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鬼和胆小鬼》司青子

112、112

　　离婚的事从未向父母提及过，柳惠不知情，孟美华和姜顺也不知道。他们大概一直以为两人的婚姻和谐顺遂。

　　姜玖：“我们各自向父母说明情况吧。”

　　方晏说好。

　　第二天，姜玖告诉父母要回家一趟。

　　方晏：“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去找…柳阿姨，和她说一下。我怕她接受不了，你劝劝她。”姜玖道，“我已经预约好了，下午我们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登记。”

　　“可是你的安全……”

　　“应该没有问题。”姜玖宽慰笑笑，“那通电话应该就是恐吓，吓吓我而已，不会真的出事。”

　　“我们可以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一下这件事。或者我陪你先去你爸妈家，再去找我妈说明情况。”方晏提议。

　　姜玖抿唇。她其实不太想和柳惠正面沟通，害怕她听到离婚再次“发疯”，方晏是他的儿子，他单独沟通可能会更好。

　　“不用了，我想单独和我爸妈说。”

　　方晏想再说些什么，被姜玖打断：“我们尽快解决，到时候我就离开了，应该就不会再被人盯上。”

　　“好吧。”他妥协，“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美华和姜顺一看到女儿回来，非常开心，好久没见到女儿了，自然非常想念，拉着她的手絮叨不停。

　　听到她说要离婚时，笑容顿住，难以置信地问。

　　“什么？离婚？！”

　　“好端端得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方晏对你不好？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出气！”

　　姜玖非常平静：“我们两个不合适，没有任何感情，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

　　“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多久都没有感情。”

　　孟美华和姜顺非常不赞同离婚，一直劝她再想想，再不济也要考虑考虑孩子。

　　“孩子我给方晏了。”

　　“你连孩子也不要？”孟美华恨铁不成钢，“你个死丫头，千万别任性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离婚。”

　　姜顺：“方晏条件挺好的，如果没什么大错，真没必要离婚。”

　　姜玖有些疲惫地垂下眼睫：“爸，妈。”

　　她无力道：“我真的很累……这个婚姻，我一点也不快乐。”

　　他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见女儿开怀大笑过了，现在都是情绪淡淡的。当初跑来跑去、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现在变得整日待在家中，完全不和外界沟通。

　　“诶，你……随便吧，那你要离就离吧！”

　　孟美华和姜顺见她执意如此，根本劝不动，随她去了。

　　“你不后悔就行。”孟美华叹气，“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吧。长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了。”

　　天气渐渐转暖，空气中已经有了些和煦的味道。方晏还没有发消息，应该还在和柳惠沟通。柳惠不像她父母，应该还要再劝一段时间。姜玖站在路边把宋一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我去找你，把我的花拿回来。”

　　几乎在她发出去的下一秒，他便回复了：“你回来了？我去找你。”

　　“不用，我在路上了。”

　　透过车窗，姜玖看到前面路边站着的齐萱，她一身便服，拿着一杯咖啡，低头看手机。

　　想了想，姜玖停下车。

　　齐萱发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很意外，看到是姜玖就更意外了。

　　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情。

　　姜玖笑着打了个招呼。

　　“嗨，齐警官，好巧啊。”

　　齐萱：“是挺巧的，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

　　姜玖：“你现在有空吗？”

　　齐萱刚从公安局出来，好久没回家了，准备回家吃个饭，爸妈都很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有啊，怎么了？”

　　“想跟你聊会天。”

　　路边有人经过，不太适合聊天，两人去了车上。

　　看着副驾驶座的齐萱，她和方晏一样，眼袋很重，透露着连续多日办案的疲惫，姜玖冷不丁开口：“我要和方晏离婚了。”

　　一句话就像惊雷。齐萱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出现震惊，难得说话不利索：“离…离婚？”

　　姜玖点点头。

　　“为什么？”

　　在齐萱的印象里，方晏的妻子，美丽温和，眼睛特别漂亮。方晏和她相处得似乎也不错，从未有任何矛盾。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幸福是最难得的。

