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时空局打工第三天（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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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风沉默了。
他知道卢卡斯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从来没有向谁说起过那些事。之前他被生活追赶着，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不是没有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的人，但他太过于警惕，因为分辨不出真心假意，干脆就将它们都拒之门外——这是最安全保险的做法，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再经不起一点风浪。他也知道有些伤口一直捂着只会腐烂生疮，但他不知道诉说这些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99在他脑海里怯怯地出声:“宿主，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大家都很珍惜你。我也很……”
何风突然有点想哭。但他一向擅长在呼吸间就把泪意憋回眼眶，就算这个世界的身·体多了个动不动就想流泪的毛病，他也很快就捡回了这项技能。他想到之前的两个世界，他离别得那样匆忙，明明那些人都在努力地教会他关于朋友的定义，他却没有认真地学好，包括一直为他打抱不平忙前忙后的99，好不容易为它升级了，却到现在都没时间给它做说好的拌饭。
卢卡斯没让沉默持续很久，他打着哈哈：“现在没想到没关系！等你想到了，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立刻专门赶到你身边！不会再像这次一样顺便啦！哈哈！”
何风从他跟那红发男人短暂的相处中能看出来，他对那人有一定的心理阴影。明明说只是陪艾薇格回去看看情况，却在发现他跟那人对峙时冲上前去攻击，还一直把他挡在身后。
何风从小就需要察言观色，所以他知道。
他下定了决心。
“我……我的父母。”
他一开口，原本打闹着的米拉和莱姆立刻停了下来，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但这视线中并没有恶意，也没有重量，像是冬季里晒过太阳的轻薄又暖和的被子，柔柔地裹住了忍不住想打冷颤的他。
洛根的手也搭了上来，扶在他的背上。
“我的……母亲，不是自愿嫁给我父亲的。呃，你们知道人贩子吗？就是买卖人口的那种人。”
何风从他们的眼神变化中明白了他们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的母亲是我父亲买来的妻子。他……的那个村子，在很偏远的深山里，村子里的男人……的妻子，基本上都是这么来的。有些人家比较穷，甚至会有几个兄弟凑钱，一起买一个女性……然后……”
何风竭力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努力地把话说出来：“很多女性到了村子之后，无力反抗，为了活着只能屈服，也有些直接寻死的，但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打得生不如死，所以……我母亲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没怎么反抗过。听说她是认命得最快的，而且‘运气好’，只有一个男人作为她的对象，所以她很快怀孕，生下了我。我小的时候，她也照顾得很精心，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很‘识时务’……”
“我懂事的时候，觉得母亲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温顺柔和。她有时候晚上会坐到我床边，一直看着我，就算我因此从梦中吓醒，她也不会安慰，只是站起来，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小时候很怕母亲。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她。与之相比，那个男人对我要更好，我听村子里的人讨论，说他很高兴，因为母亲第一胎其实生的不是男孩，是个女孩，不过一出生就被那男人拿到……拿到河边，淹死了……因为他们……更喜欢……男孩……”
“所以我更怕那个被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我觉得他们不像人。”
“有一天，母亲突然问我，那男人对我很好，吃穿用上都要给我最好的，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但是为什么我对他总是绕着道走。”
“我看着母亲的眼睛，觉得应该对她说实话。说完之后，母亲沉默了很久，接着对我笑了。”
“那天一切都很正常。那男人回来，发现饭还没做好，就去了厨房，对着母亲破口大骂，他每次都这样，一有不顺心，就要找母亲的麻烦，在外面如果高兴了，回来又会对母亲说一些空虚的好听话，母亲以前很配合他，他发怒就瑟瑟发抖地流泪，他甜言蜜语就对他笑脸相迎，所以所有人都对她放松了警惕，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过的，一直过到死。”
“但是那次我没听见母亲的哭声，我听见那男人的惨叫，他刚开始叫得很大声，边叫边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接着他的声音就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他开始求饶，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以为家里进来了别人。所以我立刻往厨房那边跑过去，接着看见母亲手里拿着刀，刀上滴着血，那男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声音了。”
“母亲第一次对我笑。她喊我，她说宝宝，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她……她其实成功了。但是之后我摔了一胶……”
