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
-
郡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陈舒禹的营帐里,陈舒禹低头看着兵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着是郡王,他第一时间便是皱眉,“郡王找末将可是有事?”
郡王自己走到他的案前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听说陈将军对于马将军驻守茨州有意见?”
陈舒禹就知道洪群永应该是坐不住了,但不知为何会把郡王派过来做说客,他摇头,道:“末将怎么会有意见?只是茨州有林将军驻守,林将军智勇双全,足以抵挡住狡诈的游民,马将军是出了名的勇士,却架不住游民狡诈。只有在郢州,有洪将军的带领下,马将军才不会惹出祸事来。”
陈舒禹停顿了一下,不等郡王驳斥,又继续说道:“马将军若是自己惹了事便也罢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人头不保,可若是耽误了战机,导致战争失败游民入侵,那便是千古罪名,他拿什么承担得起这样的罪责?郡王,您说末将说得对吗?”
郡王被噎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就是想让马将军去送死,他转念一想,道:“陈将军,你这样护犊子,马将军是不会有成长的。”郡王摇头晃脑地说道:“如今谢家已经没有人了,从今以后谢家军还会不会是谢家军还说不准,你把马将军绑在身边,能护住一时,难道还能护住一世吗?”
陈舒禹神色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眸死死盯着郡王,一字一句地道:“谢家军永不消逝。”
郡王被唬得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翘起来的腿,他又有些恼怒,道:“说什么永不消逝,谢家都没人了,你一个姓陈的难道还能撑起姓谢的这一摊子吗?”
“弘字辈无人,还有永字辈。”
谢念这一辈是弘字辈,他们的下一辈就是永字辈,陈舒禹如今是把目光落在了下一辈里边。
还别说,谢弘鹤的大儿子如今已经及冠,如今已经考了秀才,据说要参加下一届的举人考试。谢弘毅的大儿子也有十六岁,只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跟在他舅舅身边做了个主簿。
郡王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对谢家忠心耿耿的样子,见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惦记着谢家的人,恨得郡王牙痒痒的,当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反驳道:“永字辈?你们谢家军能等到永字辈成长起来吗?”
他上前冲陈舒禹逼近,“你是想让谢永崎不考举人了改行军,还是想让谢永运那兵书都看不懂的小崽子来管你们?陈舒禹,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可能吗?”
陈舒禹脸色难看,郡王犹觉不够,“朝廷不可能等他们成长起来,还是你觉得他们有谢念那样的领兵天赋?”郡王冷笑一声,道:“谢念文师从何澜止,武师从杨黎,十六岁便敢站出来率领谢家军把游民打回去,他们拿什么和谢念比?”
何澜止,天下知名大家,以“澜泉之学”扬名,创立了百川书院,徒弟遍布天下。
杨黎,曾是恒国的兵家天才,但遭仇家报复,被人砍断了拿长戟的右手,驱逐出恒国。幸得谢守仁收留,后留在谢家养老。
陈舒禹何尝不知他们根本就无法和谢念相比?现在活着的无论是弘字辈还是永字辈,都没有人能够和谢念相媲美,可是,谢念已经死了!
陈舒禹红着眼,和郡王将近是触碰的距离他都不肯退后半步,“只要我在,我就不能让谢家军倒下去,只要再给他们点时间,他们一定可以,谢家不出孬人。”
郡王笑了,他真的是讨厌极了陈舒禹这副衷心的模样,谢家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衷心?“是,谢家是不出孬人,死了个谢守仁,还能冒出个谢念来。谁能想得到呢?谢守仁儿子都没有一个活着,侄女却还能扛得住。”
郡王的笑实在不像是好意,“谢念太强了,她比她伯父还要强,短短九年,就让谢家军更上一层楼,如你陈舒禹这般人物,更是对她忠心耿耿,他们谢家,到底是流着怎样的血,才能铸造这样的军魂?”
郡王抬头冲陈舒禹笑,语气却说不出的阴森,“她太强了,强到就算是女子,都让人胆战心惊。”
陈舒禹心头猛跳,他终于听明白了过来,他神色变幻难堪,嘴唇都轻轻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郡王凑到陈舒禹的耳边,轻声道:“我故意的。”
“嗬!”
陈舒禹暴怒发出一声怒吼,竟是一掌打在了郡王身上,这一掌不留一丝余力,郡王身子板如何抵得住对方这一掌?一下子就倒飞冲了出去,半空中吐出一口血来,撞在了营帐上,撕拉一声,营帐都被撞裂开了一个口子。
万岩听到动静,一下子冲了进来,便见陈舒禹失去了理智,红着眼要去杀郡王,他连忙把陈舒禹拦了下来,“陈将军!陈将军你冷静点!”
郡王被这一掌打得半天都缓不过气来,见陈舒禹被拦住,他又心虚又狂怒,“陈舒禹,你发什么疯?!”
陈舒禹推开万岩,“我要杀了你替谢将军报仇!”
郡王叫嚣着,“那是她自己不谨慎中了埋伏!”
陈舒禹已经听不进他的狡辩了,他原本的话字字句句钻在心里,疼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说不出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他故意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谢念如何,根本不阻碍他享福,那么,是谁指使的他?
陈舒禹说不出此刻的感受,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只有杀了眼前的人,才能缓解他的恐惧。
“是你故意深入敌军,把谢将军引入陷阱中。”陈舒禹一脚踢开再度来拦截的万岩,他眼里只有郡王,“是你不顾朝廷安危,把谢将军推入了敌军的包围之中!”
