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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错过 ...

  •   周澈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回屋,突然,一张硬卡片从包裹里掉出来。
      这是……
      上面是岑函的笔迹…应该是他的笔迹吧?
      间架结构中依稀能看到些从前的影子,但整体来看,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都说“字如其人”。
      小时候岑函的笔体中规中矩,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就像他那个人,不张扬也不过分自卑,不出挑也不太平庸,总之就是容易被人潮淹没的类型。
      如今的笔体,可谓是极致张扬,就像他们再次相遇,对方给他的第一感觉——一只到处散发荷尔蒙的金贵花孔雀。
      那张小纸片上写着:
      昨天看你比从前清瘦太多,想必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加之还穿着那么薄的衣服,所以我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些东西,收着吧,就当是庆祝咱们重逢的礼物。
      后面还补了一句:当然,你看着心烦,大可扔了就是。
      周澈坐在门口的鞋凳上,他靠着墙,鼻子一阵酸楚。
      分别多年,他的喜好,岑函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他只觉自己像初春还带着寒气的柳,只消得那阵名为“岑函”的春风一吹,他心底里那些经年深埋的妄念就开始疯长。
      “东西都给他送过去了?”岑函正在看一份合同,余光看见小安助理进来,便抬头问道。
      “嗯,都送到周先生手上了,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岑函龙飞凤舞地在白色的A4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你去准备一下,半个小时之后和苏明洋他们讨论关于并购彼岸科技的事。”
      “好的。”
      “周澈的事,麻烦你了。”说着,他朝小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手头上的要紧事暂时忙完,岑函难得的能喘口气,他走到窗边,公司周围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企业,这个点,楼下正是上班族涌入各个公司的“盛景”,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想起小时候周澈和他的一次闲聊。
      那会儿,周澈的父母还没去世,他们是虽然挣得少,但一家人其乐融融。
      妈妈在厨房里做饭,那时锅铲和锅底碰撞的声音,鸡蛋炒得有些焦糊的味道仿佛还能被自己的感官捕捉。
      还在上幼儿园的周澈亲昵地抱住了刚上小学的哥哥,用他滑嫩的小脸蛋在哥哥灰扑扑的脸上蹭来蹭去,原本那天不高兴的岑函被自己弟弟滑稽的动作逗得咯咯乐。
      他们家没钱不假,但岑函对此从没抱怨过什么,反倒是外人,总是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小孩子,正是会学舌的年纪,家里大人怎么说的,和岑函一个院里长大的小癞头就原封不动,甚至添油加醋地说给他听。
      岑函跟他打了一架。
      那小子本身就跟个瘦猴似的,禁不住岑函的打,没两下胳膊就被岑函扯脱臼了,小癞头恶人先告状,把他爸妈给叫过来,小癞头他爹一拳头就把岑函给掀翻在地,胸口紫了一大片,再加上小癞头指甲长,把岑函挠的这一血道那一口子,看起来比他好不了多少。
      刚下班的爸爸听说这事紧着跑过来,带着俩孩子上卫生院,还赔了钱。
      岑函以为爸爸会像别的孩子的爸爸似的骂自己,结果爸爸居然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他聊着天,妈妈也一切如常。
      “得饭啦!周涵周澈,吃饭!今天有你俩爱吃的香椿炒鸡蛋哦!”
      倒是弟弟周澈孩子心性,显示一通生气,接着又抱着自己童言无忌:“以后我要考大学,然后像张叔叔一样穿西装,到大——公司里上班,赚好——多钱,不让别人看不起我们!”
      不过……
      周澈的成绩不算靠后,甚至可以说是不错,按理说考普高没问题,按他那要强和勤奋劲儿,最起码能上个一本吧……
      他当初的梦想就是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可他怎么没去读普高,反而去读技校了呢……
      周秀洁,邱成刚……
      多半跟他们俩脱不开关系。
      “喂。”
      “您好,是周澈吗?”
      “是,您是哪位?”
      “哦,我买了您在XXX的那套房子,现在快到交房的时候了,您看我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啊?”
      “我没卖过这房啊?”
      周澈整个人一懵。
      “那不对啊,我没打错电话啊,不是之前有个女的跟我说着急出售一套房,都跟我白纸黑字签合同了!”
      周澈一听就明白了,他咬着后槽牙道:“跟你签合同那人是不是叫周秀洁?”
      “是啊!”
      “你被骗了!”周澈粗重地呼气,额头上青筋暴起。
      “啊?不是……”
      气上头的周澈挂了电话又立马拨通了另一个人的号码。
      “喂。”
      “哟,小澈啊!”
