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回家［无限］》角宿千寒

35、融白世界5 居民区

　　就在气息即将交错的刹那，黑发少年睁开了眸子，那双沉静如暗夜的眼瞳中没有羞赧，也没有愤怒，只是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梁辰长相很有攻击性，哪怕笑着也让人感觉充满了危险，但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周身的气质却有些让人熟悉。

　　哈森呆呆站在人群中，终于想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戚不见掀起眼皮，一只手搭在梁辰的手腕上:“你应该咬断我的脖子。”

　　“你变得优柔寡断了。”戚不见冷淡道:“这会影响我对你的价值评估。”

　　梁辰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老师们已经准备就绪，随着第一个音符出现，而后接连的乐声构成了急促怪异的曲子，学生们口中发出单纯的音调。整个大厅都被这种奇异诡谲的乐曲占据，好似人类最原初的悲鸣，又好像绝望行至尽头的崩溃之声，哈森的眼眶中空洞地流着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张开了嘴，加入了这场疯狂的演奏。每发出一段声音，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剥离出去。

　　梁辰也受到了影响，他的唇线紧绷，额头冷汗津津，就在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一刻，其中一个乐器突然发出了杂音，合奏顿时停了下来。

　　老师们开始检查设备，于是学生们提前放学了。

　　哈森急促的呼吸，一摸耳朵湿漉漉的，再一看手上都是血。戚不见和梁辰走在人群后面，哈森把血擦干净，快走几步追了过来。

　　柏乐和百里笙已经在礼堂外面等着了，远处的钟楼上显示着时间，离下午四点还有十分钟。六点他们就要去政员私宅参加派对，中间有两个小时的空当。

　　去政员私宅的车由柏乐联系，他有一部通信设备。哈森略显局促地跟着他们，走到校门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飞快地和戚不见他们告了别就走了。

　　柏乐和百里笙去另一个方向搜集城里的信息，戚不见依然和梁辰一组。戚不见下达了命令，走之前戚不见说:“如果来得及去诊所，看一看有没有镇痛药。”

　　柏乐的身份方便行事，但局限也很明显，由防御比他们都高的百里笙保护最为合适，哪怕游戏削弱了他们的数值，但百里笙依然是最抗揍的那个。当然，戚不见还有一层考量，梁辰擅长单兵作战，即便在现实世界出任务的时候，他也从未和戚不见共同战斗过，而更多的作为暗处辅助。这种情况下贸然让他和别人组队并不是合适的选择。

　　细小的冰晶从天空中飘落，街道两边的店铺紧闭门扉，橱窗却还开着。路上不时有雪白的纸片被吹起，黏在路灯上的寻人启事满是沾了水之后的褶皱，画面上的男人双眼无神，略显颓废。这已经是半个月前贴的了。

　　“飞机失事后发生了什么？”戚不见问。

　　梁辰撕下了那张纸，入手的触感有些古怪，纸张的边缘翘起，约莫有三四张粘在一起。

　　“消息被封锁了，拍卖会如期举行，现场出现了炸弹，把一栋楼送上了西天。”梁辰漫不经心扯着那几张纸，实在是时间太长了，撕开也看不清内容，但还是能分辨出这些都是不同的寻人启事。

　　戚不见驻足，光洁铮亮的橱窗里摆放着各种流光溢彩的装饰品，离圣诞节还有一周时间，但节日气息已经很浓厚了。店铺里传来祝福歌谣，似乎是一个小音乐盒发出来的。

　　不起眼的角落里摆着一个黑蓝色凤蝶标本，荧蓝的花纹嵌在漆黑底色里，在木框里栩栩如生，仿佛春之将近。

　　店铺外面摞着一沓报纸，醒目的头条上德尔制药的标志格外清晰。

　　德尔制药的标志由一堆不规则的图形构成了一条蛇的形状，蛇的尾部放着试剂。与学校里的标识完全一致。

　　“诺曼·德尔发现新海域，与当局争夺岛屿归属权。”
　　“诺曼·德尔的船队遭遇风暴，除他之外无一生还，诺曼漂流至一神秘岛屿，地理版图再添一处。”
　　“神秘的德尔家族:来自血脉的诅咒。”

　　戚不见扫了几眼报纸，最有价值的就是报道的标题。圣维奇市常住人口约有两百多万，分为东西南北和中心区五个大区域，城市很大，但有用的信息并不多。走在街上偶尔能感觉到被监视感，就像暗处有一枚眼睛一直在窥探评估他们的行动。

