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 在卡塞尔的学习日常》酒日神

2、Chapter 2

　　路明非起了大早，自己一个人准备去面试。
　　早早起床确实是个很痛苦的事情，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胶水糊住了一样，转都不带转的，整个人直接化身成一根优秀的人形自走大木桩，在早高峰的公交上被挤来挤去，昨天大半夜跟着老唐恶补的面试小知识混着他的大脑，跟个牙膏似的被人群从他脑子里挤了出去，最后顶着个空空如也的脑袋瓜子跟着人流冲下了公交车。
　　老唐是个美国华裔，是他在打游戏时候认识的，总是操着一口挺蹩脚的汉语和路明非打配合。昨天大半夜和老唐打游戏的时候提了一嘴自己要面试了，老唐当时就自告奋勇地要陪路明非练口语，说什么虽然自己没考过大学直接进入社会但没吃过猪还没见过猪跑吗，虽然路明非的第一反应是诶呦你连成语都会用了……
　　总之两个人插科打诨地复习了个大半夜，具体有没有什么效果也不好说，但总归是有了一种名为“我考前认真复习了”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虽然说是个大清早，但赶早班的人群已经开始熙熙攘攘地穿行在街头小巷，有人脸上是困倦，有人脸上是急躁，还有人是日复一日的麻木，手里提着简单的豆浆或者油条，互相擦肩而过，刚升起的太阳就在三月的微寒里落在街上每一个人的影子里，被拉长成一个个社畜形状的灵魂。
　　路明非混在匆忙的人群中，打着哈欠，转转悠悠地来到了举办面试的丽晶酒店前面，眯着眼朝上看。他知道丽晶酒店，本市最豪华的全球连锁五星级大酒店，而这点了解主要得益于他的叔叔——在他叔叔嘴里这里就是“身份感”的代名词，是在门口溜达一圈腰杆子能挺直一周，进去在大堂里喝杯免费茶都能感觉自己镀了层金，出了门跟朋友们少说能吹上两个月的那种高端地方。
　　昨天晚上又在天台上“夜观星象”的时候，路明非就感觉今天可能是个对宅很不友好的大晴天，果不其然，今天的确是个晴天，天上万里无云，三月末大清早的太阳并不热，但从斜刺里直直照过来，格外明亮，跟个扫堂腿似的，倒映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外墙和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上，踢过来亮得路明非睁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光污染吗。路明非眯着因为熬夜有点干涩还光敏感的眼睛，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摸进了酒店。
　　刚一进门，就有面带微笑的服务生迎上来说，是来面试卡塞尔学院的同学吗请跟我来，路明非有点受宠若惊地点点头，说了声麻烦，然后就跟在她后面偷眼瞟酒店内部的装潢，大脑暂时被金钱的气息所洗刷。
　　当他跟着招待大姐姐来到了行政层的会议厅外头，才发现这不多不少十七个座位，看样子就差他一个，剩下的来得似乎都是熟人，基本是和自己一个学校的，有的没见过，有的眼熟喊不上名儿，好些还是一个班的，陈雯雯、苏晓樯、赵孟华、柳淼淼，这会也正一脸诧异地望了过来，双方面面相觑，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迷茫。
　　他和招待姐姐道了声谢，然后溜到了最后一个空着的座位坐下，旁边就是陈雯雯。
　　陈雯雯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文学社的社长，而他也加了文学社，两人关系还不错，至少还算熟悉。
　　如果说他班里长相最好的是苏晓樯，那么最受欢迎的却应该是陈雯雯。当时第一天开学，苏晓樯告别自己煤矿老板的爹，像是一只年轻的、刚换上一身华丽的羽毛的小孔雀，就这样骄傲地走进了教室，结果就遇到了人生的一次滑铁卢。那时的男生都偷偷地看着教室窗角的陈雯雯，当时陈雯雯在阳光下安静地读着杜拉斯的《情人》，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在她旁边放慢了呼吸。
　　也许是因为文艺青年在那个年龄段实在是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在那群向往着不同的少年人里像是一股清流，或是一束尘埃中的光，有其他的相貌上的美丽无法比拟的一种特殊。路明非不太能想清楚，但他也不在乎，他那时靠在一个角落，盯着前面黑板上不知道被谁歪歪扭扭地画的笑脸，似乎在想到了昨天晚上打的那局游戏，似乎又想到了今天晚上要吃的晚饭，他似乎想了很多事，然后这些漂浮在空中的思绪又倏忽远去了，世界在他耳里一如既往地嘈杂而安静。
　　后来陈雯雯组了文学社，很多喜欢绕着陈雯雯转的人都加入了文学社，路明非也加入了。这并不是出于某种朦胧的少年情愫，而是因为一个现实且残酷的、每个学龄青少年都会遇到的、总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人生难题——学校要求。
　　仕兰中学作为一个标准的贵族学校，社团活动总是丰富多彩的，而学校也许是为了让社团物尽其用，也许是提高社团参与度来做宣传，总之要求了每个人高中三年必须加入一个社团，这会算到最终社会实践的学分中。
　　于是路明非就这样加入了文学社。反正文学一向很有意思，更何况社长是同班同学，而且看着人还不错的样子——套套近乎没准还能走走后门，让他在这个他着实不是很有兴趣的群体活动里能划划水摸摸鱼，没准就这么混过去了呢。
　　事实证明陈雯雯的确是个好人，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于社团活动的高要求。路明非的划水计划顺利地泡了汤，但好在文学社的事情也不多，也就是每周大家聚在一起探讨探讨叔叔口中的"美国中产阶级女白人看的书"。
　　每周路明非都到活动室里找个旮旯一窝，在由追求文学的青年和向往爱情的青年充斥的教室里找到一片小净土，然后看着教室里的人群魔乱舞。
　　事实上看着整个教室里每个人的不同行动比听他们讨论文学要有意思的多。路明非很喜欢猫在角落里暗中观察，有的人热爱文学，在谈论到加缪笔下那个欢迎所有人来观看他的死亡的麻木而冷淡的男人时眼里放着光彩，有的人却更喜欢那个谈到文学时发着光彩的女孩。生命，或者说是青春所特有的一种热爱与希望，是如此明显地降临在每一个心有所属的年轻人身上，跌宕在每一个眼神与言语中。

