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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为特批文件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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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樾举起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用下巴指了下,眸色敛着光,“什么意思,心疼我?”
“那几年很难熬吧。”沈柔娇凝视着他的眼睛,心动与疼惜同时在胸腔鼓动,情绪复杂。
突然之间,所有的认知被现实撕破,还没来得及成长为能守护家人的人,家就没了。
“还好。”周淮樾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有种温暖在两颗心之间流动,带着频繁交错的悸动。两人并肩走在八月夏日的京城,还好有微风,还好有她在。
......
当晚,周淮樾带着画去找人办事,沈柔娇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窗外的大雨下了一整晚,她听了一夜的雨,脑子里翻滚着一个问题:“你欺骗他,又在期待什么?”
期待被原谅吗?
她不配。
一直以来,沈柔试图努力地区隔开,对周淮樾刻意的讨好与崇拜,与金钱很近,与喜欢无关。
诚如最开始的靠近,她的心思只在“钱”上。穿书而来的沈柔娇清楚地知道,卖豆腐脑、臭豆腐只够沈家人吃饱穿暖。
若想成为全村首富,还想干出翻大事业,环顾一圈,能为她所用的,可选择的,仅有角落里蒙尘的周淮樾。
他是她当时能触碰到的最上线。
周淮樾,京城人。
母亲张桢桦,京城四大名医嫡传弟子,著名遗传生物学院士的得意门生。
原文中短短的一句话,背后却是高不可攀的资源、背景与权势,而这三样东西,最底层的颜色是钱。
穷人的选择远远大于努力,远远。
选择比努力重要,与谁同行比要去的远方重要。
所以,当沈柔娇知道那散落一地的草是药材时,她买了镇供销社最贵的毛笔,五块钱三支。
其实她买的根本不是毛笔,是仅有的机会。
后来,不管是死皮赖脸,还是花言巧语,她终于得偿所愿,成功地接近了周淮樾。
沈柔娇是真把他当师傅,当财神爷,姿态放得很低,什么时候都供着、哄着。他要自行车,买;他想吃肉,做;他生气都是她认错,她在他面前又怂又软,硬气不起来。
心里明镜似的,她是为了赚钱才接近的周淮樾。
动机鲜明,并不体面。
她不傻,看得出周淮樾日渐明了的眼神,但沈柔娇不敢迎上去,纵使莫名的心动让人慌乱,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是师傅,只能是师傅。
因为,她怕,怕变成自己厌恶的人。
前世活活气死她的渣男,一如她接近周淮樾一样,为了钱故意接近她,讨好她,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让她误以为那是心动,是爱,是不离不弃的喜欢。
等她沉沦进去,才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假的,爱是可以演出来的。
如果周淮樾知道,她拜师的背后,是这么一套精明的算计;她讨好的靠近,是为了达成努力跃迁的目标,他还会喜欢她吗?会不会像她痛恨那个渣男一样,痛恨她。
她不敢期待,期待会滋生爱意。
在周淮樾离开云滇的那段时间里,沈柔娇无比清醒,聚散无常,散伙分钱,所有故事圆满落幕。
但命运的齿轮并未停止转动,越是想分开,却越将他们拖入更深的纠缠当中,失踪的母亲、突然而至的瘟疫,不仅没让他们走远,反倒让他们的心越走越近,近到沈柔娇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永远是她的师傅。
或许他们可以一直以师徒关系,走下去。
但那天,在顾家的街角,周淮樾质问她:“沈柔娇,即便我是你师傅,凭什么非要带你挖药材,凭什么非要帮你办药厂,凭什么非要掺合到你的每一步计划里。我说得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周淮樾不想只当她的师傅。
她明白,全都明白,只是不敢明白。
于是,她狠下心地推开了他,他们的师徒关系,也在那一天终结。
他走了,走得义无反顾,头也没回一下。
沈柔娇疼了很久,她垒起的铜墙铁壁,早已不堪一击,在他走后,轰然倒塌,血淋淋的疼。
可当破裂的心被缝补起来时,他又回来了,再回来的周淮樾,不再是她的师傅,他装得像个无情的商人:“只谈生意,不谈感情。”
他不知道,其实,他装得一点也不像。
他藏不住的那些爱意,让沈柔娇一再心软。她喜欢他,真得很喜欢。喜欢到,宁愿他只是她的淮樾哥,也行。
即便这样,命运仍不肯放过她。
她都已经能接受,别人站在他身边,她希望他幸福,却为何偏偏是个跳芭蕾的。
那个想爱不敢爱的念头,那个不能输给芭蕾舞的心魔,在摇摆中战胜了她。沈柔娇为自己聪明的“鸠占鹊巢”计划暗自开心时,周淮樾毫无征兆地敞开了他的秘密,让人心疼。
她没忍住,牵了他的手。
从央美回来的路上,他们的手一秒也没分开过,周淮樾眉间的喜悦迷人又好看,沈柔娇越看越心虚。
不曾拥有就不会害怕,一旦握住便不想松开,她想拥有他,只属于她。
但又知她的初衷配不上周淮樾满心的赤诚,沈柔娇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失去,失去偏爱她的周淮樾。
没有比拥有过再失去,更残忍的事。
周淮樾要带她再回周家时,沈柔娇拒绝了,“我想回招待所。没道理一直赖在你家里,毕竟,我是假的冒牌货。”
抽回被他攥紧的手。
“什么意思。”周淮樾眸光深寒刺骨,声音冷得似乎要凝结成冰。
他展开空空的掌心,隐忍着怒火,“沈柔娇,那刚才算什么?”
