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复排》相须

15、动作指导

　　楼上的房间内，沈惜心不在焉地挥着逗猫棒，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沈开摆一边蹦跳一边摇爪子，发现沈惜根本没想认真陪玩，朝她不满地叫了两声，干脆自娱自乐去咬小球玩了。

　　沈惜隐隐约约听见两人好像一本正经地聊了些什么，氛围很不融洽。

　　最后，响起两次间隔相近的关门声，两个人都走了。

　　沈惜松了口气。

　　紧接着，微信先后跳出两人的信息。

　　傅岑：【谢谢。我回去了。】
　　萧霖：【晚安。早点休息。】

　　“啊！”沈惜扔了手机，躺倒在床上，滚了半圈。

　　累了。
　　她现在无心理会这两人的弯弯绕绕。

　　虽然说出来不像人话，但是她想上班。
　　她不仅要自己演戏，还要考虑给公司员工发工资。

　　因为退了《津渡迷踪》剧组，她整个三月下旬的行程空出来了。
　　四月初，她也要在《月斓》末场毕业，后面除了既定的旧剧巡演，她还没有别的安排。

　　她今年的工作计划全乱了，下半年看起来要半失业了。

　　沈惜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考虑下半年的问题。

　　沈开摆又跳过来，用脑袋拱了一下她的手。

　　指尖碰到温暖毛绒的触感，沈惜突然想起傅岑那略微发烫的体温。

　　退一万步讲，怎么想都是傅岑的问题。混乱的生活，从遇到傅岑开始。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不顺推到了傅岑头上。
　　心情舒畅了。

　　微信又弹出两条新消息。
　　沈惜举起手机，想着如果又是他俩，她就要设置消息不提醒了。

　　很好，不是他俩，是另一个添乱的人。不过这个比较容易搞定。
　　沈惜看到许承的消息，没那么烦。

　　许承倒还记得沈惜给他付了退组的违约金。

　　许承：【报告学姐，我已完全康复，医生说明天早上可以出院，回家自己保护观察。】
　　许承：【请问后面有什么吩咐？#举手】
　　沈惜：【那我发你个地址。明天上午十点过来。】
　　许承：【哎？这是干嘛？#疑问】
　　沈惜：【给你找工作。】
　　许承：【我算被姐姐养了吗？#害羞】
　　沈惜：【看你表现。#微笑】

　　……

　　朝夕文化的办公室在秦白公司大楼内。

　　沈惜仿佛是为了戏剧的浪漫冲突，非要在金钱至上的钢筋水泥楼宇间，硬搞出一块做梦的空中楼阁。

　　当然，市区租办公楼都不便宜，秦白给友情价，所以沈惜租这里。要排戏也要吃饭嘛。

　　在一群穿黑白灰正装的商业精英里，那些穷搞艺术的人来上班，显得格格不入，染头发的，纹身的，衣着打扮超前又叛逆。

　　许承跟着导航定位到秦氏大楼时，都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直到他走进朝夕文化的小会议室，看见沈惜才敢放下心。

　　小会议室里还有沈惜的特助。

　　特助站起身对许承说：“许老师你好，叫我Sherry就行。”

　　说完，她坐回沈惜旁边，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看起来专业度极高。

　　“Sherry老师，你也好。这是要面试吗？”
　　许承战战兢兢地半鞠躬，拘谨地站在门口，不敢动。

　　Sherry留着短发波波头，太像不苟言笑的教师了，这让他的大学生基因条件反射，下意识夹起尾巴做人。

　　沈惜轻敲桌面，笑着说：“没有面试，你过来坐。先看看有哪些工作，看你意愿，但最后也要和你经纪人钟姐再开会敲定。”