何风发起抖来。
“村子里的人说，男人对我和母亲那么好，我居然发现之后不喊人而是跟着母亲走，是个没良心的野种，他们还说要不是我是个男的，我跟母亲早就该死了。母亲其实中途报了警，也联系上了自己以前的亲人，他们在我们被拖回村子后赶来，母亲和我才活下来。但是母亲回到亲人身边后……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过了几年就也去世了。母亲的亲人说……说……她因为接连生育，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而且当时，我……摔倒……所以……我……”
何风说不出话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想抬头。
“我之后去了孤儿院。以前的村子里没人会接纳我，我也不想回去。母亲的亲人觉得我的存在会拖累母亲过上新生活，我觉得这话也没有说错。只是等我，拿到中考状元的时候，我想去找母亲，跟她……说一声。但是找了很久，他们才告诉我，她已经去世了。”
何风突然听到一声哽咽。
洛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环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而他的左手也被一只小小的，软和的手捧了起来。
何风看过去，是满脸泪水的米拉。
米拉在和那双茫然无措的双眼对视上时，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风！！怎么会这样啊！！！当时你在酒馆说那人丢下你跑掉了，我还以为那就是你人生最大的挫折了！！！就连那样！！我都觉得很心痛啊！！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这样啊风！！”
还有个小小的抽噎声也在脑海里响了起来，99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系统纠结成一团乱码，要不是何风给它接连进行了两次升级，它都觉得自己的数据流要心痛到断掉了——虽然系统本来应该没有心的，它们只有模拟出来的情感，以便更好地跟宿主交流。
连一向傻乐呵的莱姆都在流泪，艾莉卡更不用说，米拉的哭声像是号角，她的双膝一软，倒在自己妹妹的怀里，她捂着脸，但是水痕从指缝漏出来，一滴滴掉在地上。
何风本来能忍住的。但是米拉的声音太伤心了，系统的也不逞多让。就算是没有心事的人，听到她两这种哭法，也会忍不住跟着流泪的，何况他的这个体质，本来就控制不住眼泪。
好吧，不给自己找借口了。
何风最后还是哭了。米拉看见他的眼泪从那双茫然的眼睛里流出来，好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连眉毛都没皱起来，心疼得一个劲把脑袋往他手里钻，一边钻一边大喊“卢卡斯想哭的时候，我让他摸摸我的头他就不哭了！！风也摸！！风把我的头发全部拔掉都可以！！！”。
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停地抚摸他的脸颊，为他擦掉泪水。他听见自己身后的心跳声，略略有些快，但是让人十分安心，于是他也不再让自己把眼泪憋回去，而是让它流出来，被人温柔地拭去，而不是在心里积成深不见底的湖泊*，将一切都淹没。
没人发现洛根变换的瞳孔。他的眼睛一会是天空般的蓝色，一会又像是装满星系的漆黑宇宙，只是视线始终凝在怀里的人身上，没有一刻移开。
卢卡斯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何风的遭遇超乎他的想象，他想起何风最后对着他那个傻逼表哥大喊的话，“他是在爱里出生的”，一时间觉得本来想开的“互舔伤口以便疗伤”的治疗会变成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装成熟过来人其实在人家伤口上狠狠撒盐的弱智”的公开展览会……
卢卡斯，突然又好想死。
只是他没有消沉多久。何风虽然还在流泪，但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低气压：“卢卡斯，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你，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在我心里留多久呢，”他听见何风轻声说，“我以为我都想开了，男人犯的错不应该由我来承担，还好我够懂事，日常的生活中没有给母亲带来太多的困扰，她……她一定也想照顾我的，不然她不会带着我一起逃跑。母亲的亲人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毕竟我们之间没有过任何接触。我……很努力地生活，很努力地往前走，我想去做点什么，来避免像我母亲一样的人再次出现。”
“只是……我之前还一直觉得，我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所以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比我要珍贵。因为我是‘肮脏’的。”
“风一点也不脏！！风那么温柔！！那么好！！！！！”
“宿主！！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米拉和99的尖叫让何风笑了一下。
“我以后不会这么想啦。”何风说，“谢谢你们。你们让我知道了很多事。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只是我有点……迟钝。谢谢。”
艾莉卡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噎。
米拉哭得一塌糊涂，但是看何风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嗯！！风很重要！！很好！！米拉一直都这么觉得！！”
卢卡斯最后还是顶着洛根警告的目光走了过来，轻轻在何风的头上摸了摸：“你妈妈很勇敢。她一定不会后悔救下你的。你一定是和她很相像。”
何风还没来得及回答，反应慢半拍的莱姆便嚎哭着冲了过来，把所有人都挤成一团：“呜呜呜呜嗷呜呜呜！我呜呜呜一直都不知道呜呜呜！太惨了呜呜呜呜——”
挤挤挨挨的众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时空局打工第三天（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