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喜》岑栖栖

8、洁癖

　　这片地方算是个半开发区，晚上几乎没什么闲人；以楼下那个烧烤摊为中心的前后三十来米，算得上这片儿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了。

　　元秋不太喜欢烧烤摊的烟熏味儿，挑了个靠近路边，干净一点的位子；苏既望从包里翻出来一包酒精湿巾，将桌面认认真真擦过一遍，又问老板要了杯开水，将碗仔仔细细涮干净。

　　“烤肉里头看不见的细菌虫卵多的是，把碗涮得再干净有什么用啊？”元秋努努嘴揶揄她，又自觉地将苏既望涮过的碗接过来拿纸巾擦干。

　　苏既望习惯她夹枪带棒，只等老板过来时，叮嘱他说：“我们这一桌麻烦不要放辣椒。”

　　“老板，麻烦来两瓶酒。白酒。”元秋说。

　　她还没有过在外面饭馆讨酒喝的经历，所以觉得刚才这句虚张声势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好笑极了。

　　酒比菜先一步上来了，元秋倒了小半杯，抿了一小口，复又曼身放下酒杯，红着脸憋了憋气骂道：“草……”难喝死了。

　　也不知道这种玩意儿是被谁发明出来的。

　　入口的一瞬间，酸甜苦咸各种味觉仿若统统散失了，只剩下直击大脑的辛辣。

　　苏既望将一杯白开水推就给她，“喝点水吧，大晚上别喝酒了。”

　　元秋看都没看那杯水，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被迫分手以后，元秋总想和苏既望唱反调。她固执地觉着，当初她们恋爱和分开，一直都听由苏既望一个人，她很不甘心。如果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她想主动，她想让苏既望也听听她的话。

　　苏既望没再拦着，任凭元秋将烧心的辛辣一杯一杯灌下去，看着她一点一点抬不起头。

　　苏既望在元秋眼里慢慢变模糊，变虚晃，再变成和她初遇那天的模样。一身白大褂，头发松松散散盘成丸子，手里抱着几本书，灯光底下十分漂亮。

　　元秋笑了，好像在做梦啊……

　　做梦的人总是控制不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脑子里想什么，便全说了。她说：“我好想你啊，真的……别走了好不好。”

　　梦里的苏既望答应她了。现实里的苏既望拧着眉头手里捏着纸，做好准备随时抗起不省人事的元秋往回走。

　　隔壁桌几个工人也喝了一晚上，其中一个光头红着脸摇摇晃晃走向她们，扯了个凳子宾至如归似的坐下：“妹子漂亮得很么！跟哥回家去不？”

　　说的是元秋家的方言，粗俗得很。

　　“滚球货。”元秋同样用方言回敬他们一句。

　　光头恼羞成怒，“咣”地一声将酒瓶子摔碎，玻璃碴子蹦得到处都是。苏既望支起身子把元秋护住，对着光头说：“再闹事我就报警了。”

　　光头笑得惊天动地，脸上的横肉跟着摆出一副恶心人的样子：“那地方我去好多回了，怕你报警？”

　　元秋一下从苏既望怀里暴起，支着光头的鼻子大喊：“不怕报警，总怕死吧？”

　　说罢，抡起凳子就往光头脸上砸。

　　光头被眼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吓住了一样，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元秋冲上去，挥起拳头往他脸上抡，边抡边大叫：“死男人，活着干什么？恶心人！”

　　烧烤架后头的老板终于发觉这边起了冲突，忙不迭将元秋拉开；苏既望也担心光头会报复，拉着元秋就往酒店跑。

　　苏既望要气死了。

　　回到酒店，苏既望按着元秋的肩膀，让她乖乖坐到床上；转身倒了杯水给她，让她醒醒酒。

　　“元秋你疯了啊？”

　　苏既望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教育她：“那光头人高马大的，你能打的过么你就往上扑？受伤了怎么办？他要是拿酒瓶子砸你怎么办？你受伤了我怎么办？”

　　听到“我怎么办”四个字，元秋嘴巴一瘪，心里的酸涩被捣碎，红着眼眶哽咽：“我能保护你的，你为什么非要找男人啊？”

　　“苏既望，我能保护你的……”

　　元秋受不了了，往前一靠将苏既望拦腰抱住，把脸埋在苏既望的腰腹处，抽抽嗒嗒地重复同一句话：“我能保护你的……”

　　苏既望蹲下来，将元秋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好在没有受伤。

　　元秋把小挎包写下来放床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装不听话地滚出来。

　　“秋秋你……”

　　“呃呃……”元秋吸吸鼻子，彻底醒了，羞報霎时涌上心头：“跟你分手了嘛。我是成年人，很正常吧……”

　　苏既望没说话，低头要将有些孟浪的小包装放回元秋包里，却被元秋抓住手腕：“望望，做一次吧……”

　　望望，元秋好久没叫过了；她们也，好久没正式做过了。

　　元秋翻过来将苏既望按在身下，手轻轻揉了揉苏既望越来越烫的耳垂，俯身轻轻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苏既望很不经撩拨，元秋不过刚到达山顶，苏既望就开始有些抖，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元秋的指尖在细嫩的腰窝里打着旋，温热的气息吐在苏既望耳后；她没有撕开小包装，而是在正式开始之前，把手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

　　一张一翕之间，苏既望的眼神开始迷离，额头渐渐布上一层薄汗，元秋在散发淡淡香气的湿润里，不厌其烦地亲吻；天气十分配合，为她下了一场大雨。

　　久违的雨，来势凶猛。

　　“秋秋，给我一次好吗？”

　　苏既望支起身体，一只手去拿刚才随手放到床头的小包装，一只手将元秋的眼睛轻轻盖住；吻上去的一刹那，元秋身上起了一排小栗子；黑暗让感官无限放大，得到多少，付出更多。

　　苏既望很久没见她这个样子了，上回是元秋主动，这回也是。苏既望陷在她颈间轻嗅：还是很香。和从前一样。

　　苏既望马上就要迷失在无尽海洋，元秋却在关键时刻将她的手腕抓住，十分克制地说：“算了。”

　　“为什么？”

　　“我……有洁癖。”言外之意是，我受不了亲近过李光明的人，主动亲近我。

　　“我先去洗澡。”元秋抿抿嘴，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