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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江城子(九) ...

  •   许嘉言回到岁园时,已是天色半暗,暮色四合。

      沈经辞才沐浴过,正在院中躺椅上晾着头发。

      许嘉言没搭理他,径自往里走。沈经辞翻身下来,跟在许嘉言身后,“令允,令允呐,水备好了,你也洗一下,去去晦气么。”

      许嘉言回头看他一眼,施舍了一个眼神,“你没什么好说的吗?”

      沈经辞倚在桌边,叉了块苹果,递给许嘉言,“今儿连累了你,给你赔罪。”

      许嘉言没接,不再理他,自去屏风后换了身衣服。

      沈经辞把苹果自己吃了,一块两块,等许嘉言出来,沈经辞放下小叉子,又跟上去,“令允别气了。”

      许嘉言觉得有些烦。

      他耐性耗不过沈经辞,这人没脸没皮的,他不想说的事,你不把话甩到他眼前,他就能和你一直绕弯子。

      许嘉言索性和他说开,“那是太清宫的封印。”

      沈经辞垂眸不语。

      许嘉言开始和沈经辞算账,“引路的阵盘,是太清宫的。江姑娘第一次画持盈符的水,是太清宫的。槐树的封印,是太清宫设的。江姑娘第二次画符,你让她用你的血。”

      许嘉言觉得有些荒谬了,“你是欺负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可她总有一天会懂的,用你的血画符,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沈经辞抬头,“可你还是帮我遮掩了。”

      许嘉言沉默。

      鬼先生这会儿不在,沈经辞沉吟着,“以血画符,一定要用画符人的血,不然灵力相冲,轻则炸符,重则反噬。”

      沈经辞笑了笑,“你也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也想看看,她这样凭空画符的人,能不能用旁人的血画符么。”

      沈经辞倒了盏茶,递给许嘉言,“平平气。她用我的血画的持盈符,没炸。”

      许嘉言看过来,“没炸?那清平印是怎么碎的?槐树鬼能从地下冒出来?”

      沈经辞肯定道,“没炸,印碎是我的血渗下去,和阵盘气机勾连,才炸碎的。”

      许嘉言气笑了,“真是作孽……你们下次发疯,别带着我。”

      沈经辞举手告饶,不过还是解释了一下,“这次是我自己发疯,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许嘉言冷冷地,“有区别么?你太清宫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不都是他给你的,跑不了他。”

      许嘉言喝了口茶,“不急,他不是南下了,等见了面,我自去问他。”

      沈经辞笑起来,“他就等你去问呢,你这不是送上门了。”

      许嘉言哼笑,“等着瞧吧,看到底是谁送上门。”

      沈经辞一边笑,一边点头。

      许嘉言放下茶,“所以,你试出什么了?”

      沈经辞垫了下脚,半坐到桌上,“试出这位江姑娘,灵感过人,天资无双……以及太清宫的封印就是不行。”

      许嘉言看着他,“就这?你被鬼上身,境里走一遭,最后就这。”

      沈经辞笑起来,“被鬼上身,境里走一遭,本来就很有趣啊……而且出云子的念珠,真是让人开了眼,长见识了。”

      许嘉言淡淡问,“那念珠日后还能用么?”

      沈经辞偏头想了想,“能吧,多半净化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封印过这种脏东西,总是会有损伤的。”

      沈经辞笑道,“哪怕只见一见这玉子流珠收阴鬼,这一回便是值得,何况还有江姑娘。”

      沈经辞眉目舒展,问许嘉言,“当年出云子的天赋惊艳了整个玄门,昔日盛况咱们没赶上,你说如今江姑娘的天赋,比出云子何如?”

