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冬月眠

4、4

　　两人吃完饭，常青去二楼收拾包袱，连铭珩拿过他和常青的水壶灌满了水，然后去门外等他。
　　连铭珩看着常青背上左右交叉背着他两的包袱走出来，本来就不高的身子被衬托的更为娇小了。
　　他上前一步，取下他自己的包袱背在背上，把水壶系在了常青腰上，然后转身一步就跨上了马背。
　　“上马。”
　　常青呆呆的看了看他，随后笨手笨脚的爬到了另一匹马背上。
　　连铭珩还是像昨天一样，他骑马在前面后面牵着常青的马。
　　两人疾驰在一片旷野上。
　　昨晚睡觉前连铭珩看了看地图，继续北上经过几座小城就会来到疆城，疆城是汐月国几大城之一，其中疆城又分成了南北两城，北疆城再往北就是外邦。
　　他执意北上不仅是为了避开追杀，更想亲眼去看看北疆城和边疆的情况。
　　北疆城有他叔父，在他年幼没有见过父亲的童年里，叔父给了他不逊于母亲的关照。几年没见了，他想去看看他。
　　而边疆……男儿练就一身好武功，自是对战场有所向往。
　　常青坐在后面看着前面连铭珩的背影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水壶，连铭珩是个好人。可他连他要去哪里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跟他走了好几天了。
　　常青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家在哪个方向啊？
　　连铭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吁～”他拉了拉缰绳，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常青急忙回过头，坐直了身体。
　　连铭珩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又继续前进了。
　　到了中午休息，常青不肯下马，连铭珩只好把吃的拿给他，让他坐在马背上吃。他牵着常青的马来到了阴凉的地方，随后就坐在地上看常青边吃边尝试遛马。
　　常青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趴着抱着马脖子前进，显得有些滑稽。
　　“拉紧缰绳腿夹紧，身子前倾坐直。”连铭珩看着实在有些好笑，忍不住出声提醒，常青小心翼翼尝试了一下。
　　几次下来，常青连向马说好话都用上了还是不行，马就是不听他的话。气的他甩开缰绳作势就要下马，马儿此时也脾气上来了，抬起前蹄一声长啸。
　　连铭珩见状连忙疾步上前翻身上马把常青圈在了怀里，拉紧了缰绳让马冷静了下来。
　　常青被吓了一跳，心虚的向后看了看连铭珩。
　　连铭珩不看他，牵过他的手握在缰绳上，自己的手牵着缰绳的另一边：“看前面。”随后带着他跑了起来。
　　连铭珩觉察到了常青紧绷的身体，开始时只是慢慢溜达溜达，然后就逐渐提速，跑了几圈之后常青逐渐找到了感觉，连铭珩就悄悄把手松开了。
　　常青带着马跑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后背不断轻撞入连铭珩胸膛，连铭珩手握成拳默默搁在两侧，看着常青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
　　“会了吗？”
　　“嗯！”常青用力点了一下头，笑着回头跟连铭珩道谢“谢谢！”
　　连铭珩看着他的脸不自觉撇开了视线。
　　连铭珩看着差不多了就下去了，顺便拍了拍马，马背上的常青跃跃欲试还想再骑两圈，被连铭珩揪了下来：“马也是要休息的。”
　　常青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去摸了摸马，在它耳边悄声了几句，随后坐在了连铭珩边上。
　　常青刚才那股兴奋劲还没消下去，他坐在连铭珩边上闲不住的又伸出手摁在了连铭珩身后的树上，连铭珩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警觉地坐了起来。
　　“没事，他说我骑马骑得很好。”常青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又换了一棵树摸了上去“他也说我骑得好，哈哈”常青发出了愉悦的笑声，这是连铭珩这几天第一次听他笑的这么开心。
　　连铭珩枕着胳膊看着他和周围一圈的树能交流的都交流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坐回了连铭珩的旁边。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常青一直安静的坐在边上等他。
