太阳悬挂在西边,因为家里没什么人,林摇直接拎着橙子去后院,抱橙子时她发现,橙子屁股和脖子下面有一小撮毛秃了,不知道是不是橙子觉得痒自己咬掉的,但林摇没有深究,因为现在她得赶去后院。
林摇很慌,她不确定易知宁她会不会来,走过隐蔽的小道,橙子吐着舌头左顾右盼。
“橙子,我们打个赌,她来了明天我就给你加根肉肠。”
“没来,明天就不能出来遛弯,怎么样?”
橙子好像听懂了,吠叫一声。
走过小道,视线就像柳暗花明一样变得开阔,放下橙子让它自己去玩,随即林摇快速掠过整个后院搜寻那个身影,在院子边沿的长椅那里林摇看到易知宁,橘黄的光线将那人笼罩在黑影下,却完美勾勒易知宁的样子,也在林摇心里留下了第一个脱去外在伪装的抽象形容词:傲。
不愿展露情感,不愿主动,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样难以接近。
林摇欢快地奔向易知宁,离她不远也不近,她能清晰看到易知宁光影下垂着头的睫毛扇动,虽然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但易知宁在她心中已经不像再那么冷冰冰,好像林摇再努努力,她们能从陌生关系再前进一步。
林摇语气很欢快,开心地说:“你开始吧,我在旁边听着。”
易知宁也没有犹豫,开始演讲。
这次林摇不是偷偷摸摸地听,她是作为易知宁正式的听众,声音还是清冷,但是林摇能听出来,在类似转折词的地方,如but,易知宁有意将语调升高。
语速适中,语调优雅,清丽的嗓音让林摇仔细聆听。
易知宁在提到有关中式教育时输出的感情明显比西式教育要强烈,连带着是西式教育处不具备的肢体语言,她双手向下压然后从两边划开,脖颈微微前驱,林摇感知到,她好像在控诉,在发泄,在怨恨。
连带着的气势压得林摇忍不住向后退一步,渐渐的眼前这人恢复平静,然后徐徐结尾。
林摇很快地给出掌声,夸赞道:“你整体都非常流畅,声音优雅,吐词比我们学校播放的咯痰听力强一百倍。”
“但是。”
林摇顿了顿,眼前的人仔细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我能听出你的演讲整体分为两段,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分点,一定存在着什么对抗性,或者说矛盾性,第一段你的情感不是很强烈,后一段就明显不同,我读到了愤恨的情绪。”
仔细盯着眼前这人,好像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所说的而不满。
于是她壮胆说:“仿佛是有切身的体会。”
易知宁抬头与她对视,即使看不清,林摇也感知到一股倾泻的情绪。
最后林摇说:“如果前一段能像后一段一样有那么浓烈的情感,整个演讲就比较完美了。”
因为易知宁说得话很少,所以林摇脑海中出现易知宁的声音,那一定是她念英文的声音。
然而易知宁在林摇说完后突然说起中文:“我想,我做不到和第二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