      &

      姜浮霁收到沈经辞的信时,剑上串糖葫芦一样串了四五个鬼。

      姜浮霁打鬼一向漫不经心,没人的时候他也懒得装,直接一剑一个小阴鬼。

      说起来姜浮霁有点轻微的强迫症,他杀鬼喜欢从鬼的左眼穿过,右眼刺出,就这样轻飘飘地一挑,鬼顺着剑尖滑下来,不管多旺盛的鬼火都搅碎了。

      所以师父总说姜浮霁心冷,一点活路不给鬼留。姜浮霁挺理解不了他师父的想法,为什么要给鬼留活路呢,等着以后被鬼反杀么。

      姜浮霁把鬼葫芦从剑上甩下来,这些鬼的鬼气已经很微弱了,姜浮霁随手丢了张澄明符,组团净化了这些鬼。

      姜浮霁收了剑,展开沈经辞的信,信写的挺直白,开篇就是元妙宫半山的境碎了——这个姜浮霁早就知道了,好巧不巧,这封印是姜浮霁下的,阵是姜浮霁布的,境是由封印和阵法衍生出来的,封印一解阵一炸,姜浮霁立刻就知道了。

      他当初就不该把封印怎么解,阵怎么破,告诉沈经辞这个不靠谱的货。

      沈经辞在信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横空出世的玄门天才江映月,江姑娘有白日见鬼的灵感,招惹阴物的体质,凭空画符的本事,还有万寿宫出云子的赏识。

      姜浮霁只当看了个故事。

      天才,天才值什么,玄门哪年没有几个天才,个个都喜欢碰瓷出云子。

      沈经辞在信里写江姑娘的天赋,比出云子也不差什么,这话姜浮霁也就看个乐呵。沈经辞在玄门事上是半瓶水,他是富贵闲人,王孙公子,既好奇玄门,又不肯吃修行的苦,不修行的人,是不会明白什么叫出云子的天赋的。

      赏识,送个念珠就叫赏识么,这种小恩小惠小手段,不在玄门,放在俗世里,沈经辞自己就玩的纯熟,背景换到玄门,他人就傻了,这都看不懂。

      姜浮霁把信放到烛火上,任火焰舔舐,看边缘翻卷,再随手丢进火盆。姜浮霁回了封信,说自己不日就到,想想还是多提了一句,倘若出云子当真看重,至少他家那只狸奴,该放出去守着那位江姑娘吧。

      不是说招惹阴物,一不小心惹个大的,出了事怎么办。

      不过,这江姑娘能用沈经辞的血画符,姜浮霁用剑尖拨弄了一下火盆,想,左右也不急,人若是拜入万寿宫,总能见到。

      &

      江映月没感觉到自己有天赋。

      江映月一天学会了符篆入门,可以丝滑默出里面的各种符文,挺高兴地告诉正舔爪子的黑猫虎头,虎头用潮湿的爪子蹭蹭江映月的头,“符篆入门需要学吗?”

      虎头一边洗脸,一边说,“出云子翻一遍就会了啊。”

      江映月翻了三遍。

      江映月输了。

      晚上,江映月按照虎头教的,运转真气,感受灵力,不知不觉打坐两个时辰,感觉真气+1+1+1,睁眼看见虎头蹲坐在她面前,橙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江映月抽了口冷气,“你还怪吓人的。”

      虎头一脸无语,“只是觉得你灵气炼化有点慢,是不是你吐纳调息的姿势不对?”

      江映月茫然,“我都是按照你教我的啊。”

      虎头胡须轻颤,“我是猫,你怎么能听我的?”

      江映月:?

      虎头轻咳一声,“没事,先跳过这个,明天我们去问问出云子,我们先讲别的。”

      江映月本质上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我们总去打扰出云子道长,是不是不太好?”

