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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7.黑暗的尽头 ...

  •   今夜的海面平静无波,卢斐睁眼,明黄色的圆月像张贴画一样牢牢粘在水面上。
      “你醒了?”冯轸张开五指,在卢斐面前晃了晃。
      卢斐揉眼,靠着椅背从冯轸怀里直起身来。他们两人正坐在一艘汽艇上,庄可欣开船,他们在船尾坐着。周围还有几艘快艇不远不近地环绕着他们的汽艇,大概是安保人员。
      汽艇正驶离小岛,小岛附近的船顶红蓝警灯闪个不停。维港两岸直入云霄的灯火离他们越来越近。不知道岸上在办什么活动,烟花在中环码头上空接连不断地炸开,不过隔着海面的水汽看过去,烟火都变得疏离遥远,烟花绽开的响声也模糊不清。
      他们正在回港岛的路上。卢斐第一次知道,原来海面上也会有这么宁静的时候,宁静到港岛一切人事都变得与自己没了干系,他们不过是维港的过客。他过去所见到的海上总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冯轸问卢斐。
      卢斐揉了揉额头:“有点头晕,其他人呢?”
      “冯太被陈敏贞先带回警署了,之前警署打算指控她涉嫌器官走私,杀害外劳,加上晚上她开枪杀冯轲,证据确凿,不可能再脱罪了。”
      “至少下次特首选举前,她都别想再找机会出来了。”庄可欣听见他们的对话,吹了个口哨说。她看起来很开心,估计这次冯家倒台,她能拿到不少好处。
      “警署那边能放心吗?”卢斐想到之前警署内鬼放跑冯轲,担心道。
      “经过这一次,警署里跟冯太牵连深的人基本都冒头了,虽然肯定有剩下的,他们也不会在冯家失势的情况下顶风做事,加上……”冯轸瞥了庄可欣一眼:“这次特首选举过后,警署几位处长也要换血了。”
      庄可欣笑眯眯地说:“梁先生要我转达,他很感激你。”
      “下礼拜过后,就是梁特首了吧?”冯轸嗤笑一声,说。
      “选举没过,还不算数。”庄可欣开玩笑一样,口吻轻松。
      冯轸不再回答,转身背对庄可欣。这次香港特首换届,原本的王特首连任希望很大,而这位王特首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冯家,这回冯家在特首选举前失势,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就是庄可欣口中的梁先生梁安全也趁机翻盘,至于梁安全背后是什么人,已经不言而喻。
      冯轸对着夜晚的海点了支烟,这里面复杂的关窍,他不再有兴趣,也不想在今晚费大量口舌去跟卢斐解释,那样太煞风景。卢斐有兴趣的话,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看着海面上的月亮,嘴角忍不住上翘,心跳跟着加快。这段时间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给我一根。”卢斐碰了碰冯轸的肩膀,冯轸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卢斐直接从他手里叼走烟,咬在嘴里往前凑,用冯轸的烟头点自己的烟。橘红色的火光在黑夜里暗下又亮起。
      “冯轲……”卢斐念出这个名字。
      “冯轲还留在岛上,警署要保留现场,等他们采证结束后才能处理后事。小玟陪着他。”
      “嗯。”冯轸的烟很冲,卢斐险些被呛到,皱起眉头。
      卢斐想到冯轲带着胸口的破洞,躺在阶梯下流满他自己的血的地毯上,等待着进进出出的警员在他身边拍照,剪开他精心准备来进行最后一场演出的西服,在他身上不尊重地检验,冯轲生前最在乎的体面和排场,已经化为乌有,胸腔里就像堵上一团杂乱的线团。
      他不清楚自己还该不该因为过去的事情继续憎恨这个已死之人,但他至少祝福冯轲能平静,不要再记得不宁的童年往事,不要带着冯太射出的那几粒子弹继续走。
      烟抽到一半,卢斐问冯轸:“今天的事情,你都提前安排好了?”