　　梁辰嗤笑一声，不知道从哪顺了一个扳手，几下就把路边一个消防栓撬开。巨大的水柱顿时喷涌而出，道路立刻变得湿滑，这种天气结冰很快，一辆小汽车速度稍微快了点就开始打滑，摇摇晃晃撞到了路灯上。

　　短短几分钟之内路口已经多车相撞，梁辰和戚不见踩在屋顶上，暗处的治安署依然没有动作，轿车里有人出来，但他们只是慢慢围过来，抬头仰视戚不见和梁辰。他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观察，又像是不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被这么多双麻木的眼盯着并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梁辰觉得这里的位置非常绝佳，可惜他的面板被封了，不然一炮就能送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你说他们还活着吗？”梁辰看着下面的死鱼眼睛们，忽然他的目光一凝，有个人长得很像那张寻人启事上的失踪者，但这种相似被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冲淡，徘徊在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的边缘。如果熟悉这个人的亲友看见他的背影，大概率会将这个人认错。

　　梁辰拎着扳手，很想在下面哪个人头上来一下，戚不见淡淡道:“你可以去试试污染的传播方式。”

　　梁辰遗憾地看向那个疑似失踪者的男人，说:“算了，我不想吃子弹。”他偏了偏头，被狙击枪瞄准实在是让人不爽。

　　“现在去哪？”梁辰问。

　　戚不见看向城里最高的建筑，灰白色的钟楼屹立在冰天雪地中，黑色指针走过固定不变的角度，快到五点了。

　　“去钟楼。”

　　光鲜的商业区后面有一大片挤挤挨挨的建筑，红色的砖房饱经风霜，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戚不见和梁辰在楼与楼之间飞快地移动着。这仿佛是游戏给玩家创造的一条捷径，足以避开湿滑的路面和诡异的人群。

　　梁辰捡来的扳手帮了大忙，不过这条路也有弊端，他们后面已经追来了一大群门房。每栋居民楼都有一个登记楼栋出入情况的门房，他们不打招呼就在顶楼飞檐走壁，天知道隔了四五个楼层这些门房怎么还能听到他们的动静。

　　戚不见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个楼房的天顶上。追他们的人数是恒定的，就像游戏里怪物的仇恨范围，脱离这个范围他们就不会再追了。

　　一边是铺天盖地的监控，另一边是出入都要登记，这些人究竟在防备什么？

　　楼梯下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梁辰一脚把门踹开，异样的臭味瞬间袭来，梁辰把门边的桌子甩出去，窗下的黑影向他们扑来，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爆了头。

　　残破的尸块散落一地，大部分都被桌子挡下了，但仍然有小部分掉到了梁辰的身上。那个“人”还没开始攻击就被暗处的治安署打死了，他违反了规则？

　　戚不见登上窗户，钟楼已经很近了，他似乎丝毫不担心枪口会瞄准自己。

　　“走吧。”戚不见率先从窗户跳下，跌在楼下的篷子上，减缓了冲击力。

　　梁辰紧随其后，抄着扳手把篷子掀翻，追过来的人一个接一个从窗户掉下来，然后就看到戚不见停在一个小巷子里。

　　对面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穿着亮黄色衣服的工作人员端着枪，戒备地瞄准这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违反了规则！”

　　“放轻松，”戚不见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毫无攻击倾向:“我们是受害者。”

　　“撒谎，你们把半个城都搅乱了！”那人很激动，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开枪。

　　“我和我的朋友还在规则内。”戚不见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蛊惑:“那些门房违反了规则，他们离开了自己的职责范围，十分钟？二十分钟？他们就这样把自己的住户抛弃了，但我可以帮你。”

　　“闭嘴！”那人显然认为戚不见很危险，几乎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梁辰绷紧了手臂又缓缓放松，枪声的对象并不是戚不见，粘腻的血在雪地里肆意蜿蜒，追过来的门房都被枪毙了。

　　戚不见往后走去，鹿皮靴陷进了血水中:“48号公寓108、315、612；56号二楼尽头；波克街区24-5……一共17个。”

　　监视他们的人立刻分出去一波去确认戚不见的话语真实性，戚不见抬头望去，偌大的钟楼已经在他们面前，台阶上是一座古朴的铁门。

　　梁辰感觉到背后有东西飞过来，并没有杀意，他摊开手心，是一枚黄铜钥匙。

　　黄衣服工作人员已经消失在巷子里，这把钥匙正好嵌入钟楼铁门的锁孔中。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