　　“走吧，不早了。”连铭珩站了起来。
　　“嗯，我还想试试自己一个人骑马，不用你牵着可以吗？”常青跟在他后面问。
　　连铭珩暗暗挑了挑眉，没出声默认了他的想法。
　　常青开心越过了连铭珩翻上了马背。
　　“走吧。”
　　于是继续赶路的时候，常青策马在前面跑，连铭珩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他一边要注意有没有走错路，一边视线还不自觉的放到常青身上，错过的晚霞落在了常青身上一样灿烂。
　　皇后吩咐的人手都已经上路了，连铭箫知道的时候正坐在伏萃宫里和他母妃在喝茶。
　　汐妃早知道这件事了，她没入宫之前是和木佳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木家在湘城是名门，汐妃则是湘城城主的女儿，两家一直都相处的很融洽。
　　那年木佳和连崇山相识相爱，她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连崇山是皇帝。后来汐妃年纪稍长被送入宫内，见到皇帝的那一瞬，她才回想起木佳送别她时那饱含深意的眼神。
　　她开始有些无措，木佳比她年纪稍长，她从小便是把她当姐姐看待的。如今她被送到了“姐夫”身边，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下意识逃避这种突如其来身份的转变。
　　即便如此，皇帝还是就注意到了她，不仅是因为她长得美貌，更是因为她的出身。
　　几次临幸下来她很快就有了身孕，木佳得知消息很高兴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她绝口不提皇帝，只细细指导她生育的经验。皇帝渐渐也对她宠爱有加，直到连铭箫出生。
　　连铭箫一年年长大，她动过不该动的心思，可这深宫哪个又是好相与的，看着木佳年年在连铭箫生日送来的东西，她怀着既是对姐姐的内疚又是为了自保，终究是放下了争名夺利，只想顺顺利利的把孩子养大。
　　连铭箫一点都不负汐妃的教导，他生的好一幅容貌，又风度翩翩才学五车，更重要的是他懂得隐蔽锋芒，终究是在这皇城内平安的长大了。
　　此时连铭箫给汐妃递上杯茶，把她从回忆里唤了回来。
　　“唉，箫儿你……”
　　“儿子没什么怨言。”汐妃一开口连铭箫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了她。这些年汐妃一直后悔自己太过软弱没能让连铭箫去争一争，以至于每次母子二人坐在一起汐妃都要提上一句。
　　“母妃觉得我泡的茶怎么样？”在他看来王位哪里比得上清闲自在游山玩水。
　　“自是不错，那你知道皇后她们……”
　　“母妃再尝尝这个，儿子特意去外面买回来的。”连铭箫又急忙递上一块糕点。
　　连铭箫很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养在外面的哥哥，私下里母妃常说她视木佳为亲姐姐，他自然而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抱有一丝天然的亲近。
　　这次连铭珩上京，不管是为了这一点亲情，还是为了自己能多一层保障，他不介意动用一些手段让这位哥哥成功抵达京城。
　　“儿子知道，儿子都明白，儿子会想办法的。”连铭箫急忙安慰汐妃。
　　“箫儿也不要太过勉强，还是要以自身为主。”汐妃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
　　连铭箫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
　　“母妃再给我多讲讲您和木姨小时候的事情吧。”连铭箫又倒了杯茶递给了汐妃。
　　等到月上枝头，连铭箫才从汐妃宫里出来，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低头整了整衣袍，大步朝着宫外走去了。
　　他早知有这么一天，所以全国上下他都悄悄布置了一些人手，问题就是，他这位哥哥要如何认得出来呢？此时的他没有了在汐妃面前的从容，显得有些头疼。
　　“对了，刚听母妃提到了木姨的兄弟，连铭珩的叔父，也许这会是一个机会。”连铭箫心下有了计较，急忙派人去了。
　　常青的木头身体头一回觉得累。
　　他学会骑马太过兴奋了，和连铭珩疾驰了一下午，本来很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发现什么人烟，不得已，连铭珩只好决定在外面过夜。
