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鬼和胆小鬼》司青子

113、113

　　宋一手上的石膏已经拆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受伤次数太多，骨头硬，伤势恢复速度比常人快得多，医生拆石膏时都很意外。

　　他视若珍宝地将那盆盆栽捧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面姜玖一声惊呼后，便是混乱嘈杂的声音，通话异常中断后便再也打不通。

　　心跳得格外快，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发生什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重逢以来，害怕她再次厌恶他、远离他，他没有再在她身上放定位系统。现在他有些后悔……

　　放下盆栽，宋一冲出去，直奔公安局。

　　恰好遇上一脸严肃，从门口快步走出来的方晏，其他人也都步履匆匆，神情凝固，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

　　路边停着警车，他们正要出警。

　　“方晏，姜玖她好像出事了！”

　　宋一拦住方晏，心急如焚。

　　宋一很讨厌警察，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当初出狱后，他多次恳求警方帮他调查姜玖的行踪，然而了解前因后果后，没有警察愿意帮忙。

　　但此时此刻，他焦急中甚至透露出哀求。

　　哀求这些警察能先帮他找人。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的位置信息？”

　　方晏抿唇：“我们就是要去处理和她有关的事。”

　　“和她有关？”

　　宋一不敢深想，能让警察去处理的事，能有什么好事？而且他发现了，这些警察还带了枪。

　　“她出事了？”他声音有些颤，“你带我一起去……”

　　“你别添乱，在这等着。”

　　没有时间多聊，方晏想赶紧过去，可宋一固执极了，非去不可。

　　有两名警察想按住他，被宋一挣脱，还想抬起胳膊打人。

　　“你要袭警吗？！”周廷惊呼，拦住他。

　　“算了，让他去。”方晏无奈妥协。宋一这人不依不饶，这样拖下去，非出事不可。

　　宋一和方晏坐的一辆车，周廷在前面开车。

　　方晏：“你跟着，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安排，一会躲在一旁就行了。”

　　宋一心中的不安不断扩散：“到底发生什么了？”

　　方晏闭了闭眼，眉宇间满是焦躁。

　　他也没有很淡定。

　　市区发生恶意追尾事件，公安局自然接到了市民的报警电话。

　　还没等警察赶到地方，他们就收到了一封信。

　　被一个小孩子送过去的，说是一个红衣服大哥哥给了他钱，让送的。

　　是电信诈骗团伙的漏网之鱼，约方晏他们在一个地方见面，聊一个交易，地址是郊外一个废弃工厂。附带一张图片——

　　姜玖和齐萱伤痕累累，昏迷躺在地上的照片。

　　-

　　工厂荒废多年，处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脏乱不堪。

　　但此刻，工厂内，所有房间的四周全被堆满了木头和稻草。木头和稻草上面又被洒上了汽油。

　　在其中两个房间，两个女人分别被捆绑着，嘴上封上了胶布。

　　她们都还昏迷着，没有醒来。

　　穿着红外套、头发微卷的男人站在工厂大门口，关上了门，挡住里面的景象。

　　男人低头看着手机——

　　「处理掉这些警察，尤其是那个姓方的。哪怕你死了，我也会好好待你儿子，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要是不照做——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出现点意外。」

　　一进诈骗集团深似海，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男人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进的集团，反正他父亲是做这个的，在海外某地区混得也不怎么样，偶尔做错事，还会被残忍处罚。

　　他随了父亲，也只是个小领头，在国内某据点发展。现在那个窝点还被警察端了。很多人被抓，损失上亿元。

　　他侥幸逃了出来，老大却因为害怕把警察带过去，拒绝让他离开国内。

　　让他最后做一件事。

　　方晏这个警察，很敏锐，很聪明，还不怕死。不能留。如果可以，他的那些同伙也不要留。

　　男人面无表情地打字。

　　「照顾好我儿子。」

　　远远看到那个红色身影，周廷惊呼：“是他！果然他有问题！”

　　方晏：“你见过？”

　　周廷：“我陪姜玖姐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注意到他了，当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很奇怪。”

　　他很是懊恼：“我应该警惕一些的，当时就应该去查查他。”

　　宋一看向方晏：“是你连累了她。你就应该离她远点。”

　　周廷：“诶——话不能这么说啊。”

　　方晏：“确实是我连累了她，抱歉。”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在距工厂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下了。

　　一行人下了车，方晏向那个人大声问：“是你让我们过来的？你要聊什么？”

　　红衣服的男人脸色苍白，雀斑在阳光下特别明显，他眯着眼往前走了两步，大喊：“方晏是吧？你们过来！我们进里面聊！”

　　安棠鼻子动了动，虽然隔着距离，但味道还是很清晰刺鼻。

　　“别去，很大的汽油味，他应该要放火。”

　　方晏从下车就注意到了，沉声。

　　“他想放火烧死里面的人。”

　　他招手示意孙向阳，让他联系消防队的人，提前在附近守着，防止一会出事。如此浓厚的汽油味，一旦燃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孙向阳点点头，到一旁打电话。

　　放火烧人。听到这些字眼，宋一心揪了起来。

　　“姜玖是不是就在里面？”

　　方晏：“应该是的。”

　　“那快进去啊，把人救出来！”

　　宋一说着便想冲过去。完全失去了智商。

　　“宋一，你别冲动。”方晏拉住他，“你要怎么救？”

　　“他就一个人，我们还打不过他？”

　　不远处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拿出打火机，冲他们喊：“告诉你们别耍花招，不然我立马放火！”

　　“这里面门窗都被封死，只有我身后这个门！一旦关上，还不等你们灭火，她们便会被火烧得尸骨无存！”

