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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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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又是将近一个月的无心工作状态,经历了春寒料峭的二月,细雨缠绵的三月,和芳菲初现的四月。转眼间又是五月繁花馥郁,何洛远回国已经一年了。按照现在的项目进度,再过几个月他就要打道回府了。
春末夏初是一年最浪漫又充满生机的时节,城市里绿意盎然,春的柔情与夏的炽热缠绵交织。
体积庞大却十分怕冷的Bradley也在结束了抱着空调续命的冬天后,迎来了“动物□□的季节”。自从和Austin彻底分手之后,他就进入了放浪不羁状态。各种勾勒胸肌的紧身T恤和显摆二头肌的无袖背心就是他的战袍,Bradley时常穿着它们混迹于各个酒吧夜店,美其名曰“寻找真爱”。究竟是享受寻欢作乐还是靠着这种方式自我麻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天晚上Bradley又出去鬼混了,家里没人做饭。何洛远自己凑合做了顿健身餐,吃完休息一阵后,跑到附近的健身房撸铁。
这边才刚做完热身,那边电话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Bradley。
“喂,啥事儿?”何洛远问。
Bradley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而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的:“喂,远儿,我跟你说,我在酒吧看见徐胤了。他跟一个男的在一起,不是蒋烆,俩人黏黏糊糊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关系。”
何洛远说:“哦,这也不奇怪,徐胤本来就很见异思迁,要不然也不会出轨出到让自己染上病了。他跟蒋烆之间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他在外面找多少人都不奇怪。”
Bradley说:“这人是真够浪的,得病了还不老实……哎?远儿,你之前不是说他心理有问题吗?那你说他会不会……”
何洛远听到这话,忽然想起蒋烆提起过,心理医生曾经说徐胤的精神状态有可能会干出危害社会的事。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隐瞒自己的病情,去和那些人交往?”何洛远问。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都不愿意把人往最坏处想,但现实里有些人却能干出比想象中更加恶劣的事。
“远儿,你说我该不该去提醒一下跟徐胤在一起的那个男的?”Bradley问。
何洛远说:“我觉得还是宁枉勿纵吧,提醒一下没坏处,万一正好能救下一个人呢?”
Bradley问:“但是我要怎么去提醒呢?如果被徐胤知道是我把他的事儿给抖了出去,他最后会不会把这个账算到你或者蒋烆的头上?会不会给你们俩带来麻烦?”
何洛远想了想:“这样,你先保证别被徐胤看见,然后你那里有纸笔吗?我给你发一句话,你抄在上面。”
Bradley说:“好,但你那话别太长啊,我写中文字儿费劲。”
挂了电话,Bradley悄悄找了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在一屋子的动次打次中,像个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抄起纸条。
接下来他就蹲在这个角落,拒绝了一切搭讪,一直暗中观察着徐胤的一举一动。终于等到徐胤去上洗手间的机会,他找到服务员,塞了一百块钱,麻烦对方把纸条送给卡座的那位先生。
这之后Bradley又换到了更加隐蔽的角落,像个特务一样贼眉鼠眼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服务员把纸条交到和徐胤一起的那个男人手上后就离开了。男人打开纸条,一瞬间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起身,离开了卡座。
Bradley长舒一口气。从那男人的反应来看,徐胤肯定是没告知其病情的。如此一来,他们今天的行动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带着自我歌颂的好心情,Bradley点了杯威士忌加冰,准备观赏徐胤上厕所回来后发现被人放鸽子的窘迫。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徐胤回来。此时正好有人上前来搭讪,Bradley见对方长相衣品都还算不错,就放弃了看热闹,挂起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回归今晚的猎艳主题。
可这边话还没说上几句,酒吧深处就传来一阵骚动。不明所以的恐慌情绪像涟漪一般散开,欢快的氛围在人们互相询问的眼神和交头接耳中逐渐消失。涟漪终于扩散到Bradley这里,他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人叫着“洗手间”、“杀人”几个字。
Bradley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对,他朝徐胤的座位看了眼,人还是没回来。他礼貌与搭讪者告辞,脚步匆匆地朝着洗手间方向奔去。
越往那边,人们脸上的紧张情绪就越明显。Bradley看见领班经理一脸慌张地从通往洗手间的走廊跑出来,嘴里一边喊着:“赶紧打电话报警!”
……
何洛远挂了电话后,就开始继续举铁。他心里有点儿不踏实,怕Bradley行动不利暴露身份,给蒋烆惹上麻烦。可这事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他实在是信不过徐胤的人品,只能做最坏的推测。
何洛远连上耳机,时刻准备着接Bradley的电话。果然没过太久,Bradley就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Bradley颤抖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时,何洛远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喂,远儿,出出出事儿了……我…我…好像……害死人了……”
“怎么回事儿?你别着急,慢慢说。”
“就就是…那男的……他接到纸条之后……在洗手间……把徐胤给给给……杀了……”
“什么?!”
