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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窗外浓稠的夜色,正一点点被曙光冲散,天亮了。太阳伴着朝霞的绮艳,缓缓升起,她仍窝在沙发里,拂了一脸柔光。捏着太阳穴,似乎觉得自己在囫囵里睡了一会儿,不然不会浑身都不舒服,疲乏的要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走向吧台。这也是她喜欢这个公寓的原因,客厅与饭厅相连,再过去,就是那半圆的吧台后开放式的大厨房,宽敞的能在里面转呼拉圈。
      淳于蜓总说:“我最讨厌那种狭小的厨房,两个人在里面转来转去都嫌挤。”
      因此,厨房的大小成了淳于蜓租房子的一个必要条件,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第一眼看到这个大厨房,便决定租下,何况还有她梦寐已久的吧台。虽然租金超过了她的预算,不过她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女人所喜欢的那些衣服首饰等等零七八碎的东西,她都不太感兴趣,偶尔只买买书,可也不值几个钱。父母心疼她,一直没有停过那张留学时为她办的附属卡,连着几个月的不刷卡,父母就会担心,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问得却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情。她和父母这点很像,都不擅于表达情感,内心明明是沸点了,口吻仍旧寻常,所以她只好用那附属卡去刷一张飞往罗马的机票。
      当初她要回国,父母立即拜托一位伯伯替她找工作,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就因为地点在北京,她断然拒绝。其实她很任性,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要那一丝一毫的交集机会出现,她害怕……后来还是官昱成帮她找的工,现在这家Serendipity广告公司,与她的专业毫无关联,她反倒安心。
      进了厨房,她给自己倒了半杯温水,又撒了点盐,晃一晃空腹喝下。这才觉得有点精神,于是给家里打了通电话,说得不外是她身体很好,工作也很好。不到三分钟,该说得便说完了,只好借口要上班匆匆挂掉。寂寂的公寓,依稀能听到十丈软红外的喧嚣,这时候,正是所谓的上班高峰吧。她懒得洗漱换衣服,更懒得动弹,脑中只转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念头:反正都要迟到了,不如将迟到进行到底!
      结果她十点多才到公司,同事们一个个笑脸相迎,蒋怡最坏了,揶揄她说:“晓晨,今天又做睡美人了。”
      这倒不是赞她祁晓晨长得有多漂亮,只是说她能睡,与她□□的昵称小猪呼噜噜异曲同工。不过睡美人这绰号,比她学生时代的大铁牙可听着顺耳多了,为什么不欣然接受?于是她也就跟同事们嘻嘻哈哈起来,同时不忘快速的翻阅着桌上积累的资料,厚厚的一沓。天,怎么小半天的时间就堆了有这么多!她不是个勤快人,又常迟到,所以总是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几次想辞职,又碍着官昱成的面子,毕竟是他的关系,还怕给他丢脸,只能逼自己把工作做到最好,偏偏她又没那么强的能力。
      在网上碰到淳于蜓,向她诉苦,她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只说:“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别扭的人!”
      忍不住地噗嗤一笑,她想自己也是够别扭的。
      正冲着咖啡的蒋怡听见笑声,诧异的问,“晓晨,你笑什么?”
      晓晨摇摇头,“没什么。”掩饰着转移了话题,“今天有什么新闻没有?”
      蒋怡喝一口咖啡,忙不迭地说:“有有有……我就等着你问呢。晓晨,你知道么,双斯集团居然一口气给上海各大院校都捐了图书馆,这善事做的,那得要多少钱?”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只差变成红红绿绿的钞票了。又喝了口咖啡,旋即感慨,“这世道,还真有好人……”
      晓晨抬手去拍蒋怡的脑袋,说:“捐款行善这种事情,我从来觉得跟偷税漏税差不多,反正能抵税。商人重利,肯定是认为值,才花这笔钱去换的,指不定是要打通什么关节,名誉恐怕都在其次呢。”
      蒋怡喟叹,“你呀,不要总是这样想……这样想多没意思。晓晨,要时不时地给自己找找幻想空间。”
      晓晨晒笑,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幻想空间?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要幻想空间干啥?!”
      蒋怡放下咖啡摊摊手,歪头撇了撇嘴,“无趣!”