      虎头不当一回事,“有什么不好的,他闲着也是闲着。”

      江映月是觉得,考试前经常去找考官,有走后门的嫌疑,“但马上就要旬考。”

      虎头一脸你怎么这么老实,“所以更要经常去找他啊,让整个万寿宫都知道你就是出云子内定的弟子,这样就没人敢耍手段坑你了。”

      虎头语重心长,“这玄门里,别说人了,连鬼都是论资排辈,欺软怕硬的。别人知道你背后是出云子,就没几个鬼敢来招惹你了。”

      虎头跳到桌子上,伸爪合上摊开的符篆入门,“正好,今晚我们恶补玄门常识,明天再修炼。”

      江映月发现,虎头老师真的很爱上课,也很喜欢碎碎念。

      虎头是个话痨,所以讲着讲着就会跑题。

      比如虎头讲到,“阴阳表里,虚实相生,玄门就是阳间人探究阴间鬼,魔门就是阴间鬼探究阳间人……”

      问题宝宝江映月提问,“那虎头大人是妖怪吗?”

      虎头骄傲仰头,“算是吧,不过我是大妖怪哦。”

      然后虎头就开始给江映月介绍妖怪,从食梦兽,山魈,三青鸟,到秋姑,马首鱼,鹿蜀。虎头老师小课堂秒变故事大会。

      &

      在虎头老师的督促下,江映月七天内拜访了四次紫云阁,领取黄纸朱砂若干,修炼心法一套,外加三本鬼故事大全。

      旬考前日,江映月复习了一下如何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说来江映月之前发现自己用朱砂总是很别扭,虎头说她是用惯了好东西,朱砂灵气稀薄,用起来就不顺手。

      虎头于是连夜修改教学计划,“旬考就是要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的,不是去打鬼打妖,比谁画的符威力更大。”

      虎头一爪拍在朱砂上,随后在黄纸上盖爪印,“旬考比的就是谁的符画的更准,更快,更漂亮,是样子货,你懂伐。”

      江映月画符流畅,画出来的符可以承载更多灵力,但江映月自己灵力不足,之前用太清宫灵池的水,用血,都是灵力丰沛的介质,换成朱砂这种寻常材料,江映月的符时常会因为灵力不足为继而断掉。

      说到血,虎头听说江映月用沈经辞的血画符,只是呦了一声,“这沈小公子的血里还有点灵力,看来天生灵感的传闻也有几分真。”

      虎头当时正拨弄江映月桌上的青玉笔搁,“不过下次还是最好不要用别人的血,别人的血里,谁知道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力,没的把你画的符都弄脏了。”

      &

      江映月去万寿宫旬考那天,一丝云也没有,是个晴朗的天。

      黑猫虎头这回没和江映月一道走,临别时切切叮嘱,“咱们虽然是关系户,但更是实力派,凭本事谁也比不过咱们,之前常去紫云阁探望,主要是为了关怀孤寡老人,顺便也防着有心人坏咱们的事。”

      虎头飞扑进江映月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抱抱,“你一定可以的。”

      江映月本来没觉得这次旬考有什么,一直有种只是走个过场的感觉,结果被虎头一抱,搞的还有点儿紧张感动。

      江映月到了霞山山下,依旧是徐化主在等她。徐妍真对江映月笑着眨眨眼,“今日之后,就是江师妹了。”

      徐妍真领着江映月,一路往紫云阁去,遇到的道士都稽首,徐妍真只回了几个。到了紫云阁前的大空地,人疏疏落落,不多也不少,几案一排排,没人入座,大家都三三两两结伴聊天。

      徐妍真大约是有事要忙,和江映月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江映月一时找不到说话的人,一个人站着多少有些尴尬。出云子又不在,当然就算他在,江映月也不会去找他说话。

      那样未免有些太嚣张了。

      万寿宫今日来参加旬考的道士们穿的都差不多,弟子服式样大同小异,只是冠和簪有些区别,江映月默默观察,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些道士们好像也在悄悄观察她。

      插班生被议论是正常的,江映月努力说服自己,可江映月还是觉得越站越尴尬,茫然无助地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插班生。

      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没穿万寿宫制服。

      江映月只想找个同样不合群的人说话,度过这段考前同学交流时间,于是走过去,规规矩矩作了个揖,唱喏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兄请咯。”

      姜浮霁还礼,“无量寿福,道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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