何洛远赶到酒吧的时候,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Bradley作为与本案相关人员,需要配合调查。何洛远向门口的警员说明了身份之后,就被放行入内,和Bradley一起接受询问。
原本热闹喧哗的酒吧,此时已经清场,音乐静止,灯球不再闪耀。
何洛远坐在指定的区域内,认真回答着警员的问题。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入口被拉起警戒线。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大脑一片空白。尽管常识不断告诉他们,他们应该没有任何法律责任需要承担。可一个人的死亡与自己相关这件事,还是令他们在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和无助。
正当他们回答完所有相关问题,被允许离开的时候,两名警员推着担架车从走廊里出来。
当Bradley看到担架车上的黑色裹尸袋时,吓得紧紧攥住了何洛远的胳膊,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不久之前,袋子里的那个人还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转眼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起因就是他的那张纸条。
……
何洛远和Bradley回家时已是深夜,两个人全都疲惫不堪,随便洗洗就各自回房间找枕头。
可真的躺下之后,何洛远却睡意全无,过往有关徐胤的一切记忆在脑子里乱飞。他虽然讨厌这个人,可也没到希望他死的程度,尤其是这样的惨死。他确实偷偷想过,要是没有徐胤这个人就好了,那样蒋烆就不会受到威胁了。可当那人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时,何洛远不但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感到十足的恐惧。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黑色裹尸袋没完没了地出现在他眼前,反反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到最后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自己心中的邪念,产生了某种神秘力量,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正在他对着天花板唉声叹气时,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何洛远起身开门。Bradley抱着毯子,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远儿,我害怕……”
如果说何洛远怕鬼全世界排名第二的话,那排第一的绝对是Bradley。这俩人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不了解对方,全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胆小,壮着胆子陪对方看鬼片,结果就是俩人吓到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彻夜难眠,接下来一惊一乍过了好多天。
而这回不是鬼片,是真真正正有人死掉了,还与他们有关。这件事对他俩的恐怖程度,比全世界的鬼片加在一起还要吓人。
何洛远把Bradley让进屋。Bradley打开灯,抱怨道:“不行不行,你这屋灯不够亮,你你你陪我到客厅呆着。”
何洛远本来还没那么怕,被Bradley一说,顿觉这房间灯光昏暗,有点阴森,赶忙拿了毯子,跟他一起到客厅沙发上蜷缩着。
两个身材健硕的大男人,在沙发上团成两个大球,互相依偎着在漫漫长夜里熬时间。
Bradley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还是觉得不够亮,一直警觉地朝四处张望,好像空气里会突然冒出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样。
“远儿,你说徐胤会不会来找咱们呀?”
何洛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他不知道那张纸条是咱们干的。”
“可是……你说警察问咱们话的时候,他的鬼魂会不会就在旁边儿听啊?”
何洛远打了个哆嗦:“应应应该…不不不会吧……再再说了,他要找也应该是找那个凶手……”
Bradley说:“可可是……凶手被警察带走了,警察局阳气太重,鬼不敢靠近,那……那它会不会就来找咱们啊……”
何洛远怼了他一肘子:“你你你别瞎说!再说你从哪儿听来的警察局阳气重?”
“这不明摆着吗?那些警察都一身正气的,不信鬼也不信邪,肯定阳气重啊。像咱俩这种意志力不够坚定的,最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门,这叫吸引力法则。”
何洛远瞥了他一眼:“你这迷信怎么还带中西合璧的?”
“我本来就是假洋鬼子啊……”Bradley说完,突然猛地挺直了身板,下定决心地说道:“不行!咱俩这样不行!”
何洛远以为他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准备跟一切封建迷信抗争到底,结果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咱俩得找个人来陪咱们!要找个胆儿大的!”
何洛远把手表举到他面前:“大哥,你看看几点了,这大半夜你找谁合适啊?”
Bradley想了想,问道:“蒋烆胆儿大吗?”
何洛远点点头:“挺大的,他是能开着恐怖片当背景音乐的人。”
“那那那赶紧找他,他应该还不知道徐胤出事儿吧?”Bradley问。
“应该不知道,他也不是徐胤的亲属联系人。”
“那你还不赶紧打电话告诉他?你就跟他说,咱们俩因为做好人好事,被不幸卷入凶杀案,正在遭受巨大的精神创伤,让他务必立刻过来!”
何洛远想了想,这事儿确实从各个角度上都应该通知蒋烆一声。可他刚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又被Bradley一把给按住了。
“等下,别打!”
“又怎么了?”何洛远问。
“你说,徐胤有没有可能不是来找咱们,而是去找蒋烆?你想啊,徐胤之前那么疯,一直把自己出轨的责任怪在蒋烆头上,那他会不会把这股疯劲儿带到了死后,要去找蒋烆拼命?”