      晓晨附和,“我是很无趣的。”不再说什么,埋头工作。咖啡的可可香,伴着鲜奶与榛子的味道,溢满四周。她不觉分了神,有的同事在说话,戚戚喳喳的声音,更是叫她无法集中精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只找到一张合适的广告图。正自气闷,官昱成给她打来电话,她赶紧去休息室接听,口气很不好,“我在上班呢。”
      在电话那头,明显能听见他轻笑一声,似乎在笑她这班上与不上有什么关系?!她听得很不舒服,想挂电话,却又听到他问,“晓晨,晚上有个酒会……”不等他说完,她就接道:“有大把的女伴在等着你挑,你不要找我。”他顿了顿,有几分怅然,“那好。”没说再见就挂了电话,估计是真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谁怕谁?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推掉了官昱成,却推不掉刘一,谁让这家Serendipity广告公司是姓刘的?!而且,刘一根本不是征询她的意见,他用十分公事化的口吻吩咐道:“晓晨,晚上陪我出席个酒会。”
      晓晨先没反应过来,因为这种事情通常都是苗宁全包的,直到刘一说了第二遍,才不得不点头,“没问题,刘总。”脸上是和气的笑,还带了那么点巴结的意思,心里却在骂,“去死吧,我又不是三陪。”
      刘一似乎很满意的看看她,又看看她,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希望能寻出那么点流动的风情,就是潘金莲那种,可惜没有。他倒是真不解。半晌,缓缓说:“那你现在就去把自己给拾掇拾掇吧。”
      拾掇?有没有搞错,她又不是花草!不禁皱了眉,难道自己的样子不能见人么?不至于吧……但刘一是老板,说出的话等同圣旨,何况公司有规定,这样的花销都算公关费,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去做美容,她何乐而不为呢?!
      苗宁每天都精精致致的,打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还不是做美容做出来的。
      蒋怡甫一听见,就羡慕的要死,直拿眼睛瞟她,那亮晶晶的光呀,又闪起来。刘一刚走开,便迫不及待的凑过来,对着晓晨嘀咕,“去春天买晚装,快去……”
      晓晨哭笑不得,却一口否决,“晚装?你也不看看我这身材能撑起晚装么……再说了,我又没首饰配。”
      “那你顺便去把首饰买了呀,公关费,不用白不用。”
      晓晨叹气,一想到如海人潮就头疼,兴致缺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逛商场,简直受罪。”
      “你还是不是女人?”
      “你说呢?”
      蒋怡嘻嘻一笑,“我看你不是。”继而吁一口气,很惋惜的样子,“这么好的机会。”
      “那我让给你好不好?”
      “切,那也要刘总同意呀,一看你这话说的就没诚意。”
      又闲扯了几句,晓晨才去做脸做头发,付钱的时候,犹豫着还是刷了那张附属卡。这样的便宜,也没什么好占的,又不是豪宅跟名车,据为己有,说不定将来还能卖出个好价钱,让自己的后半生无忧无虑。因此,她也就觉得买衣服也是浪费,不如直接回公寓。
      卧室里临着主卫的那一侧,是一排衣橱,打开最左面的一扇橱门,映入眼帘的全是晚装,各式各样,琳琅满目。这些都是官昱成平日闲着没事儿送的,他似乎很有送女人东西的癖好,十足十的败家子。可她的那群同学里,又有哪一个不是败家子,包括她!
      面对着满橱晚装,纱的、丝的、珠片的、褶皱的、全手工绣制的、王妃公主缝的……她选了半天也不知该选哪件,便想着不要那么麻烦了,黑色露肩坠地的式样总不会错,只是要将头发高高绾起,算是白吹了。不过没关系,她那根红宝石的簪子漂亮极了,肯定能将发型的不足补上。终于拾掇妥了,又懒得找首饰搭配,索性干干净净的去酒会。所以官昱成看到她时,愣了愣,端庄又妖娆,真不像她,可是又真像她。
      刘一挽着祁晓晨的手臂,向官昱成走去,似笑非笑的问,“怎么样昱成,有没有兴趣交换女伴?”
