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冬月眠

5、溪边

　　常青小心接过鱼肉，不顾烫快速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连铭珩拨了拨面前的柴火，随口问道。
　　常青被烫得边仰着头不断哈气，边含糊地说：“号起。”
　　连铭珩扯了扯嘴角，拿起另一块吃了起来。
　　常青被香的顾不上说话，说完就不再搭理连铭珩，埋头吃鱼，猛吃了几分钟之后他就停了下来，连铭珩一边吃着一边抬起头看了看他：“怎么了？卡住了？。”
　　常青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吃不下了，剩下的怎么办？”
　　连铭珩看了看他手中还剩一半的鱼，又低下了头，对他说：“留着明天吃吧。”
　　“那我放哪啊？”常青举着棍子有点不知所措。
　　“□□边上的土里吧。”连铭珩下巴一抬，示意了一下。
　　常青听话的把鱼肉连着棍子插在了旁边的地上。
　　连铭珩吃的抬不起头，刚才在水里一番折腾给他折腾饿了，吃完了鱼，又从包里拿了块饼也吃完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连铭珩转了转头，看见了常青插在地里的鱼，想了想然后他起身走了过去。
　　常青吃完闲着无聊又在和边上的树叽叽喳喳，一“人”一树聊得好不开心，连铭珩走到他边上都没察觉。
　　等连铭珩坐到他边上拔起树枝的时候常青才反应过来：“你要干嘛？”
　　连铭珩拿起那鱼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吃不下了吗？不吃我吃了。”
　　“这我都吃过了。”常青被惊到了，小声的说道，他这树生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连铭珩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直接往嘴里塞：“没事，我不嫌弃。”
　　常青坐在边上神色复杂的看他把剩下的鱼吃完了。
　　一顿饱餐之后，两人把周围收拾了一下，又给火堆添了点柴火，坐在了边上。
　　常青伸出手默念了一句，白花花的银子变在了他手上，此时无人，他就大胆的使用起了法术。
　　连铭珩坐在了常青的边上，中间隔了一点距离。常青把银子递给了他。
　　连铭珩随意的把银子收了起来。他随即从手边随便拔了颗草塞在嘴里躺下了，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星星。
　　“喂，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连铭珩问道。
　　常青还在想那个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连铭珩没听到他的声音只好又问了一遍。
　　“太阳很温暖，风很温柔，雨水也好喝。”常青抱着膝盖坐在边上，闭着眼睛回想了一番。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你是树的时候，那你变成人之后呢？”连铭珩沉默了一下，换了个问法。
　　“我变成人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我师傅发现了，他把我领进了财神庙，给我了衣服穿，我每天就在庙里打扫卫生什么的，还会吃一点你们送的贡品。”常青睁开眼睛像是从回忆里醒了过来，说着说着还瞟了一眼连铭珩“你们的东西都很好吃。”
　　连铭珩轻笑了一声，把脸转向了常青那边，又问道：“那你，不无聊吗？”
　　常青摇了摇头：“那你呢？”他盯着连铭珩的眼睛看。连铭珩的眼睛生的很是英气，常青不免多看了几眼。
　　连铭珩把头转了回来，继续看着头上的星空：“练武读书，一直都是这样。”
　　“那你不无聊吗？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啊？”
　　连铭珩一怔，为了什么啊？小时候木佳就一直跟他说，你要努力，不能让你父亲对你失望，你看他给你寄了这么多书籍，一看就是对你寄予厚望。结果这么多年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一直没来见过他，那自己学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皇位？
　　不，还是为了想见见他吧？
　　没听到连铭珩说话，常青以为是他说错了什么，他手脚并用轻轻爬了过去。
　　连铭珩听到一阵衣物的摩擦声，随后常青的脸就出现在了连铭珩的上方，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说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事。”连铭珩一下子坐了起来，常青躲闪不急，差点磕到他的下巴。
　　连铭珩曲起一条腿，摸了摸脖子。
　　常青毫不在意地摸了摸下巴又黏了上来：“那个，你读书很厉害吗？”
　　“还行，怎么了？”
　　“我想学写字，你能教我吗？”常青半跪着转到了他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不会写……你为什么要学写字？”连铭珩收住了脱口而出的挖苦，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问他。
　　常青又往前挪了两步，半个身子往连铭珩身上靠了过去：“我想写我的名字，常青。”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想写你的名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连铭珩。”连铭珩稍稍往后退了退，常青的手都要碰到他腿了，他刚要提醒，常青咻忽一下缩回去了。
　　“连铭珩，你名字真好听，连铭珩……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想不起来了。”常青眯了眯眼睛。
　　连铭珩看着他退了回去，还是有些不自然，索性站了起来，常青抬起头看着他走到了火堆旁，对着他说：“来这，看得清楚些。”
　　常青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站在了他背后。
　　连铭珩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笔一划在土地上刻下常青的名字，常青在他背后看得认真，不自觉的手就搭上了连铭珩的肩膀：“你写的真好看啊。”
　　连铭珩皱了皱眉快速写完最后两画，扭头问他：“看明白了吗？”
　　常青面带笑意的脸就这么撞进了连铭珩的眼里。
　　常青点了点头，连铭珩不漏声色得把手里树枝递给了他，常青扭头就跑到刚才的位置蹲着去了。
　　常青蹲在那回想着脑子里看过的过程认认真真在地上一笔一划滑动着。
　　连铭珩想了想还是跟上去看了看，常青写的像是鬼画符，他挑了挑眉，在后面细细思索了一番。
　　常青自认为写的不错，扭头兴奋的想叫连铭珩过来看看，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连铭珩一脸严肃地站在他后面。