　　等许承坐好，Sherry把电脑推过去，给他看未来暂选项目的PPT。

　　《月斓》之后，朝夕文化要做一部在中剧场演出的原创悬疑剧《风遥年》，故事背景架空都市，还带神秘超能力设定。

　　《风遥年》有对外公开招募演员，也特意给口碑和经验都可以，但不是很火的演员发出过邀约。

　　剧本要求男主视觉形象30至35岁。然后，原创故事要看市场反应，再决定是否增加演出轮次。

　　她们当初根本就没想邀请许承。

　　许承的外形年轻，只适合在剧中演男配，而且他现在太火了，来演男配，颇为大材小用，他的演出费还不能低。

　　但现在不一样了。许承要给朝夕文化打白工了。

　　可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风遥年》的演出名单已经报批了，定妆照都拍好了，四月底开始排练。

　　Sherry说：“老板，许老师，如果你们确定加入的话，我会去尽快提交报备，还要让市场部修改宣发海报的内容。”

　　幸好，正式剧宣还没有发出去，她和许承都加塞进去，应该不算违和。
　　沈惜撑着下巴，思索沉吟。

　　许承则在看《风遥年》简介剧本。由于对原创剧情的保密，他看不到全部内容，但以他的观剧经验，他自信猜测到了情节反转的走向。

　　男主是雇佣兵退役的侦探。女主是实际上的连环杀手，喜欢收集漂亮的男人手骨。男配是爱上女主的美丽少年。一般，所有人应该都会在一开始以为少年是杀手。

　　沈惜如果演坏女主，他能在剧里演沈惜的小情人哎。这剧本为什么不邀请他！男配他也演。他超爱。
　　许承惊喜地眨眨眼。

　　许承也学Sherry称呼沈惜，道：“老板，你演吗？”

　　“还在考虑。就算我出演，你也可能会和舒容姐搭档。”

　　沈惜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也实话实说，并非婉拒。《风遥年》不像《津渡迷踪》，不做固定演员搭配。

　　许承：“哦……”

　　“抱歉，”Sherry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打断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趁Sherry出去的时候，沈惜还和许承商量，如果加排音乐剧确实太匆忙，可以看能不能找场地，给他办音乐会。

　　或者，沈惜在娱乐圈也有点人脉关系，她妈妈阮柔雪女士毕竟上过全国电视台，可以找一些晚会去唱歌。

　　即使是音乐剧演员，也需要曝光度，也要考虑粉丝们的关注度。

　　“？”许承听得快傻了。
　　感觉真的抱到大腿了。他开玩笑说姐姐养我，姐姐真养啊。

　　沈惜很有事业心，似乎是将他当做公司签下的艺人来培养了。

　　“学姐，沈惜，我……”

　　一时冲动之下，许承想告白了。

　　自津渡岛意外落水失声后，他就在考虑是不是有话应该直说，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了。
　　当然，他也没准备被沈惜接受。他很清楚，沈惜喜欢成熟稳重款。但他会努力。

　　许承话未说完，Sherry敲门而入，带来一个坏消息。

　　Sherry：“老板，方指导他手臂受伤骨裂了。说是搬重物的时候没注意。”

　　方指导是朝夕文化的动作指导。
　　他能带剧组排练热身拉伸，也教演员做一些危险动作时，学会保护身体。万一，演员们爬上跳下，有肌肉拉伤，他也是剧组的持证急救员。

　　又听到有人受伤的消息，沈惜想起最近接连进医院，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找个寺庙拜一拜了。

　　“但是，方指导说他找了个徒弟？你在公司的话，他现在就带来让你见个面。”Sherry犹豫地补充道。

　　沈惜疑惑道：“徒弟？”

　　话音刚落，小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敲响了。

　　方指导，四十多岁的开朗大叔，右手手臂吊着固定夹板，乐呵呵地走了进来。

　　“小沈老板，给你看我在市中心医院捡到的徒弟。”

　　沈惜和许承一同站了起来，和方指导打招呼。
　　结果，看见了跟在方指导身后的人，竟然是傅岑。

　　“咦？大哥是你？”许承诧异道。

　　方指导更高兴了，说：“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办了。”

