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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八月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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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概也晓得在我面前,铜墙铁壁都软得跟豆腐渣一样,所以才往空调里加一些奇怪的东西。”黄金娇一边说,一边悠悠闲闲地走在甯安身旁。虽然二人暂且像熟识已久的故友一般平静地走在一块儿,但这到底只是表面现象,因此甯安没有放松丝毫警惕。然而黄金娇却完全不以为意,一直在闲聊般地解释自身近段时间的遭遇,也不知是想以此来套近乎还是怎的。“可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憋气,只能硬着头皮呼吸。这种感觉简直比有人在你跟前抽烟还要糟糕透顶上万倍,搞得我做梦都想把它砸烂!不过今天醒来的时候,身上意外的有力气,然后我就想:肯定有什么要发生了。当然,我也没笨到一来劲就闯出去,所以乖乖在屋里待了半天。之后,那个声音忽然在我脑子里响起,和我说了你们入侵的事。”
当时,黄金娇正全神贯注地趴在门边探听外部的动静,讵料一个十分俏皮的声音冷不防在脑海中响起,令她误以为自己这些天吸“毒”吸太多,以至于吸出幻觉了。就在她担忧秦源野往后该如何是好之际,那声音又有感而发似的道:“真是太可怜了。”
“是啊,”黄金娇不自觉附和道,“咱们鬼鬼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那么可怜的。”
“不,我是说被你玩弄过后又被无情抛弃的男人们。”
“……男人?”黄金娇愣了愣,一下子回过神来,“你不是我的幻觉吗?”
“如果你认为那些男人值得同情的话,如何会在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竟然产生这种想法?”那声音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唉,果然绿茶婊就是绿茶婊,装得再纯也是白搭。”
黄金娇听明白了对方第一句话,但不理解第二句话,因为她完对于装纯这个概念毫无头绪,“你是谁?为什么会擅自出现在我脑子里?塞勒涅中好像没有类似能力的异类吧?”
“哼,我这么牛逼,怎么可能会和一帮乌合之众打成一片?”
“那我们认识吗?”
“我认识你。”
兴许是早已习惯了被人单方面认识,黄金娇也没有对其刨根问底,而是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吗?”
“‘蜂巢’被入侵了。”
“是狗部门?”
“哟,难不成食人鬼的狗鼻子传染给你了,隔着墙也能知道是谁?”
“鬼鬼的鼻子不是狗鼻子。她的鼻子是世上最聪明的鼻子。”黄金娇一板一眼地纠正道,“异类根本不屑于玩‘小钢珠’,只有人类才会摆弄花里胡哨的工具。”
“哦,原来如此。”那声音一副受教了似的口吻,“确实从刚才开始,战况就一直非常激烈呢。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黄金娇鼓着腮帮子思索顷刻,“虽然趁乱逃出去不失为一个选择,但既然很激烈的话,还是等他们打完了再说吧。而且,也得先把门拆了。”
“不用。这门没锁。”
“没锁?”黄金娇难以相信地一挑眉,“不可能啊。我被关进来的时候,可是听见他们上了好几道锁呢。”
“有人偷偷打开了呗。”
“谁?”
“你觉得会是谁?”
黄金娇低头沉默了会儿,随后又专心关注起外边的动静来。终于,一切能为肉耳捕捉到的混乱渐渐平息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取而代之。黄金娇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继而一手扶着门,一手搭上门把,试探性地轻轻一推,猫腰出了禁闭室。穿出幽暗狭窄的走道,一幅无人生还的画面随即铺陈于眼前。黄金娇微微一顿,若无其事地踩着血河经过,鲜红的脚印触目惊心。这时,那声音又道:“真是个冷血的女人啊,居然头也不回地走过了。”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死人是没什么好看的。但他们可是以所谓的‘小钢珠’,拉强敌同归于尽的英雄啊。从这点而言,他们不是更厉害吗?”
黄金娇噘了噘嘴,一副懒得理的表情。
“看吧,就算同为异类,你理解不了我说的话,我也无法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浪。既然如此,又为何一定要冠以异类之加以区分呢?真正的异类,难道不是每个人自己吗?”
“……”
“啊,停一下!”
黄金娇下意识照做,她面前正是一个岔路口,“怎么了?”
“直走。”
“直走的话,不是去西区了吗?我要往下啊。”
“有人需要你的帮助。”
“不要。我要去找鬼鬼。”
“哪怕他对食人鬼很好?”
黄金娇一愣,犹豫不决尽显于色,“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全体注意,前方向左转!”
脑内的声音仍旧在自我陶醉般地指着路,而朱笠的脸色却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不见一丝放晴之势。虽然在那声音的引导下,他们一路上确实找到了第二分队的同伴,也得以及时提供支援防止死伤进一步扩大,但那声音的领路方式让他甚是介意。她分明人不在场,却仿佛与他们同行一样,能精准地在到达岔口时提示该往哪个方向走,简直就像一个AI导航。而且也不知为何,越是听她指挥,朱笠就越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感,宛若被一双无形的眼睛实时监视着,不管逃到哪儿都摆脱不了。他捏了捏人中,试图集中精神,然而不断上升的体温却加重了大脑的负担,乃至于无法清晰地思考。
“喂,前面不是没路了吗?你带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察觉到自己等人于无意间来到了一条死路,一队分队长当即惊醒似的一个激灵,握紧枪质问空气道,“难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将我们所有人引到一处,然后再一网打尽!”
景少骅一脸“有戏可看”的表情,妖艳的玫瑰花好似等不及大开杀戒般蠢蠢欲动。
那声音含着几分嘲讽反问:“别迫害妄想了好吧?你看看你们,有被一网打尽的价值吗?”
