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冬》棠尘

2、折梅

　　次日慕佐直睡到了天光大亮，段朝榆进屋叫醒了他时仍旧觉得疲乏。
　　段朝榆知道小孩子贪睡，便耐心地坐在床边，等慕佐慢慢地摆脱困意。
　　“段哥哥。”慕佐含糊不清地叫道。
　　“怎么了？”段朝榆站起来，用手理了理慕佐的乱发。这孩子身上有伤，不然真应该彻彻底底地给他洗个澡才对。
　　慕佐乖顺地由他抓着头发，然后抓着他的衣摆说：“我饿了。”
　　段朝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出去取了一个馒头回来，递给了慕佐。
　　小孩好像很久没有吃过正经食物了，开始吃得那么急，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嚼，好像舍不得吃完一样。
　　段朝榆看得心里发酸，慢慢摸着小孩的背：“不够还有，不够还有……”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寒风扫过屋顶，仿佛吹冷了瓦片。在医馆旁边，也有一户有钱人家，姓王，古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王家也许够不上朱门的格，但是门前冻死骨也许并不少见。
　　慕佐在要人命的寒冬里慢慢穿上了合适的衣服，养好了伤。王家的红梅也开了，大门处袅袅婷婷地吐着零星的红。
　　街道有很多小孩子都跑去看了。红梅开得艳，小孩子很喜欢。那些含着苞得也慢慢绽开了瓣，香味似乎越发清冽，悠悠地在巷子里游走，陪孩子们嬉闹。
　　小孩子喜欢折花似乎是天性，看见低处也有看得热闹的枝条，便偷偷摸摸地折了不少。
　　红梅开得多，耐折，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王家看的不顺眼，一而再再而三，便觉得无法忍受。看见小孩子，心里厌烦得要命。
　　于是在门口安排了个下人，看见小孩来了便恶声恶气地喊几句，胆小的孩子便作鸟兽散，当然胆大顽皮的孩子总还要冒着风险偷那梅花，花瓣在孩子乱跑乱跳的折腾下零落了不少，王家看着更心疼了。
　　等那些孩子下次再来的时候，下人便拿上了棍子，也不管下手轻重，打跑了就好，毕竟梅花是老爷家的，老爷要过问，而小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无所谓。
　　有个孩子被打恨了，背上重重一道长淤青，自此便没有小孩来围着梅花闹了。
　　梅花没有了人气，本来是冬日里的一抹暖艳，慢慢也归依了冬日的冷气。
　　等慕佐养好了身体，也没有人敢折梅了，他便一直没有折一枝。
　　慕佐懂事，不让折便不折了，冒险去折受了伤，段哥哥要不开心的。
　　但是段哥哥很喜欢花，很喜欢那红梅，他总是去看几眼那梅花，只是瞧着，并不靠近。
　　有时候慕佐也陪着他抬头望那密密层层的娇艳花朵，问他：“段哥哥很喜欢这梅花吗？”
　　段朝榆点头：“这么美，谁会不喜欢呢？”
　　慕佐继续问：“那哥哥是不是也很想折一枝啊？哥哥开始忙着照顾我，没能折一枝，现在他们又不让折了，好可惜啊。”
　　段朝榆摇头很温暖地笑了笑：“并不可惜，梅花还是开在树上最好看。”
　　慕佐还是想折一枝给段哥哥，他总觉得，如果哥哥能有一枝梅花，应该很开心吧。
　　又看了几次梅，梅花渐渐也开得不太景气了，王家的人也不太管梅花了。
　　慕佐便走在那梅花下面，细细地看着，却有几朵梅飘飘忽忽地落下来，似乎碰着了地，却又柔柔地浮在空气里。
　　慕佐立马小心地拢了几朵，花瓣娇娇的，一点也没有枯萎，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段哥哥应该会很喜欢吧。
　　他立刻捧着花回到了医馆，段哥哥正在和段老爷爷一起看着药材，段朝榆少年身姿，在药材的映衬下，不禁添了几分儒雅端庄。
　　所幸冬天天气冷，手心没有出汗，他把梅花放在桌子上时，梅花还是干干爽爽的，洁净又完整。
　　段朝榆有些惊讶地扭过身子看那梅花，眼含笑意地看着慕佐：“好漂亮的花啊，小佐的花让我很开心呢。”
　　段朝榆伸手碰了碰花朵：“只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呀？”
　　少年的手映衬着细碎的鲜红欲滴，修长而白皙，格外好看，连儿童也能轻易发现这好看。
　　“放在土上，也许来年还能开出花。”
　　段朝榆愣了一下，却还是点头了。
　　“好啊。”
　　来年并不会开出花，但至少小佐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了。
　　有点盼头的日子，对小孩子来说，才有意思啊。

作者有话说

　　虽然说是主攻视角，但其实没有攻，名义上的攻是个九岁的孩子，所以不能一直用他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