“那我不是更应该赶紧告诉蒋烆了?”何洛远赶忙又拿起手机。
“不行不行不行!”Bradley又给他按了下去。“蒋烆不怕,他不信就刀枪不入。回头你告诉了他,然后他一来,徐胤就跟着他找到这儿来了,那到时候蒋烆没事儿,咱俩就被一锅端了啊!”
何洛远叹气:“我都被你绕晕了……那你说,到底怎么着?”
“你还认不认识别的胆儿大的人了?神鬼都不信的那种。”
何洛远想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宁屿倒是胆儿特大,不过……找他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啊?你俩不是朋友吗?赶紧赶紧……”Bradley拿起何洛远的手机塞到他手里。
何洛远面露难色:“现在都这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了。”
“你不打怎么知道他睡没睡?你不打我打!”Bradley说着举起手机用何洛远的脸解了锁。
“哎你等会儿……”何洛远想阻拦,怎奈Bradley又高又壮,他根本就拉扯不过。
Bradley迅速找到纪宁屿的电话拨了出去,没响几声,电话就接通了。
Bradley带着哭腔喊道:“纪大侠,救命啊……”
……
凌晨两点半,纪宁屿站在客厅里,一言难尽地看着沙发上的两坨男人。这些日子他一直以朋友身份与何洛远相处,事业上也顺风顺水,虽然情场没能得意,但状态依然肉眼可见地在上升,变得开朗又阳光,和刚来上海的时候比已是判若两人。
“事儿我都听明白了,但是你俩为什么要害怕?”纪宁屿一脸不解。
Bradley答道:“我们怕徐胤变成鬼来找我们。”
“他找你们干嘛?又不是你俩杀的他。再说你们又没做亏心事,提醒那个男的也是出于好意,事情发展这样又不是你们能预料的,于情于理你们都没做错,有什么可怕的?”
Bradley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嗯,从徐胤的角度看,我俩就是欠了他的,鬼可不跟人讲道理,它们想抓谁就抓谁。”
纪宁屿深知跟这两个被吓破胆的人讲科学是不会有用的,于是干脆问道:“那你们叫我来,想让我干什么?帮你们抓鬼吗?”
Bradley认真说道:“那倒不用,这种专业度很高的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们请你来,只是想让你陪着我们,给我们壮壮胆。”
“哦……行,那我就陪着你们……”
纪宁屿刚要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Bradley弱弱地说:“那个……纪大侠,能不能麻烦你……先陪我上个厕所?”
纪宁屿脸上的表情写着:哥们儿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Bradley厚着脸皮说道:“我已经憋了好久了……我一个人不敢去……”
纪宁屿刚想发动嘲讽技能,就听旁边的何洛远小声说道:“我也是……我好几个小时之前就想去了……”
纪宁屿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俩人:“那你们为什么不互相陪着去?”
Bradley指了指何洛远:“他能量不够,万一厕所里有鬼他镇不住……”
何洛远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纪宁屿抿着嘴看了他们一阵,突然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真的不想笑的,徐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不该在出了这种事之后笑出声来。可是那两个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尤其是Bradley,一个身高一米九的肌肉猛男,抱着两条比许多人大腿还粗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求人陪他上厕所,这幅画面真的太考验人的憋笑能力了。
何洛远委屈地说道:“宁屿,我们找你来不是让你嘲笑我们的……”
纪宁屿一边拼命忍笑,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那……你们谁先去?”
何洛远和Bradley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无论他们任何一个去上厕所,剩下的那个都要被单独留在客厅。
反正脸都已经丢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在乎再多丢点儿了。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人在上厕所,另外两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卫生间里,听着那延绵不绝的惊人尿量。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Bradley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纪大侠,好人做到底,你能陪我们睡觉吗?我困得脑仁儿疼。”
何洛远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纪宁屿忍着抽动的嘴角,生无可恋地答道:“可以……但是咱们三个挤得下一张床吗?”
凌晨两点半,客厅里的家具能搬的能挪的全都被堆到一起,何洛远和Bradley的床垫被拖出来并在一起,在地板中央拼成了一张大床。
接下来,他们针对躺下之后的队形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何洛远和Bradley都想睡C位,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以纪宁屿拒绝挨着Bradley睡为这场争论画下句点。
躺下之后,Bradley一边拼命往何洛远那边挤一边说:“远儿,你好像有点儿臭。”
何洛远说:“嗯,我刚才撸铁撸到一半儿被你叫过去的,没来得及洗澡。要不……我让宁屿陪我去冲个高速澡,你先自己躺会儿?”
纪宁屿在那边搭腔道:“好啊,我没问题。”
Bradley赶忙说:“别折腾了,睡吧,臭点儿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