　　“你们可好好想想，这里面还有一个女警察！是你们的同伴！不想她们出事，就把身上的武器都拿走！进来我们好好聊聊！”

　　男人根本没想到，抓一个方晏的老婆，还能顺带抓一个公安局的警察，简直赚大了。

　　宋一咬牙：“他到底要聊什么？”

　　看向方晏，“他是不是想让你们放他一条生路？你们答应他好了，人以后抓也不迟。”

　　姜玖和齐萱生死未卜，方晏脑袋乱成一团麻。他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当初齐萱受到侵害，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疏忽，那个案件主要负责人是他，是他没尽快解决好，才让齐萱有了后面的遭遇。

　　如今她再次落在逃犯手中，方晏真的很害怕她再次出事。

　　如果有生命危险，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一个人过去，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周廷：“不行啊方队！万一出什么事。”

　　“他手上有人质，不过去我们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方晏冲男人道：“我过去和你聊，可以吗？”

　　男人皱眉思索，年轻的脸上麻木不仁，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带着等死的灰败气息。

　　既然要同归于尽，当然要人越多越好。

　　“不行，你们一起过来！”

　　“你要聊什么？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不照做我立马弄死她们！”

　　方晏沉默一会，“你手上有两个人，所以我们过去两个人怎么样？”

　　他语气决绝了一些，“不同意的话，大家就这样僵持着，你想谈的条件估计也不会实现。”

　　男人没有逃生的后路。从在大街明目张胆行凶的时候，他就被上头下达了必死的命令。警察查到他的行踪是迟早的事，所以死的时候发挥点价值也是好的。

　　不愿死在警察手里，他也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方晏是上头点名必须要死的人。男人抿紧唇：“行啊，你必须来！然后再带一个人过来！”

　　周廷自告奋勇：“方队，我跟你进去！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

　　其他人也都争先恐后，要陪方晏一起。

　　混乱时刻，宋一声音在一众人中突兀插进来。

　　“我跟你去。”

　　“？？！”

　　大家一起噤了声，齐刷刷看向他。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警察，凑什么热闹？

　　方晏揉揉太阳穴：“我真不该让你过来添麻烦。”

　　男人那边催促喊：“快点！别TM磨磨唧唧的！”

　　宋一执着极了，目光灼灼。

　　“我和你进去。你们不带我，我也要过去。”

　　方晏：“宋一！”

　　宋一看着他：“她在里面，我没办法在外面若无其事地待着。”

　　其他人七嘴八舌劝着，还有些生气，说话难听了些，都骂他妨碍公事。

　　他充耳不闻，只是重复道：“我和你过去。”

　　“快点！再不过来我立马放火！”男人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一道火苗窜出来，细小却让人忌惮。

　　只要打开门往里面一扔，火势便会迅速蔓延，吞噬里面的一切。

　　趁其他人还在拉扯，宋一走过去了。周廷离他最近，想抓他胳膊，被他避开。

　　“我去，你真不要命啊。”周廷傻眼。

　　宋一腿长迈步大，已经靠近男人的方向。安棠和孙向阳喊他回来也不听。

　　方晏眉头皱着：“算了，你们在外面待命，我和他进去。”

　　他卸下手枪，交给孙向阳，然后也快步跟上。

　　“等等，站那！”距离一段距离的时候，男人呵斥他们。“互相检查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带东西。”

　　他提醒：“我告诉你们别轻举妄动。”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自制的□□，虽然威力很小，但只要爆炸，产生的火光会瞬间点燃周围的木柴。”

　　“你们要是想耍花招，我立马送她们见阎王！”

　　方晏确实有靠近后找机会钳制住这个人的想法，但男人很警惕，始终保持着距离，且拇指始终放在按键上。

　　没有想到，还有一个□□。

　　男人可以不过去就起火烧死里面的人。

　　方晏和宋一互相检查了对方所有衣服口袋，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了，没有利器。

　　“手机也扔了。”男人吩咐。

　　方晏和宋一把手机丢给了不远处、担忧焦虑、蠢蠢欲动的周廷。

　　“行，你们跟我进去。”

　　男人始终保持距离，一步步后退到里面。

　　待方晏和宋一进去，男人指着一处：“你们站那。”

　　他们站在了离男人和大门口比较远的地方。

　　男人过去把大门关上，用很大的一个锁锁住了这扇门。

　　宋一和方晏环视四周，进来后，汽油味就更重了。周围全是厚厚的堆积的木头和稻草。姜玖和齐萱并不在，有好几个小房间，她们应该在其中一个。

　　工厂毕竟是荒废的，这些小房间的门都已经坏掉，只是虚掩关着。

　　他们试图从缝隙中找到姜玖和齐萱的位置。

　　但又忌惮男人口中的炸药，不敢轻举妄动。

　　在意的人被抓，相当于扼住命运咽喉。

　　两个男人在此刻都显得非常不冷静。

　　方晏边焦急打量边快速问：“你想聊什么？你有什么条件？你把她们关在了哪个房间？”

　　他们没有看到，男人上了锁后，一直没有转身，低着头，整张脸陷入阴影中。

　　炸药其实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那个遥控器只是用来威胁的幌子。

　　他们以为他想活，想逃跑。其实他在寻死。他没有什么好聊的，他只是想带他们一起去死。

　　缓缓按下手中的打火机，咔哒一声，非常微弱的响声。

　　方晏和宋一都听到了。

　　待他们转头看去，男人已经手一抛，丢出了打火机，落在那堆干燥的浇满汽油的稻草上。

　　瞬间，火光冲天，火势熊熊燃烧。

　　整个房间亮堂起来，被火焰和炙热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