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江城子（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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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浮霁昨日到的万寿宫，出云子请他看今日万寿宫旬考，客随主便，他也就答应了。
这叫什么，邻国来使，大阅禁军？说实话，姜浮霁觉得出云子没这么无聊，多半就是赶上了，顺口提一句。
姜浮霁起的早，他是个自律的人，虽然不在太清宫，还是把晨课做完，看看时辰，发现离旬考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想想就先去了紫云阁前。
让他观察一下，要是有什么好苗子，也好拐回去。
姜浮霁没发现好苗子。
这就没意思了，旬考还不开始，姜浮霁等的无聊，正在心里批判万寿宫的时间表，就见徐妍真领着一个小姑娘过来。
姜浮霁对徐妍真有点印象，因为玄门里一直有八卦传徐妍真是上阳宫灵犀子的私生女。这种八卦走过路过谁都喜欢听一耳朵，姜浮霁也不能免俗，听过几次就记住了。
倒是徐玄真领着的那个小姑娘，并未做道士打扮，姜浮霁在心里一过，便猜着该是沈经辞提过的江映月。
所以江映月走过来的时候，姜浮霁脑中转了几个弯，还是口称道兄。
上京子弟无数，江映月上辈子做襄国世子妃的时候，流水样的宴席走下来，见过多少漂亮少年，都不及眼前人。
江映月微微屏息。
出云子是云台之上，寂寥疏远，眼前人目光流转，鲜活生动。
王子滨洛，兰成射策，停车小苑，连骑长杨。有些人注定红尘深陷，修道也无法出世。青玉冠子午簪，蜀锦道袍缂丝带。姜浮霁不盘念珠，只在腰间悬了枚玉坠，小巧精致，莹润剔透。
江映月觉得这人实在不像个道士。
玄门包容性还挺高的，江映月对自己修道又多了一点信心。
江映月只是想度过这段别人三三两两，她独自一人的尴尬时间，与姜浮霁随意闲话，知道对方是太清宫姜道长，来万寿宫是为了三秋会。
姜浮霁含笑问她，“江姑娘知道三秋会么？”
虎头给江映月科普过，三秋会算玄门盛事，说白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一下过去三年都取得了什么学术成果。
不过如今大妖隐世，恶鬼不出，红尘世道虽不昌明，玄门人间却算清平。
所以各家的学术成果主要就看后辈弟子，几个境里走一遭，成色本事，一眼既明。
姜浮霁道，“今次三秋会是太清宫做东，我是来送请帖的。”
这话不是假的，不过送请帖只是顺带，姜浮霁此来，主要是为了贺出云子接掌万寿宫。万寿宫还不曾通告玄门，各家也不好大张旗鼓，更兼出云子年纪太小辈分太低，个中分寸实在不好把握。
太清宫的这份差事最后就落在姜浮霁头上了。
说话间快到正时辰了，万寿宫弟子一个个都寻了座位。江映月的位置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徐妍真领着她去过，“师叔说，江姑娘一定不会喜欢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
江映月确实喜欢后排边边这个低调的好位置。
出云子过来后，旬考开始。住持考试的道长江映月也见过，是陈尚明。一应事项都是陈尚明在忙，出云子只与姜浮霁轻声聊天。
江映月拿到题目的时候，十分茫然。
江映月不理解。
四个符文哪个是错的，其中三个都在发光，只有一个不发光，哪个是错的，不发光的是错的啊。
找出符文错误的地方……灵气顺一遍，哪里卡住哪里就错了呗。
澄明符的作用……这是在考默写吗？
请为下列场景选择合适的符文。
终于最后要画符了，画出三个具有攻击性的符文，这题还挺灵活。
江映月十分不理解她这些天复习了什么。这种题目，符篆入门看一遍不就可以来考试了。
江映月抬头看了看其他人，感觉大家都在认真答题，有些人眉头紧锁，江映月有点怀疑自己。
或许我真的是个天才。
这才是玄门真实的水平吗。
江映月用笔蘸了朱砂开始答题，唔，答不上去。朱砂会褪色。江映月想了想，抬头，和陈尚明对视三秒，陈尚明就走过来了。
江映月把第一题不发光的符文圈起来，展示给陈尚明看。
陈尚明看了一会儿，疑惑地看向江映月。
哦，在陈道长面前，这朱砂又不会褪色了。
四下安静，只有些许答题声。虽然考题在江映月眼里很离谱，但到底是旬考，江映月觉得没有打断考试进程的必要。
江映月于是对陈尚明歉然一笑，陈道长略一耸肩，就走了。
陈道长一走，朱砂圈圈又褪色了。
江映月看了眼时辰，还早得很，反正到最后她总能用血解决。江映月的确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遇事不决，割腕放血，朱砂写不上，她的血还能写不上吗。
江映月砚边舔笔，又写了一次，还是会褪色。江映月轻轻转了一下笔，不觉得这点小事有放血的必要。
说真的，江映月很有兴趣探究一下这背后的原理，是纸的问题还是朱砂的问题。江映月重新蘸了朱砂，用灵力画圈，这回不褪色了。
江映月半炷香答完题，继续研究褪色的原理。