      “……”
      听见那女人跟他老公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周澈就止不住恶心,他努力平复心情,试图用冷静的语气跟对面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说你回来也不跟我和你姑父说一声啊,这让我们担心的。”
      “你又要干什么。”
      “哎呦我能干什么呀,你这孩子净长这歪心眼子,你妨着我?你妨谁也不能妨你亲姑妈啊。”
      “你们两口子当初趁我年纪小,爸妈都走了,骗我签房屋赠予的合同,我这么多年一直租我们家的房子住就罢了,你现在居然一声不吭就给我卖了!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你这孩子真是的,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常年在外边飞,这房老闲着也不是个事啊。”
      “再怎么着这也是我家,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给的还不够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亲姑妈的做派?”
      这句话激怒了周秀洁。
      “你家?你听好喽,不管怎么着,这房产证上现在写的可是邱若婷她爸的名,这算我们家的房小王八蛋!还有,要不是你姑父和我,你能一天到晚在天上飞,伺候的还都是贵客,赚那么多,我跟你姑父我俩养你这么多年,你每月才拿回来那么点钱,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反咬我一口,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你以为谁稀罕你这所谓的养育之恩啊!”
      “呸!白眼狼,我告诉你,你能长这么大,你能去天上伺候人,都得感激我们家,而且我还告诉你周澈,按你的论,这房是我哥的,那就是我老周家的,你的房?那也是我的房!你别跟那帮律师似的跟我扯这扯那,我们老周家的东西那就得有我一份,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我的房,而且我是你长辈,你不听谁都得听我的!”
      周澈气得犯恶心,他想还击,可全身却因为生气的缘故而发麻。
      “哼,你啊,现在就赶紧收拾收拾滚出去吧,人家还要住呢。”
      还没等他说话,周秀洁那边已然挂了电话。
      刚才打来电话的那个卖家又打过来:“你小子骗我是吧,我听人家说,你拖人家房租,死活也不搬走,现在这房子归我了,我今天下午一点就来,你趁早搬走,不然咱们就报警解决。”
      “……知道了。”
      三个字好像抽干了周澈所有的力气。
      他月工资一万多一点,但这里是北京,消费水平不低,他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
      玄关处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整理,周澈沉默着把换洗衣物和一些必需品塞了进去,他东西本就不多,剩下的用一个旅行专用的大包足以装下,至于岑函送过来那些……
      算了,带上吧,留在这也会被扔掉。
      卖家下午一点准时到达,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
      “挺顺眼一小伙子,居然是老赖。”
      卖家瞥了一眼周澈。
      周澈没理他这出儿,他扛着一个大包,拉着行李箱要往出走。
      “等会儿,钥匙你总得给我啊。”
      “……哦。”
      周澈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钥匙。
      “赶紧拿过来,磨磨唧唧的。”
      岑函中午去酒店接一个业务上的朋友,两个人简单吃了个饭,他担心周澈吃不好,委屈自己,就顺道又买了些给他送过去。
      谁知,敲开门之后居然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
      “你找谁?”
      “这不是周先生在住吗?您是?”
      “这房子卖了,你说那个姓周的?早走了。”
      “那您知不知道他……”
      “这我可不知道。”说罢,又一扇门在岑函面前无情地合上。
      岑函回到车上,神情郁郁,他是手上有些资源,可他又不是变态的监视跟踪狂,北京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周澈就像沧海一滴水,又一次在他面前消失。
      不知是应激反应还是什么,每到这种时候,岑函就会面无表情地掐自己,经常把自己胳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所以他在炎炎夏日也习惯穿长袖的衬衫。
      这种行为有成瘾性,在他看来,清晰的痛感能给他带来物理上的凌虐,惩罚他又一次弄丢了周澈,同时也能提醒他务必保持清醒。
      事实上,他曾干过更出格的事。他一直认为当初父亲的离世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曾背着妈妈和弟弟割腕,但在看到妈妈瘦削的,铺满泪痕的脸,还有弟弟幼稚与悲恸杂糅交织的神情,他再也没有做过那么激烈的事。
      他不想让这个家庭再因为自己而难过、悲伤。
      可惜,他没做到,他甚至没护好这个家仅剩的周澈。
      他不知道的是,只要他早来半个小时,就能遇到那人。
      短短三十分钟,指针走过钟表表盘的二分之一,二人走过彼此来时的路,就像数字“12”和“6”,完美错过,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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