“即便我是假女友,作为你的朋友,你的生意伙伴,也该是要心疼你的。”心揪得疼,每说出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剌嗓子,咽下去的是看不见的血。
“呵呵。我真是活该。原来牵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周淮樾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浮起。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想吞噬她的火焰。
“我一个乡下丫头,本就没值钱的东西。连这个尴尬的假女友身份,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自嘲地暗讽,她是笑着说完的,笑得特别甜。
甜到发苦,甜到想哭。
她心里疼,没忍住的爱意被他说成是不值钱的东西。
但她无力反驳。
周淮樾冷冷地笑了笑,嘴角的轻蔑带着厌恶,那么明显,“既然费劲心思抢来的,就尽量装得像一点。别让人心烦。”
他的话无情地像刀,尖锐锋利,扎在她的心口上,故意让她疼。
沈柔娇强压下即将崩溃的情绪,眼眸泛起水雾,憋着哭腔,柔声回道:“好,我会努力。”
她眼尾通红,周淮樾看向沈柔娇的眼眸暗了又暗,如幽深翻涌的海底,海面平静异常,“晚上,我去办事。明天来找你。”
扔下句话,他转身离开,沈柔娇失魂落魄地回到招待所。
晚饭她没吃,没什么胃口,本想去前世上学的地方看看,结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一下便是一整夜。
这夜,她几乎没睡,早早起床洗漱等着,等着周淮樾来找她。
即便是假女友,也要如周淮樾所说,装得像一点。沈柔娇想通了,她攻略了自己,假女友的身份很适合她,既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偏爱,又可以明目张胆地拒绝他的爱意,直到他厌倦为止。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雨水停歇,困意来袭,她没能撑住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门外有人在抽烟,烟味从门缝飘进室内。沈柔娇起床擦了把脸,正要拉门出去,周淮樾站在门口,浑身泠冽的烟味。
“你抽烟了?”她问。
没答,答案显而易见。
“事情办妥了,明天就能回云滇,你的证件给我,要去买票。”他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淮樾哥,你衣服怎么都湿了。”打湿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沈柔娇慌忙转身拿来毛巾。
“不用。我回去换。”声音低沉,冷得不近人情。
周淮樾冷冷地睨着,她递上来的毛巾,两人对峙了很久,最后他只从她手中拿走证件,裹着湿漉漉的衣服离开。
他再回来,已到晚上,火车票是第二日下午四点的,“明天下午两点来接你,我爸妈、洪叔会到火车站送我们。这个是朋友给的,我不爱吃,你不想吃就扔掉。”
一袋子驴打滚塞进她手里,食品袋没打开,是新的。
“谢谢。”沈柔娇鼻子一酸,湿润了眼眸,是她喜欢的小吃。周淮樾不该对她这么好的,他装得生硬,一眼假,轻易便被看穿。
……
第二天去火车站,是两辆车,沈柔娇与洪叔坐一辆,周家三口坐一辆。
路上洪叔与沈柔娇闲聊,“淮樾这会儿,肯定被陈姐数落呢。”
“为啥?”原本假情侣是同洪叔一辆车的。但上车那会儿,她看到陈桢桦,把周淮樾拽上他们的车。
“前晚,他在搞药材审批的领导家门口,淋了一夜的雨。早上人家才见了他一面。你说他轴不轴。我是告诉他,那位领导难搞,面难见,礼难送,让他有点耐心。但也没让他下雨天站一宿啊,人都快淋傻了。陈姐说他到家时,手脚冰冷,嘴唇发白。”
洪叔说话的语气充满自责。那位领导喜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套,去办事的,都要在门口等个四五小时。但那晚雨大,都想着总不至于有那么傻的人,估计早走了,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那人竟还在。
当天特批文件便盖了公章,批准文号终于下来。
“咱们陈家在京城也是有脸面的人,哪里需要你在雨里一站一宿。要不是你洪叔讲,我差点被你骗过去。还有,你跟那姑娘发展到哪一步?问你们婚事的流言全拍在妈脸上了。”陈桢桦这两天被人问得头大。
“取消吧!”周淮樾的目光看向车外,不动声色地跟了句。
“什么?”周母问。
“婚事!”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