在陈尚明面前不会褪色，江映月想，也许是有人控制着也不好说。江映月把灵力覆在指尖，一点点顺着纹路捋下去，果然在一角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符文。
灵力从夹层探进去，顺着符文走一圈，江映月又新学会一个符文。江映月对这种可以远远控制的符文很感兴趣，不过这个符文已经找到了，学会了，符文在江映月眼中真的是过于简单直白的东西，灵力寻到符文的薄弱处，江映月微微一顿，就炸掉了这个符。
轻微一声爆破，卷子什么都好好的，出云子和姜浮霁往江映月这里望过来一眼，又收回目光。
江映月懒得留着这个符，万一交上卷子之后这个符又搞事怎么办。眼下顺利过了旬考，拜入万寿宫才是正经。
江映月灵力不多，炸符虽然不用多少灵力，但之前用灵力答了张卷子，这会儿也有点累。江映月是个周全的人，习惯性翻着卷子，冷不丁发现背面居然还有一道题。
江映月一下子精神起来，题目很主观，看着像送分题，画出你印象最深的符文。
江映月思索片刻，虎头和她说过，万寿宫是所有宫观里，收弟子时唯一不测灵感，不问道心的宫观。据说是因为收弟子时考的符文可以直接筛掉灵感不足的人，不问道心是因为万寿宫有一套理论，说过于清楚自己的本心对修习符篆未必有益，太澄明的心很难领悟符篆混沌的本质。
虎头对这套理论嗤之以鼻。
江映月转着笔，盯着题目，回忆纷纷扰扰，江映月觉得自己印象最深的符文无疑是第一次救了自己命的缠纹符了。
江映月把缠纹符画上去，符篆微微泛光，很完美，完美到有些虚假，江映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江映月抬头看看日光，白得刺眼。时间又快又慢，江映月偶尔也会迷茫，上辈子是真实的么，这辈子是真实么。
江映月不知道。
江映月发现自己忽然不认识自己刚刚画的缠纹符了。
有似是而非的记忆潮水一样涌来又褪去，恍惚从前有人屈指轻敲她的案头，问她，“阿央画的是什么符，看上去挺复杂的。”
说话声飘飘渺渺，江映月分辨不清，只觉得心口发闷。
模糊的景象里，那人深衣广袖，手指纤长，指腹按在江映月画好的符上，“瞧着像缠纹符，阿央自己改过的么？”
江映月听见自己带着笑意，声音清脆，“是啊，只是还没试过，不晓得好不好用，而且我觉得改后的这个符有些太繁复了。”
江映月听见那人道，“符篆就是一代代精简下来，不然没几个人能学会。上古符篆大多复杂，虽不绝对，但往往越复杂的符篆，才能承载更多的灵力。”
“现在的符篆，也配叫符篆？”
江映月被这段记忆困扰，直到交了卷，坐在江映月前面的女冠回身和她说话，眉眼弯弯，“你就是江姑娘么？你答的好快，一定很厉害。”
江映月想确认一个问题，“还好，你最后一题写的什么？”
女冠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学霸就喜欢交卷后对答案，她对江映月的问题一点都不意外，“攻击性符文嘛，我学的不好，只记得一个破妄，感觉画的还不太对的样子……”
江映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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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月的第一毫无悬念，有些人考满分是因为卷子只有这些分数，比如江映月。
江映月的心思完全被奇怪的最后一题搅乱，所以神色凝重，于是大家又认为她宠辱不惊。
出云子眉眼清润柔和，拢着笑意，“贫道代师收徒，江姑娘可愿做我师妹么？”
江映月这才搞清楚出云子之前说敬香告师尊，是因为他想收她做师妹。
长了一辈，江映月没什么不愿意的。临风台上，出云子敬香，三敬三断。
姜浮霁醒了。
这半日的旬考，姜浮霁困的要命，实在是过分无聊，以至于姜浮霁几乎全程神游。
出云子只是借着旬考收江映月入门而已，不过是走个流程，求一个名正言顺，他被拉过来观礼凑人头，多少是有些倒霉。
有这半日的工夫他做点什么不好呢。
台上的变故似乎谁也没预料到，出云子捏着第三次断掉的香，敛着眉目，神色难辨。
台下郑监院正跃跃欲试想说点什么，姜浮霁预感一场大戏就要拉开。
不知要唱到什么时候。
算了吧，姜浮霁想，谁陪你们浪费时间，这戏还是别唱了。
姜浮霁于是抢在郑监院前面，开口笑道，“香断了三次，也是没缘分，不好强求。”
姜浮霁笑笑，“不过我看江姑娘面善，或许与太清宫有缘，江姑娘不如来我们太清宫吧。”
姜浮霁目光划过噎住了的郑监院，无知无觉般对郑监院偏头一笑，又与台上回身的出云子的对视。
拆台真快乐啊，姜浮霁拢了拢袖子，感觉枯坐半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掌教也不必为难了。”
姜浮霁掀桌了。
谁让你们浪费我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江城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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