　　沈惜也不好再装不认识，尴尬地笑了笑，说：“方指导，他是我高中同学。之前，在津渡岛，他跳海救了我和许承。”

　　明明在酒店的时候，不是不认识吗？怎么回事？
　　许承看了看沈惜，又扫了一眼比自己高的傅岑，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傅岑站在门口，看小会议室内挤了四人，便没再进去。
　　他不发一言，就像无辜路过。

　　方指导滔滔不绝地向沈惜介绍逮住傅岑的来龙去脉。

　　“我正好从骨伤科出来，碰到他去复诊。我看他就不是普通人，就去问了问。”

　　“可怜哦。刚退伍，身上有旧伤，没家人在身边，话少，又不会找工作。”

　　“小沈老板，你放心，他一看就是专心做事不多嘴的人。我带他没问题，我也确实想带个徒弟，有些示范动作也不能让我一把老骨头翻腾了。”

　　沈惜记起来了。
　　方指导是退伍回来的老兵，他对戏剧感兴趣，就想办法找到剧组就业至今。后面，他也十分热心肠，介绍过比较年轻的战友去道具组做事。

　　沈惜移动目光，去看方指导嘴里的小可怜。

　　身材高大的小可怜傅岑微微转过脸，盯着门框。

　　如果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能有情感反应，估计已经在颤抖害怕被他一肘击砸穿。

　　沈惜抿嘴一笑，说：“方指导，我单独问他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哇。”方指导爽快答应，又拍了下傅岑手臂，说，“诚恳点，慢慢说，不要怕。我们小沈老板，人很好的。”

　　小会议室内，只留下沈惜和傅岑。Sherry带着许承和方指导去了茶水间。

　　不知为何，傅岑走进会议室后，就自觉站得笔挺，双腿分开与肩同宽，手背在后腰。他似乎任由沈惜面试审查。

　　沈惜围着他转了一圈，脑海里冒出四个字：特勤保安。

　　黑衬衫，黑色工装裤，黑色马丁靴。

　　她好想问：哥哥，虽然这样穿也很酷帅，但你衣柜里只有这几件吗？

　　可沈惜自认现在轮不到她对傅岑的穿衣风格指手画脚，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傅岑踩着靴，身高直达一米九。

　　沈惜穿着平底鞋，她一米六五的身高，走近傅岑不到半臂的距离，要略仰头看他。

　　沈惜好奇地问：“你没工作吗？岑总。”
　　岑总应该很忙吧，还有空屈尊纡贵，来她剧组？

　　傅岑低下头，看着沈惜的眼睛。很近，甚至能看清她水润的眼眸里有他的身影。

　　傅岑上半身略微后仰，放在腰后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说：“我当时想解释，但方叔没听我说完。不好意思拒绝，就过来了。”

　　然而，方指导一说在朝夕文化排音乐剧，傅岑想起沈惜，立即点头答应，默许了没工作的误会。

　　这锅可不只是方指导的一厢情愿。

　　沈惜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点了点额头。

　　她在思考要不要同意傅岑来帮忙。

　　“就当试一试商业合作？”这次，傅岑率先伸出了右手。

　　沈惜一怔，故意道：“岑总，你这算特邀动作指导，没有钱的哦，属于剧组志愿者。等方指导恢复好，我可能就劝退你了。”

　　傅岑：“没关系。只要你通知，我就会来。”
　　你不需要了，我也会走。

　　傅岑深深地望向沈惜的眼睛，带着坚定，透着恳切，甚至潜藏了祈求。

　　“好。”沈惜心下颤动，被蛊惑般，回握住了他的手。

　　傅岑牢牢握住，沈惜想抽回手，却没能挣开。

　　“你……”沈惜一时有些慌乱。

　　在沈惜生气前，傅岑多握了三秒，又松开手，说：“谢谢，AAA朝夕文化老板。”

　　沈惜气笑了，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像小狗小猫打闹似的。

　　傅岑：“……”
　　作茧自缚了。手背丝毫不疼，但给他耳朵拍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