　　而且……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

　　“因为我们没有爱情。”

　　姜玖苦笑一下，“一开始就不应该结婚的。”

　　从结婚的那一刻，她就这样想了。

　　齐萱还是很震惊，从未听说有矛盾的两人，竟然不知不觉就要离婚了。

　　她承认，对方晏依旧感情还在，甚至从来没有淡化过，这份感情在日复一日中越来越痛苦，但听说他们离婚，她还是心情很复杂。

　　“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姜玖望着车前面摆放的小物件，一直左右摇摆，在她眼中晃来晃去，她的心却格外平静。

　　“金溪园的房子，方晏一直为你留着。”

　　齐萱一怔，想解释什么。

　　“我说这个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他也一直喜欢你。”

　　齐萱望着她，她冲她淡淡一笑。

　　“我和方晏结婚后，一开始一直都是分房睡。柳阿姨的性格……你知道的吧，被她知道了。我怀孕那次，是我们被下药了。除了那次意外，再没有过。我们两个对彼此都没有感情，结婚这么久，就像个不太熟悉的朋友。”

　　齐萱很惊讶地接受着这段话的信息。柳惠自从方振凯去世后，疯起来确实特别疯。下药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可是你们有孩子了……”

　　姜玖看她：“这就是我想找你聊的。”

　　“我知道柳阿姨不同意你和方晏，是因为…你不能生孩子。”

　　姜玖声音轻了些，怕说话冒犯。看齐萱没有生气的样子，她才继续道。

　　“安安的抚养权我不打算要，这样方家也算有孩子了。你和方晏如果还有可能……应该不会受到阻拦了。”

　　齐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真的能轻易割舍吗？

　　自己确实有些神经病，姜玖都觉得自己疯了，她生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为了满足柳惠偏执的心愿，这样齐萱和方晏或许就能重归于好。

　　圣母也罢，疯子也罢，她当时只是觉得一对有情人因为这个原因分开实在可惜，她自己的感情经历坎坷艰难，所以她不希望原本可以幸福在一起的人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分开。

　　反正她当时已经意外怀孕了，所以就顺其自然决定生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病？”姜玖道，“我也觉得有病。”

　　她叹口气，“哎，我今天碰巧遇到你了，所以和你聊聊，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挺可惜的。不过你们两个后面具体怎么样，还要看你们怎么想。”

　　“你不想再接受方晏我也是能理解的。”姜玖诙谐一笑，“毕竟他是个二婚男，你嫌弃很正常。”

　　齐萱也笑了，“我现在心很乱，得好好思考一下。”

　　她看着姜玖，对她生个孩子成全他们的事，既感到匪夷所思，又有一些微妙的感激。或许，她真的可以如愿和方晏在一起了。

　　只是……齐萱总觉得伤害了面前这个女孩。

　　姜玖有些好奇，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

　　“那个，我可能有些唐突。”她小心发问，“你是因为什么不能怀孕啊？”

　　听说是在出任务时出的意外，所以她试图猜测。

　　“受伤了导致得吗？”

　　她能想象到的就是这个，或许在制伏罪犯的时候，被他用利器伤到了腹部？

　　这么多年过去，齐萱对这件事早已释然淡化，她平静地阐述当年发生的事情。

　　和姜玖想得差不多，确实是在追捕犯人时出的事。但又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五年前，刚大学毕业不久，齐萱还比较年轻稚嫩，缺乏锻炼。

　　在处理一个强.奸案件时，嫌疑人迟迟没有抓到。所以在她发现了一些线索后，当心嫌犯逃跑，未向其他人汇报，便火急火燎冲了过去。

　　她确实找到了那个一脸警惕，鬼鬼祟祟的男人。

　　她追着他到了一个公园里，旁边有一片小树林，位置偏僻。嫌犯是个力气特别大的男人，经常打拳击，武力值强悍。在这里，两个人打斗起来。

　　纠缠不休的时候，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洒向她的口鼻。

　　这是他迷.奸女人们用的，药效强劲。

　　齐萱昏迷了。

　　待到醒来，便是浑身赤.裸地躺在这片树林里，□□流血不止，轻轻一动弹，便是痛彻心扉的撕裂感。

　　男人还留下了一张纸，上面粗狂潦草的字体写着极具侮辱性的话：“美女警察的滋味也挺不错。”