　　“怎么……”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树枝就被连铭珩拿走了。
　　随即他上前在旁边的空地上又一笔一划的写了一遍，边写他还边问：“常青？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嗯……我想想，我记得师父说“常绿常青，幽香宁静”说的就是我们这种类型，所以就是这样吧？”常青拧着眉头，视线边随着连铭珩的动作移动，边不甚在意的说道。
　　连铭珩写完把树枝递还给了常青。
　　常青小脸严肃，对着那字又开始一笔一划。
　　眼看着常青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连铭珩当做了空气。连铭珩见状也不多打扰，闲来无事便想去周围看看，便跟常青说了一句：“我去周围走走，你不要乱跑。”
　　常青正写的投入，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连铭珩转身便走了。
　　连铭珩顺着溪水往上游走了一段，捧起溪水喝了一口，顺便把他和常青的水壶都灌满了。
　　随后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了那封不离身的密函，借着月光又细细看了一遍。
　　一片乌云飘过来暂时遮住了月亮，连铭珩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隐隐绰绰的火堆，和那个小小的身影。
　　月光如水洒在了溪上，连铭珩不自觉低头看了看水面，潺潺流水倒映出他带着笑意的脸，虽然有些扭曲，连铭珩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脸，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
　　常青不知道写了多久，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还没见到连铭珩回来，他周围小心走了一圈没看到连铭珩的身影，记着连铭珩的吩咐他还是不敢离开太远。
　　夜已深了，常青哈欠不止，眼里嵌满了泪水，模模糊糊之中他感觉有人过来了，但还是没抵过睡意，一头歪在旁边的树干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连铭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常青靠着一棵树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根树枝。
　　连铭珩不便靠近常青，他努力不去看常青的样子，强迫自己走到另一边。
　　“你回来了啊？我等你等了好久。”身后突然传来了常青的声音，连铭珩猛的停下了脚步。他本不想回头的，奈何有一股冲动驱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
　　常青还是闭着眼睛的，刚才可能只是他半睡半醒间发出的。
　　连铭珩悄悄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常青，随后轻轻拿走了他手中的树枝，脱下了自己外衫给他从头盖了起来。
　　常青是被闷醒的，一睁开眼看不见太阳，他猛地坐了起来，随后衣服从脸上滑了下来。他昨晚明明记得是靠着树睡着的，怎么会躺在了地上，身上还盖着，他拿起来看了看，这是连铭珩的外衫吧。
　　连铭珩呢？常青扭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他人，昨晚他没回来吗？
　　常青突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不远处的火堆还冒着黑烟，他起身去了栓马的地方，果然，有一匹马不见了。
　　他不死心的去周围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常青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手里还攥着连铭珩的外衫，就这么坐到了地上。
　　是要被抛下了吗？
　　“吁～”从远处逐渐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你在干什么？”连铭珩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他驾着马走了过来。
　　常青有些迟缓地把头转了过去，有些不可置信道：“我……你怎么回来了？”
　　连铭珩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我不回来去哪？”说着说着他看到了常青有些泛红的眼角，声音放缓了些：“我去前面探探路，看你一直没醒就没叫你。”
　　“我……我以为你把我扔在这走了，我……呜呜呜。”常青撇了撇嘴，连铭珩以为他就要哭出来了，结果常青立马转了回去，眼泪也给憋回去了。
　　连铭珩坐在马上内心有些复杂，想了想他还是翻身下马走到了常青边上。
　　常青把头埋在膝盖里，连铭珩在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想去安慰他。
　　“我才没有哭。”常青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发出来。
　　连铭珩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但是你的衣服好像被我弄脏了。”常青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没事。”连铭珩快速把手收了回来，惺惺地捏成了拳头背在了身后。
　　连铭珩接过常青递还给他的衣服，来到了河边，常青跟在他后面掬了把水洗洗脸。
　　常青洗了把脸就蹲在边上看着连铭珩，连铭珩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腾出手从怀里掏出了几颗果子朝常青扔了过去：“尝尝，我路上摘的。”
　　“唔，好酸。”常青小脸皱成一团，咬了一口不肯再吃了。
　　连铭珩斜看了他一眼，有些生疏地用力搓动手上的衣服，常青蹲在边上托着腮帮子看了好一会也没见他洗好，他开口道：“要不我帮你洗吧？”
　　“你会？”连铭珩有些不信。
　　常青顿时来了精神，立马把袖子撸了起来：“我之前在庙里就是自己洗衣服的啊。”
　　连铭珩将信将疑的把衣服递给了他，跟他换了个位置。
　　连铭珩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常青的动作。
　　常青没说假话，他看起来年纪虽小，动作却很娴熟，很快这衣服就在他手里沥水拧干了。
　　“看。”他撑着衣服给连铭珩展示了一下，兴奋的小脸从衣服后面探了出来。
　　“嗯，不错。”连铭珩接过衣服挂在了马背上。
　　常青放下了袖子，用冻红的双手搓了搓脸：“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先吃点东西吧？那果子怎么样？”
　　常青有些惊讶的说：“我已经给扔了，好酸，你还要吃吗？”
　　连铭珩哑然，默默掏出块饼咬了一口。然后给常青递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