分队长一听,顿时无语凝噎。他们寻回的同伴大多遍体鳞伤,还有几个甚至不知能不能撑到离开这个鬼地方。若在这种状态下遭遇敌袭,那几乎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份了。这也是分队长如此紧张的原因。在他看来,所有异类皆是敌人,绝不能掉以轻心。若非朱笠应允,他就是死也不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异类言听计从。
朱笠缓了缓,问:“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让你们逃出去了。”那声音漫不经心地回答,“负二和负三层的人员已经回收完毕,没有理由让你们继续留下来了。前面的墙其实是一道暗门,你们只要按我说的输入秘密,就可以通过它到达地面了。”
“你怎么保证你没骗我们?”分队长不服输地问,“万一那墙后面设了陷阱呢?”
那声音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对牛弹琴弹累了。
景少骅忽然插话道:“就算分散在这两层的人员都在这里了,其他楼层应该也有人活着吧?我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弃他们于不顾?”
“他们用不着你们救。”那声音心照不宣地答道,“负一层的人——也就是你们第六和第九分队——都已经乖乖听我的话撤退了。剩下的人都在负五层,你们一组的得力干将,现在还在大活跃中呢。”
“啊,珏姐!”景少骅“恍然大悟”,余光不自觉瞟向朱笠,“确实,有她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朱笠稍一思忖,做出了决定。不过在此之前,他有一件事必须弄清,“你自称第三代异肽素的实验对象。也就是说,你是一个‘怪物’。”
“是啊。”
“据我和大部分人的经验,‘怪物’通常对部门和研究院抱有非常负面的想法和态度。但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朱笠这话其实说得十分保留,因此那声音听了,立刻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不是我要帮你们,而是他让我帮你们。想知道理由的话,你们自己去问他呗。”
“他是谁?”
“现在就公布的话,岂不是太没意思了?”那声音故意语焉不详,说一半留一半,“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还是动作快点吧。否则,就没时间了。”
“叛徒?”秦莘野用余光一扫脚下的乔无艳,不禁醍醐灌顶。她冷笑一声,把脚从她脑袋上挪开,一拭脸颊上的伤口,再伸舌舔去指尖上的血迹,“哎呀,不好意思,入戏太深,一不小心忘我自己也是叛徒了。可就你这拖家带口的,确定照顾得来吗?实在不行,我给你放个海吧,或者直接放银河也行。”
楼莲哪里不知道对方有意激怒自己,但他打不过她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于是只能将怒火硬生生憋在肚子里。秦莘野瞧他站着半天不动,也懒得继续把唇舌浪费在无谓的地方上,“说到底,你从根本上搞错了一件事,楼莲——叛徒不是我们,而是怀珺衡。”
“你有完没完!”楼莲一听她都时候了还不忘给怀珺衡泼脏水,登时控制不住情绪了,“你这只该死的白眼狼!先前还大言不惭地说倒戈狗部门是为了窃取情报!我看是你压根就是冲着陷害老大去的!那姓李的死老头天天做的哪门子心理咨询,竟把你们各个都洗成恩将仇报的猪脑子了!”
秦莘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赤裸裸的烂泥扶不上墙。而楼莲却气得龇牙咧嘴,好像随时都会奔上前咬人一样。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瞪大眼睛看看你尊敬爱戴的老大,究竟背着我们和狗部门达成了什么交易吧。”
在脑残粉面前,向来多说无益,故而秦莘野点到即止,转身走人了。楼莲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她要离开了,“……喂!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关你屁事。”
楼莲愣了愣,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到底是谁?真正的食人鬼现在怎么样了?”
秦莘野倏地停步,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视线凌厉胜刀剑,瞬间贯穿他的头颅,教他仿佛受到实质性伤害似的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直至她一脸阴沉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终于像魂魄归体似的,腿软得后退了一步。
“辣鸡榴莲,连个‘AB钙奶’都害怕。”江胤惠幽幽地嫌弃道。
“A……AB钙奶?”对这突如其来的鄙视,楼莲一头雾水,他稳了稳身体重心,不解地问,“AB钙奶是什么鬼?不是AD钙奶吗?”
“唉,所以才说你不行啊。”江胤惠说罢,突然抓住楼莲的头发扯起来,“快点去把门打开!我要怀哥哥!”
“好了好了别扯了!知道了!”楼莲直觉整张头皮都快被这小祖宗扒下来了,不免连连哀嚎求饶。他瞥了一眼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的乔无艳,几番犹疑,终是走过去蹲下来,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料,“她是我们的俘虏,得先绑好,不然会让她逃掉的。”
尽管嘴上说得强硬笃定,可一旦动起手来,楼莲反而先帮她包扎起了伤口,同时碎碎念叨“俘虏要活的才有意义”;之后,他虽给她的手腕缠了好几圈绳子,但最后打结的时候却没拉紧,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快一点!”双胞胎实在等不及了,合力揪起楼莲的头发来,“我要怀哥哥!”
“疼疼疼!这就去这就去!别……别扯了!”楼莲下死劲一吼,这才让两位祖宗住了手。他瞟了瞟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乔无艳,站起来走到软禁着怀珺衡的房间前,拿拳头捶了两下门,“老大,你在里边吗?”
怀珺衡的悠然声音从内部飘了出来:“在啊。”
双胞胎喜极而泣:“怀哥哥!”
“老大,你等一下,我这就想办法把门打开。”楼莲喊完,将门往不同方向推了几下,又踹了它几脚,“这门怎么打开啊?咋连个把手都没有?还是说要密码?”
“起开,让我来。”
话音一落,楼莲循声一望,只见黄金娇信步上前,挥起足有一位成年人重的圆头锤子,一下子把门砸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