      冯轸点头:“从你阿妈走后,我就开始计划了。我看出来,你不想活了。”
      卢斐想到他们一同赴死的那个台风天,心脏一阵酸痛。
      “我觉得我留不住你,我能用什么去留你?我很恨冯家,恨香港的名利场,恨当初追求过这些的我自己,如果我当初不离开Z市,我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冯轸微微仰起脸:“我想,如果我跟你活不下去,我就要让冯家也跟着陪葬。”
      卢斐静静地听着,他知道事情不止这样,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冯轲埋下的□□,其他明显在冯轸的安排下。这么复杂的计划,需要预先进行无数次的推演,打通每个可疑的风险节点,不可能是临时的决策。
      “但是布置完所有事情后,我好不甘心。我走到街上,满街都是情侣,拖手,接吻,排队买鱼蛋,你一粒我一粒相互喂,靠得好近。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们不比他们差劲,为什么他们能有的,我们不能有?”
      冯轸在海水里熄灭烟头,半只手跟着探入海里,抓着海水。海水冰凉刺骨,把他送回寒冷的街道上。香港一年到头最冷不过这么几天,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冷风呼呼里构思一个鱼死网破的计划时,忽然想到,为什么他不能跟卢斐一起活下去?
      他实在是受够孤独了。
      “所以你放下了那枚胶囊,让我选择?”卢斐问道。
      接到冯轲通知自己,冯轸被绑架的电话后,离开土瓜湾的住所前,他在桌上看见了一枚胶囊。卢斐很肯定,他上一次离开这里时,桌上并没有什么药丸。
      胶囊压在一张便利贴上,便利贴上是冯轸的字迹,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要是你愿意。”
      卢斐不明所以,掰开胶囊检查,里面装的是一粒电子元件样的黑色小颗粒。卢斐一时间不懂它的用途,只把它带在身上离开,结果在门口遇见了朱莉一伙人。
      知道朱莉是来带自己走的之后,卢斐忽然醒悟,胶囊里的东西是定位器。他当时还不理解这枚定位器在冯轸计划里的作用,但离开朱莉后,他想着纸条上的“如果你愿意”五个字,在巴士上咽下了胶囊。
      现在卢斐才知道,冯轸给了自己选择。咽下胶囊,庄可欣会跟着定位器找到冯太绑架冯轸的地方,救出他们两个。如果他跟着朱莉走,冯轸也有一套跟所有人同归于尽的计划。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冯轸就会像最后那个手里紧抓引爆器的冯轲。这么久来,卢斐第一次觉得冯轸跟冯轲像兄弟。
      “我们被救上来后,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你的计划。”卢斐有些不满地说。
      “当面说的话,太像在求你了。”冯轸把右手插进口袋,深呼吸放松,“我不想你同情我。”
      “你怎么还跟十几岁一样?”卢斐说着,闭上了眼睛,感受汽艇在海上温柔的起伏。
      “因为我从十几岁时,就好爱你了。”冯轸说。
      卢斐笑了一声,反问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
      冯轸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好一会儿,积蓄了足够的勇气一样,说:“一开始,我以为你对我好,是为了看我的笑话,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出来,在你眼里一定很好笑……”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以前没有人对我好过,我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人。”
      “你受苦了。”卢斐揉了揉冯轸的头发。
      “后来我才发现,我怎么一直忍不住偷看你?好好端着碗给人上菜,因为看到你,差点摔倒、云吞泼出来烫到客人,都怪你。你坐在楼梯上,手里拿着本书,楼梯那么暗你还能看书啊。”
      卢斐在心里窃笑,他当然看不下书,他坐在那里就是为了偷看阿飞,阿飞一手一只装满带汤的云吞的烫汤碗,走起来又快又稳,头发剃得太短了,看上去有点傻气。他给顾客上菜时,稍微弯下腰,整个背的肌肉都绷直,阳光照得他闪闪发光,再好看不过了。