      仿佛平地一声雷,晓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力向来不好,是不是她听错了?可刘一的那副表情,真叫一个算计,她的心直往下沉……被出卖的愤火在心里滋生,但是不能动怒……不能动怒,不能动怒,不能动怒……众目睽睽的场合,绝对不能动怒。她要忍,一定要忍住。微微一笑,也跟着打趣,“官先生,只要你身边这位漂亮的小姐没有意见。”
      官昱成哦了一声,眼睛只在晓晨身上转,晚装的竖线纹络显得她更为苗条,把那玲珑曲线衬的恰到好处,香肩全露,仿佛盛开的花朵让人有想去亲吻的冲动。该死!她就不知道要找条披肩,造型夸张的项链也行啊……胸口处只觉憋了什么东西,仿佛一口气,直冲进大脑转化成微愠的语调,“她没意见。”
      话音刚落,那位小姐就嗲声嗲气的低唤道:“昱成——”轻蹙蛾眉,双目含情又含愁,十分可怜。
      一瞬间,晓晨觉得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簌簌的往下掉,太嗲了吧,都快比林志玲了。每回在电视上看到林志玲,她都要换台,可官昱成喜欢,还说:“真甜啊!”难怪他今天的品味是这样,可……可这模样这声音,哪一点像名主播姚桑桑?变化也忒大了吧。正思忖着,却听见官昱成又说:“陶先生和他太太来了,刘一,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刘一点头,很自然的松开祁晓晨,同官昱成走了。女人是酒会的点缀,男人身上的装饰品,也就不需要时时刻刻的腻在一块儿,特别是要谈正经事的时候,女人往往被排除在外。可惜姚桑桑不懂,竟尾随而去,官昱成是那种在面儿上务求漂亮的人,当然不会拂了姚桑桑的意。她追去,他只好相携。
      祁晓晨看着一乐,就像是看一场豪门闹剧,随即转身去给自己拿了杯香槟,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90年的CRUG,酒会的主人还真是阔绰,简直烧钱!她喝完一杯,根本不会想要再喝一杯,香槟和啤酒对她来说都一样:苦的。
      周围的宾客,三五成群,大多是借酒会之机来谈生意,来拉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言语间自然奉承多多,虚伪难免。她不爱听那种话,可大环境里她也不能独自清静,偶尔一句半句的飘进她耳朵,也就知道了这酒会原来是双斯集团的先礼后兵,与那大张旗鼓地捐图书馆事件如出一辙,不外是要来这座城市发展……再后来,听到的内容便不是双斯集团如何如何,而是那位赤手空拳打下这片江山的陶先生了,血与汗拼搏了十年,终有今日的成就。羡煞旁人,也嫉煞旁人。
      大概她自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所以对那些有本事的人,莫名的就会产生敬佩。先入为主的观点。何况那陶先生的事迹,此刻正被传的绘声绘色?于是乎,她也想瞧瞧那陶先生是何方神圣,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就搜寻着满场的衣香鬓影。
      先找到的官昱成,只见他对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有四十岁,越发的成熟干练,谈笑间都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唯一没变的就剩那精气神了……她仿佛是触了高压电,一下子全身都焦透了。砰砰跳着的一颗心,也停止了……脑海里是白茫茫一片,眼睛望出去,这酒会里一切都是静态的,人与影渐渐重合……白茫茫的世界,虚幻而又真实。她忘了呼吸,忘了喘气,偏偏那颗心又跳了起来,带动着她所有的感觉神经……耳中是嗡嗡的吵杂,似陷进人海滚滚的浪潮。
      不知道是不是被浪淹没了痛的想哭,她只觉眼底潮潮的……视线慢慢模糊,仍是清晰可见他身旁的女子,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令她发狂……天崩地裂,江河逆流,大千世界中的三千繁华,统统瓦解。她为什么就躲不过去?
      那以后,她连回家都不从北京转机,避的远远的……日航的东京、韩航的汉城、法航的香港、加航的上海……无论这几家航空公司的票价比中航贵多少,她都不会选择从北京回大连……只因她知道,他在北京,他的家在北京……她以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终有一天她会痊愈,把他遗忘在回忆的角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在治疗期内再次遇见他……
      胃里泛着苦,似乎是那杯香槟没有消化,一直往上翻,她难受的想吐。匆匆去了洗手间,拼命的用冷水洗着脸,却有热流顺着指尖滑落……她抑制不住的悲泣……怕被人瞧见,继续洗着脸……哭累了,也洗累了,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出去……官昱成还在那里跟他说着话,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开心的地方,两人都笑了。她的眼睛,就是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哪怕每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思绪无端端的乱溅,却只是一个意思……陶先生……陶山石……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山石……她就像是被俘虏的人,再也不能做自己的主。意识却在敲着警钟,告诉自己不要面对,永远都不要……她也不能面对……她害怕,偏偏她不能走,不能这么没礼貌的走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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