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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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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天》
她拍死一只蟑螂也要犹豫三十分钟,却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背叛他了呢?难道是因为当初太轻易地接受了他吗?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大部分男人开口说“我爱你”会觉得难为情。他常常对她表达爱意,甚至因自己没能更强烈地表现出对她的挚爱而懊恼,反复说着“我爱你”。
“你爱我吗?”
他问她时,敏华总是淡淡地回答:“目前是。”
她的回答明明刺伤了他,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问道:
“那以后呢?”
面对这样的提问,敏华往往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仿佛觉得这样一个不自然的拥抱能弥补刚刚带给他的伤害。”
035
记得有一次敏华回避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那什么叫爱?”
看他一时无语,她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爱情真的存在,应该是瞬间的真实。如果你认可这种瞬间的真实,那我是爱你的。可是,你相信永恒吗?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永恒,你想坚持到最后吗?你要坚持吗?”
其实,他根本没有理解她的话,可是他并没有说自己不理解,随即又问道:
“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看到你脸上的血时。”
敏华吮着刚用别针挑出鸡眼的食指,心不在焉地答道。
“如果那时你没有流着血,也许就不会喜欢上你····我喜欢你的血和伤口。”
她捉摸不透的一面令他感到不安。令人费解的一些玩笑话,对爱情不在乎的态度,这些令他很恼火,也让他变得疲惫不堪。
他死心塌地爱着她,而她却不怎么依赖他。
她天性淡然,从来不刻意去维持任何关系。
036 .
不知为什么,看见融于一片雪花中的黄色花瓣的一瞬间,我不禁感叹它的美丽,那是我第一次,二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她拿着勺子陷人沉思,脸色阴沉,表情看上去顿时老了三十岁。
"·……人也是那样啊。某一天喜欢上一个人,那一刻虽然最重要、最真实·……可是一旦情况转变或时间一长,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是吧··…如果我们能够认同这个,也许就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在当时,敏华是否想暗示他俩之间的关系呢?他并没有想得那么糟。也许只是因为那个时候两人的生活已经开始出现问题,所以她才会有那种想法。
他们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对待事情很单纯又过于盲目真诚,对于眼前的生活琐事处理得很千脆利落。而敏华却是个慢性子,好像还有一千年的时间可以活。这种悠闲也正是她坚强的写照。
“干吗那么急呢?”
“这个有那么重要吗?”
敏华常常这样问他,仿佛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着急和重要的事情。
爱情的维持需要一颗执着的心,而她的不执着与放得开,导致了对他的爱很快冷却。敏华也并没有刻意对他隐瞒事实,或许根本就没想到会有那个必要。
039
终于在一天晚上,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要不,我们分手吧?”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分手呢?”
“那有什么难的?”
他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刻,他内心深处涌上来一阵复杂的情感,他无法用言语表达痛苦、背叛感和对失去的恐惧。如果他以前多读点书,变得能言善辩,可以哀求、说服或指责她,那么他就会那么做。但是他不能。
《童佛》
就像有人在我耳边细语一样,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如同启示般浮现了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没爱过他。
虽然难以置信,当初我是因为他那个疤痕才自认为爱他,现在却是因为同一个疤痕而厌恶他。虽然我明确知道他的疤痕只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皮肤,却不能剥除我心灵的那一层隔膜。
我想,那不是他的错。如果论罪,全都是我的罪。
那是没想到人生有多漫长之罪,悖逆□□需求之罪,奢望过分精神追求之罪,梦想不切实际的爱情之罪,没认识到自己极限之罪。还有憎恶他之罪,从内心深处对他施虐之罪。
我一进门厅,他面色沉痛地默默看着我的脸。我像对陌生人那样不自然地瞄了一下他的面庞。那是一张不知不觉被人抛弃的少年的脸,深深地隐藏疤痕的脸。他孤独地伫立在那里。
那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完全变了。
我像看待陌路人那样看着他的疤痕,我像善待其他人一样善意地对待他。
世界仿佛变了个样,以另一种方式展现着自己。我用陌生的眼光久久地注视着所有的一切。善与恶,义务、责任与放弃,真实与虚假,它们在我面前逐渐失去了界限。我再也没有对这样的混乱感到不解或惊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正是它们拯救了我。
我们再也没有吵架,我再也没有憎恶他。和平重新回到身边之后,我又能专心做我的工作了,而且比之前更加热爱了。就像母亲曾经那样活过来一样,我也会勤奋工作一辈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获得了自由。难道还有比全身心投人更能赋予人自由的事情吗?
如今他花在跟女友交往上的时间比写书还要多,简直就是为争取那个女人而竭尽全力。就像以前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他将会是个很完美的情人。而一旦得到了她,他又将彻彻底底地忠于自己的新计划。
我的脸跟刚才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受惊也没有难过,可是原本平静的脸上好像有一丝裂痕,那道裂痕看似是被很久的忍耐和自责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而且从边角开始渐渐倒塌。
可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愤怒呢?
我并不因为他主张自己幸福的权利而愤怒,我不在乎他对我有无亏欠感。
我对那个蜷缩着身子躺着的自己感到愤怒,让我变成那副样子的是我自己,如果这是别人造成的,我会原谅那个人吗?