外边围观的士兵听得这话,哗然出声,群情激愤,“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你?!”
郡王慌了,他不过是一时贪图爽快说了实话,却没有想到会引发这样的后果,他当然不可能认下这事儿,当下驳斥道:“荒唐!本郡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本郡王是替天子监军,又如何能做出不利于朝廷的事情?!”
是啊,他是替天子监军,所以,他故意的,也便是天子故意的……
陈舒禹只觉天塌了。
是啊,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三国的将士都出现在天堑谷,若非陛下点头,他们有能如何跨过这么多的阻碍一同出现在天堑谷,他们甚至还达成了合作!
他自幼被教导要忠君爱国,可是忠到最后,却是君主要抹杀自己!
陛下是疯了吗?他在忌惮谢家军吗?他可知道若是没有谢家军,明国就跟赤身裸/体一般任人宰割?而且主将是女子啊,谢念是女子啊,他连女子都容不下吗?
谢念才多少岁?她甚至还没成亲,没留下一儿半女,她就这样死于一场阴谋里了!
陈舒禹觉得一切都变得讽刺至极,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了。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为什么?凭什么?
一定是陛下听信谗言,一定是这样!
陈舒禹已经不敢想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胆怯地只敢把责任推给了郡王身上。一定是这些佞臣进言,才会让陛下产生忌惮之心,谢念会死,都是他害的!
“你看大将军不顺眼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你通敌卖国,该当何罪!”陈舒禹质问着,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就想要把他了结了,万岩大惊失色,连忙拦着他,“陈将军,你在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杀了他!”
士兵们群情激愤,当下就有人冲上来要杀人,万岩拦得住一个拦不住第二个,急得满头大汗。郡王更是大惊失色,慌忙后退,“陈舒禹,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你们给我让开!”陈舒禹大喝一声,阻止了他人动手,他一把推开万岩,不顾阻挠冲了上来,长剑往郡王心脏一刺,郡王慌张闪躲,但以他的身手如何能躲得过来?只勉强避开了要害,被刺中了肩膀,发出了尖锐的痛呼声。
“陈舒禹!”万岩抱住陈舒禹的双臂,死死囚禁着他,“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陈舒禹红着眼眶,多日来的压力和迷茫在此刻尽数爆发,已然失去了理智,嘶吼着道:“既然朝廷不给我活路,我为什么还要留着这贱人耀武扬威?!”
匆匆赶来的洪群永听得这话,神色大变,怒斥:“陈舒禹!放肆!”
万岩也是惨白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士兵们哗然,纷纷叫嚷出声,“真的吗?!陈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是不打算要我们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
一场动乱即将爆发,洪群永急得连忙让人拦住这些失去了理智的士兵,两厢推攘之间火气渐浓,有士兵在激动之下动了武器,血液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瞬间点燃了这一场躁动。
营啸了!
洪群永气急,他不过是想要郡王过来打打头阵刺激一下陈舒禹,但是他没有想要引起营啸啊!当下只能加大兵力镇压,同时亲自出手与黄伯齐联手镇压住陈舒禹。
陈舒禹已失去了理智,回头对万岩道:“随我冲出去!”
万岩如何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发生?点头说好的时候跟过来却一掌把陈舒禹劈晕了。
洪群永这才借助这个机会扬声大喝,“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杀了陈舒禹!”
暴乱的士兵这才逐渐冷静下来,而此时虽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动乱,却也死伤了百来士兵。洪群永脸色极其难看,他看了一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郡王,突然觉得他没死真的是可惜了。
待得陈舒禹醒过来之后,理智逐渐回笼,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只是没有想到,在面对审讯的时候,刺了自己一刀的并非是郡王,而是他的连襟,最后把自己打晕了的万岩。
万岩悲痛地说道:“自谢将军死后,陈将军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多次念叨着什么君要臣死的话,末将不是没劝解过,谢将军牺牲是谁都不想看到的,陛下更是悲痛欲绝,可是陈将军都听不进去。”
他怜悯般地看向陈舒禹,道:“陈将军就跟得了失心疯一般,说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末将以为只是太过伤心随口说说的,却没想到他是真的要谋反,末将虽然是陈将军的连襟,却不想看到他一错再错。”
陈舒禹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万岩。
洪群永问道:“陈舒禹,你扰乱军心,试图谋反,你可认罪?”
谋反?他谋反便罢了,可是他的家人,他的士兵们,都会因为自己没命的。
面对洪群永那张假惺惺的脸,他无言地笑了起来。没有证据,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有证据又如何?是陛下想要自己死,他又能如何?
可悲,可叹。
陈舒禹低下了头,“谢将军聪慧,不可能轻易步入敌军陷阱,一定是郡王故意引诱,他看不惯谢将军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所以,我要杀了他,替谢将军报仇。”
他不愿再提半分朝廷之错,他要保全自己的家人以及士兵们。
“证据呢?”
陈舒禹摇头,“没有证据。”
洪群永怒斥:“荒唐!没有证据就凭你一把嘴就要把这脏水泼到郡王身上吗?陈舒禹,你满口胡言,意图谋杀监军大臣,作为将军,你非但没有管束好你的士兵,还带头作乱,你可认罪?!”
陈舒禹沉默片刻,低声道:“认。”
他不得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