　　由于□□异常粗暴，□□撕裂，宫颈受损，长时间出血……她子宫出了问题，影响受孕。

　　提起往事，齐萱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姜玖心惊地听着这一切。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经历，要是早知道，她死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目露不忍，姜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经历过类似的遭遇，自是知道其中的可怕和痛苦，哪怕她幸运，被救下，但这种遭遇带给人心灵的冲击是难以言喻的。

　　察觉她的意图，齐萱对她安抚笑笑。

　　“你不用担心，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一开始她确实痛苦，和方晏抱在一起流泪。方晏眼睛红得吓人，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后来抓到了嫌犯，方晏盯着他，想让他下地狱，亲自报仇。

　　但他不能。

　　齐萱也不能。

　　齐萱拉住他紧攥的手，对他摇头。

　　他们是警察，更应该明白，要用法律的手段制裁犯罪分子，而不是通过暴力解决问题。

　　这样的事总在世界各地上演，如果人人都拿起匕首解决问题，社会永远不会安宁。

　　就像五年前，宋一对欲侵犯姜玖的人痛下杀手，于是他付出了牢狱之灾的代价。

　　警察更要坚持法律的底线。

　　方晏永远也不能像宋一那样不管不顾。

　　齐萱像是真的走出来了，短暂的崩溃后，这件事让她变得更成熟更坚不可摧。

　　“这种事我们没有错，错的是施加伤害的人。”

　　“我当时就在想，我是警察，更应该为那些受到伤害的女孩树立榜样。遇到这种事，应该将重点放在施害者身上，不应该反思自己，折磨自己，让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这样的话，除了身体上的痛苦，还会再受到精神上的痛苦，这无异于二次伤害。”

　　“打起精神，认真生活，勇敢发声，追捕犯人，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这样才有意义。”

　　齐萱的目光随着话语而愈发坚定，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彩，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这是她作为警察的信念和伟大。

　　姜玖忽然对她肃而起敬。

　　两人后面又闲聊了一些其他问题，齐萱问她将来有什么打算，有困难也可以联系她帮忙……

　　耽误的时间有些久，宋一在酒店等得望眼欲穿，迟迟不见她身影，于是打电话问问情况。

　　看到来电显示就知道他要干嘛，姜玖接通：“你别急，我很快——”就到。

　　话未说完，被惊呼声代替！

　　巨大的冲击撞在车尾，车子陷进去很大一部分，整个车子颠簸了一下，被撞得往前移动。

　　因为两人只是在车上坐着聊天，所以并未系安全带，刚才那一下，让两人身体都往前弹了出去，重重砸在车上！

　　齐萱手中的咖啡杯更是直接飞了出去，液体洒了一车，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姜玖手机也掉了，里面隐隐能听到宋一的声音。

　　“姜玖，姜玖！发生什么了？你现在在哪？”

　　两人还来不及站起来，车子便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有人故意撞车，我们快下去。”

　　忍着痛，齐萱迅速道，她的手碰到了车门把手，可那人动作更快，齐萱刚碰到身体便腾空飞了出去。

　　路上有经过的车子和行人看到这一幕早就吓得逃得远远的，或许已经有人报警。所以这人下手更疯狂了一些，来了一次最为猛烈的撞击。

　　姜玖她们的车子被撞得一百八十度旋转，车子严重变形，两人身体甩出去，撞到了脑袋，姜玖头破血流地晕了过去……

　　齐萱没有晕，但是一堆东西压在她身上和手腕处，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她越用力推，手腕处的阻力越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无力感。

　　难道这次真的要死了……

　　扭头还能看到姜玖流满血的脸，她大概能猜到这或许是某个罪犯的报复。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齐萱心里默默对她道了声歉。

　　失血原因，加上体力透支，齐萱渐渐眼前模糊，最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