　　野外没什么地方好去的，他找了一处带水的草地，准备晚上在这歇息顺便捉点鱼晚上吃。
　　两人先是分开在周围找了点干木头干柴火什么的，堆在一起点个火堆。连铭珩抱着干木头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常青也抱了一堆回来，他挑了挑眉，晃了晃手里的树枝问他：“这是树枝，你会有心理负担吗？”
　　“我捡的时候就已经问过旁边的树了，他们说可以的，我还给他拜了拜。”常青摇摇头解释道。
　　连铭珩点了点头。
　　天色昏暗，连铭珩准备了一支火把，让常青举着火把站在岸边，他自己卷起裤脚下水抓鱼。
　　刚接触到溪水连铭珩被冰的一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脚，随后又小心翼翼挪到了火把边上，静静等待鱼儿上钩。
　　常青树生从未见过这种抓鱼方式，即使他现在很困，但他还是努力抓着火把，瞪大了眼睛盯着水面。
　　这时摇摇晃晃游过来一条小鱼，常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连铭珩给他了个眼神示意他别说话，常青急忙捂住了嘴巴。
　　火把一晃，火光在水里吓着了小鱼，它“咻”一下子游走了。
　　常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朝连铭珩道歉。
　　连铭珩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继续盯着水面。
　　时间逐渐过去，连铭珩在水里冻得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常青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让我来试试吧。”
　　没等连铭珩开口，这时突然游过来一条大鱼，他急忙示意常青不要再说了。随后他缓缓低下身子，手轻轻伸到水里放置在鱼会经过地方，耐心等待鱼游过来。
　　水里很冰，连铭珩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哗～”连铭珩看准时机抓住了鱼身，用力把鱼抛上了岸，常青见状急忙往边上躲，结果鱼就落在了他边上，溅了他一身的水。
　　“吃过吗？”连铭珩上岸拍了拍裤脚，笑着问。
　　常青也拍着身上的水，老实的摇了摇头。
　　连铭珩捡起地上的鱼用剑柄拍晕了，常青隔着点距离蹲着看他处理鱼肉。
　　在剖开鱼肚之前，连铭珩顿了顿，他抬起头跟常青说：“你去周围转转找两根长一点的树枝，等会用来穿鱼。”
　　常青听话的点了点头，拿着火把走了。
　　连铭珩看着他转身走进了林中，手上加快了杀鱼的速度，三下五除二把鱼剖开鱼的内脏掏出来，把鱼身放在溪水里一遍遍冲洗干净，最后赶在常青回来之前把内脏远远的埋了起来。
　　常青在树林里转了一圈，他不知道什么是适合穿鱼的树枝，只好伸出手摸向身边的大树求救，老树咳嗽了半天，常青等了半天才知道答案。
　　他爬到了老树的身上，折了两根树枝下来，然后急匆匆回到连铭珩那。
　　连铭珩已经把火升起来了，他坐在火堆旁拿着处理过的鱼肉，火光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听到动静他才抬起头看向常青：“回来了？给我吧。”
　　常青神色复杂的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绕过了火堆从连铭珩的后面把树枝递给了他，然后火速离开，坐的远远的。
　　连铭珩看到他的动作没说什么，他把鱼肉从中间分开穿上了树枝，一边烤鱼一边看了几眼常青在干什么。
　　常青找了个远离火堆的棵树依偎着，抱着膝盖一边和身边的树小声聊天，一边视线随着连铭珩烤鱼的动作上上下下。
　　常青悄悄摸了摸肚皮，他一点也不饿，就是馋，最后忍不住问道：“还没好吗？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
　　木头噼里啪啦响，连铭珩一开始没听清常青说了什么，他提高音量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常青不想大声讲话，就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可以吃鱼啊？”
　　“快了。”连铭珩说话手上动作却不停，最后再翻转几下就从火上拿开了。
　　“给。”一条本来很大的鱼掐头去尾最后剩不了多少，连铭珩把大的那半边递给了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