　　路明非拿起椅子上的笔和纸，开始填自己的个人信息，一边开始低声和陈雯雯打听消息：“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记得有些人不是高考生吗？怎么打算转战美国了吗？”
　　陈雯雯抬头看了看，挡住嘴轻声给他回：“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明明没有报考这个学校，但收到了面试邀请，也许有人和我的情况差不多？”
　　路明非接过服务生姐姐拿过来的面包和热牛奶开始啃，看了看周围这群竞争者，别的人他不知道，他们班的这几个人他很清楚，要么是家教就是美国人的，要么是以前就在美国住过很久，都比他这个基本只在婶婶家这一亩三分地打转的发呆爱好者显得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事实上他英语也是不错的，或者说他成绩都还不错，只不过人没什么上进心，也没什么竞争感学习也就是随便学学，意思意思。
　　但他的英语不一样，毕竟这年头想打点不错的游戏，那都得来英语的，他的英语在这点需求的督促下的确也不错，再就是看看美剧英剧练了一把好听力和发音，只不过一来没有和外国人长期单独对话，也没有沉浸过语言环境，也就平时和外教见到面时打个招呼，和打游戏时喊两嗓子，基本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面对面试这种场景显然不是很有底气。
　　就在路明非一边进餐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看着是个挺纯粹的中国人，穿着墨绿色的西装，衣服上有着精致的银线和金边，整个衣服充斥着“我很贵”三个字，而胸口有个像个校徽一样的东西。
　　路明非眨眨眼，看清楚那是一颗树，和他在卡塞尔学院的官网上看到的那个世界树是一模一样的。
　　年轻人微笑着说：“我是考官叶胜，柳淼淼到了么？”
　　是一口十分纯正的中文。是从小在中国生活到现在、天天按时定点看新闻联播、每天下午到三里屯天桥下面和大爷们下棋唠嗑的那种纯正。
　　叶胜把柳淼淼叫了进去，路明非能看见钢琴小美女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抖。等到会议室门关上，路明非发现所有人都似乎感同身受地体会着那种紧张，陈雯雯攥着裙子的指尖都有点发白了，而前面人不自觉开始抖腿带来的震动也把这种紧张在物理意义上传递给了他。
　　路明非听见不远处赵孟华和苏晓樯开始聊了起来，说的是什么这个学校的师资特别好和录取特别少什么的。他默默偷听着情报，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柳淼淼满脸失落地出来了，然后轮到苏晓樯进去，过了五分钟就愤怒地出来了，赵孟华还算自信地进去了，结果三分钟后一脸怀疑人生地出来了。
　　然后轮到陈雯雯了，路明非给她比划了个加油，然后看着她有点紧张地进去，十五分钟后低着头推门出来了。
　　看样子结果也不太好。但还没等他问两句，叶胜就看着他招手，说到他了。
　　路明非一边疑惑着他是怎么根据那种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证件照认出自己的，一边站起来跟着他往进走，终于也开始有点紧张了，但这点紧张反而让他更冷静下来，感觉大脑转得飞快，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闪而过。
　　门后面是个大会议室，但里面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亚洲女生，看着年纪也不大，穿着大概是和年轻人身上校服配套的精美墨绿色套裙。
　　看见路明非进来，她微笑着站起身，鞠了个十分具有日本特色的躬，但说着很纯正的中文：“我叫酒德亚纪，也是这次的考官。”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跟着她鞠回去：“哦哈呦，我是路明非得私。”
　　酒德亚纪掩着嘴笑了起来，叶胜坐到了她的旁边，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说：“那我们就开始面试了？”
　　路明非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位看着挺亲切的考官，脑海中面试小贴士席卷着“考官都好年轻”“窗户外面的太阳好刺眼”和“我好饿刚没吃饱”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呼啸而过，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好的。”
　　接下来就要决定自己明年是继续在天台吹凉风还是观察国外的月亮到底圆不圆了！
　　“那么，”酒德亚纪微笑着说：“第一个问题，你相信外星人么？”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