我只不过是一头困兽而已,被汗水打湿趴在山坡上,只剩一层破皮毛的病弱的困兽。在那层皮毛之下是堆积已久的愤怒、后悔与怨恨,委屈、自责与耻辱,它们像臭气熏天的泡沫一样翻滚着,一点一点从内部腐蚀着我的□□。
单靠思考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便下决心不再想它,这种单纯的想法倒让我轻松了很多。我决心要活得简单一些,我将有规律地起床、吃饭、工作,让情绪不受干扰。我和他之间所有错综复杂的感情也将告终。
原以为我的一生中不会出现这样的时刻,以为只要不抛弃他,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因为我也不是可以抛弃别人的人,所以我曾坚信这种生活将永不结束地继续下去,除非其中一个人死去。
我是多么愚蠢,我的愚蠢让两人都饱受折磨却还不能醒悟。我一直坚信那就是忍耐或是怜悯,可到底是为谁而忍耐呢?
“冬天我已挺过,春天我满心欢喜。”
我坐在原地不动,嘴里不停重复着像是有人提示过一般突然想起的这一句话。晨光在慢慢扩散,一只蓝尾的山喜鹊喳喳喳地叫着飞到铁丝网另一边。每当有风吹过,干枯的树枝便会唰唰作响。
(他以为,他找不到更好的。就算,她明确说明自己对他的情意,
“你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可笑,需要你来告诉我吗?他心想。
“你执意选择我,我可以陪你走一程。若坚持不到最后,你将永坠深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只有无尽的嘲笑与屈辱。”
他当时理解不了她说的话,以为,只要单凭一腔热忱熬过了第一关,后面就都好说。可谁承想,一关又一关,她始终冷眼旁观,一副我看你能坚持多久的表情。他熬不住了,宣布她赢了,自己缴械投降了,不再努力争取。
殊不知,他所谓的努力,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场作秀。她每次都好奇地等待着观赏着,心想他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些秀,除了他自己谁也感动不了呢?
回归到本身,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自己,而他从来也没真正地了解过她。本以为经过感情的洗礼自己会有哪些地方变得不一样,恋了场寂寞。
感情,他以为自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再也不想遵从本能去体会第二次。
抛开感情基础不谈,他们之间就只有明确的利益。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她,他发现,选她做妻子真的再合适不过。放手,疯了吧!他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而忽视了潜在的风险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若那一刻,真的到来,他肯定将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忘了前因后果,反而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怨恨他人的不是。
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傍晚时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泥沙里含着水分,像磨得细软的玻璃末一样光滑柔软。
孩子想起妈妈曾说过的话,妈妈说她喜欢上爸爸是因为爸爸哭得很伤心。孩子还想起妈妈舔着自己受伤的膝盖时,映在脸上的那无尽的担心和心痛。
孩子想,难道妈妈想说的就是那个吗?看着像孩子一样抖着肩膀哭泣的爸爸,为他肝肠寸断,想去安慰他说“不要紧”。
妈妈想说的也许就是这种心痛的感觉吧。是不是这种感觉时时刻刻折磨着妈妈,所以她才丢掉了它,也丢下我和爸爸了呢?孩子又想,也许爸爸比我还害怕妈妈的离开,因为他一直默默承受,所以更加孤独和害怕。
《九章》
她没有去找那男子,也没出声叫他。
那条路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那男子起初也不在她身边,以后也是这样,毋庸置疑。所以,她一点儿也没感到思念什么的,反而为确认身边没有任何人,举起双臂往旁边伸了伸。
无边无际的夜的空间围绕着她,她为此感动。耳畔回响起冬天黑土下面的水沿着无数干枯树根湖流而上的声音。
凌晨,窗户在微微晨曦中渐渐发亮的时候,她睁开了双眼。看着静静地躺在自己身旁的那男子,令她困惑的不是那陌生的梦所带来的凉意,而是她在那条星空灿烂的路上所感受到的自由。
男人在沉睡中翻了身将手臂伸了过来,但她起身坐着,男人的手无力地落在了空荡荡的被褥上。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睫毛和孩子般微张着的嘴唇清晰地勾勒出来。
她弯下腰,怕男人在睡梦中感到孤独,轻轻地把自己的脸贴在那手背上。
有人曾问我,人身上最能代表其精神状态的部位是什么,那时我的回答是肩。一看肩膀就知道一个人是否孤单。紧张时僵硬,害怕时收缩,理直气壮时张开的,就是肩膀。
认识你之前,当脖颈和肩膀之间感到酸痛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手按摩那里。想着,如果这只手是阳光该多好,如果是五月低沉的风声该多好。
《白花飘》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好的职业、金钱和爱情,以及对大大小小日常事务的热爱和渴望,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与令我作呕的佳肴一样的存在。
不知是因为懒散,还是因为容不得半点拘束和权威的性格?
是因为自认为早已洞悉人世间所有的路数和终点的自满心理,还是因为把所有的食物都聚集起来也满足不了我的饥饿?
就像一部分基因被换了似的,像往基因中注入了济州岛的阳光似的。在那儿我时不时就莫名其妙地笑,走路时也会无缘无故地掉泪,还会在超市、餐厅或车站和刚刚相识的妇女畅谈。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身体中竟然蕴藏着如此纯净而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