      “我从没想过,你也会爱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处,让你来爱的。”冯轸看着近在咫尺的港岛,继续说那些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可是我们开始谈恋爱后,我比之前还要痛苦。我配不上你,被伯父伯母知道我们的事,他们一定不能接受,我每天醒过来看见你,只能高兴一会儿,接下来的时间,都在想等你腻了以后怎么办?被伯父伯母发现怎么办?他们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太害怕了。”
      冯轸抓紧卢斐的手腕,抓得很用力,生怕他一松手,卢斐又会消失不见。
      “所以冯烨琼来找我时,我答应她了。我会很努力、很拼命,在国外念学位,学冯烨琼要我学的东西,我不是阿飞、是冯轸的话,就能配得上你了。”
      “冯烨琼癌症复发去世,我提前回香港。我想在香港站稳脚跟后就去找你,我没想到你会忽然出现。”
      冯轸又点了一根烟,夹在手里忘了抽,烟雾袅袅上升,笼罩着他们两个人:“那时候我在冯家很难,冯太和冯轲容不下我,集团里更没人认我,冯烨琼留给我的人不少都倒戈了。我以为你那时候出现,是上天安排来救我的。”
      “我也以为你能救我。”卢斐说。
      那段痛苦的、如履薄冰的生活里,他们都把对方当作一根救命稻草,孤注一掷,期待所谓的爱情能救他们于水火。
      结果谁也没能救谁,除了在那干涸的土地上,感情的烈火越烧越旺,旺到他们会烧灼到彼此。
      直到有一个人彻底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找不到。
      卢斐消失后,冯轸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除了卢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完完全全知晓他的过去了,他把自己沉甸甸的过去和现在都交给卢斐,而卢斐承托住了。其他人至多只能接过其中一半。
      没有了卢斐,他的过去好像也彻底不存在了,哪怕那份过去一点也不精致漂亮,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卢斐愿意接住。
      没人能在记得他十六岁早晨的某一天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了。
      卢斐走后的一年,冯轸发现自己记忆里卢斐的脸,也在变得模糊。卢斐是演员,他的脸的每个角度,都被无数台摄影机清楚地记录下来。冯轸反复看着那些影像,可是等幕布暗下去,他闭上眼,脑海中那张脸仍然是赌气一样,只剩下一点气味,一点感觉,一点模糊不清的色块。
      冯轸知道,接下来是声音,是卢斐身体某个地方的皮肤曲线,是伤疤,是整段的回忆……
      神婆,萨满,灵媒,观落阴,占星,新竹,尼泊尔,泰国,长白山,波兰。
      他还活着,他不在下面,他不算死也不算活。
      侦探事务所,退休警探,退伍侦察兵,中环摩天大楼,深水埗的工业大厦,九龙潭的老旧公寓。
      先生,我找到疑似他的人,照片发过去了。不是吗?不好意思。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冯轸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他的手心里多了一只绒布小盒子。
      汽艇快抵岸时,冯轸在卢斐面前,单膝下跪,笨拙地打开盒子,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在月光下看不清颜色,只是模模糊糊地反射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杂乱光线。
      冯轸紧张地连连咳嗽,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汽艇在码头停下后,时间不够了,他想在海上做这件事。
      有限的时间里,冯轸急迫地吐出一大串话,颠三倒四的,他后来也想不起当时自己具体说了什么,鼓起勇气去问卢斐,卢斐也只是神秘地笑。
      他的眉毛和眼睛拧成一团,脸上全是因为紧张而流出的冷汗,可能说了有十几遍“我爱你”和“对不起”以后,卢斐接过了戒指。冯轸太紧张,忘记要帮他套上戒指,傻乎乎地紧抓着小盒子不放,睁大眼看卢斐自己把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中环密集的商厦投下的灯光照亮卢斐的脸,卢斐在笑,冯轸也松了一口气,笑出来。水泥森林也变得可爱可亲,香港亦不再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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