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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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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姜提前从长宁家搬了出去,搬出去的理由是想在开学前回家住一阵,想陪陪姜扬。
长宁看着她弯腰收拾行李,忍不住嘟囔:“那你让她过来住就行了,你搬来搬去多不方便,而且时间不是还早着嘛,还有这么多天。”
姜姜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她把头发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她难得穿了T恤和短裤,看上去又利落又清爽,像极了在读的女大学生。
行李箱一点点被填满,长宁的心逐渐沉了下去,那种毫无来由的不适感再次涌上心头。
“那你开学前还回来住吗?”长宁无比低落,坐在地上看着姜姜收拾东西。
“不来了。”姜姜低着头,心神不定地一遍遍检查行李箱里的东西,她转身又去找了几个箱子放杂物。
原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箱子,谁都没有想到,一住就住了三年,自然少不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跟长宁一起买的,大部分都是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长宁替她添置的,长宁爱香薰,家里放了不少各种各样的香薰,到了假期姜姜甚至还买了材料自己动手做。
市面上的香薰蜡烛质量参差不齐,长宁没日没夜地点着这些东西,若是用料不好,实在太坏身体。
姜姜原本不喜欢这些东西,她嫌小东西放着碍手碍脚,又不能吃,放在那里东踢一脚西碰一下,就在她要动手把这些东西放进储物间的时候,长宁总算神秘兮兮地点燃了一个蜡烛:“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平时都舍不得点。”
姜姜瞥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冰山形状的蜡烛说:“你不是一模一样买了好几个吗?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长宁跳了起来:“你不懂了吧!万一人家再也不做这个了,那我以后想要岂不是再也买不到了!”今天原本也舍不得拿出来点的,还不是看在姜姜要把她的宝贝都堆到储物间的份上,这才忍痛割爱点燃一个试图挽留姜姜的心。
大概姜姜被那个神奇的香味打动了,于是她真的再也没有提要把她的香薰收起来,反而有时候会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几个香薰带给长宁。
“这个你带走吗?”长宁指了指角落那堆球状的紫阳花蜡烛,那些是姜姜用来助眠的,原本只是因为外形好看才买,可是偶尔点了一次发现居然能助眠,从那之后就离不开那个紫阳花的球形蜡烛了。
“不带了,下次再说吧!这次东西太多了。”
姜姜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长宁说要送她,可等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了。
长宁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后回家再也没有人给她留灯了,再也没有人会笑眯眯地骗她吃一些酸到倒牙的水果,再也没有人会从屋子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说“你回来了?”
姜姜终于走了,头也不回,毫无留恋,就像姜扬说得那样,姜姜是个天生凉薄的人,待她再好,对她而言不过如此,所以才能走得这样干脆利落吧!
“真没良心......”长宁喃喃道,“都不想我的吗?”
才只有一天,我却很想你。
姜姜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到家倒头就睡,醒来才听到客厅有人聊天的声音。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视线往上挂在墙上的钟表飘了飘,已经晚上十点了,这个时间有谁会来?
打开门,一如既往姜扬的风格,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乱糟糟的,衣服袜子堆成山,姜姜都不知道究竟是洗干净收下来的还是需要清洗的。
姜扬不爱叠衣服,用她的话说,反正总要穿的,叠好了后也要拿出来穿,还不如像这样堆成一堆,需要的时候一抽一拿就可以,多方便,还省了叠衣服的时间。
姜姜叹了一口气,弯腰去收拾那堆衣服:“妈,你这些衣服要不要洗?不要乱扔,家里来人了多难看......”
“江长宁?!”姜姜怀里的衣服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她石化地看着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长宁,“你怎么在这里?”
姜扬从厨房端了茶走出来:“你这死孩子,我才刚刚洗干净的,你就给我扔地上了!”
长宁喝着姜扬泡的茶,得意万分:“我一个人不敢睡,就来找你了。”
姜姜沉默了,她弯下腰去捡衣服,心想,这算什么?她好不容易从她家里跑出来,江长宁居然追了出来。
“扬扬,你家简直是狗窝。”长宁舒服地把腿搁在茶几上。
姜扬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是狗窝你还想睡?还不赶紧回你自己的金窝去!”
“说了我一个人不敢睡,我要跟姜姜睡!”说完她放下茶杯,勒住姜姜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姜姜身上。
姜姜不堪重负,差点整被江长宁掀翻,她下意识伸手抱住江长宁的腰,这才稳住身体。
长宁的腰很细很软,抱起来手感很好,姜姜纤细的胳膊正好能松松地拢住,长宁再往前一靠,两人便贴得密不透风。
一时间暗香涌动。
姜姜不动声色地把长宁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不要动手动脚的。”
姜扬看着姜姜神色自若,耳根子却红到滴血,就连原本苍白的脸颊都透出淡淡的血色,她一眼就看透了姜姜,姜姜到底是她生的,她怎么可能会不懂!
到底最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就觉得这次姜姜回家有些奇怪,为什么住得好好地平白无故突然间就跑回来了,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长宁懵懂无知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难不成是自己女儿一厢情愿,如果是这样还算好办,只要那层窗户纸没被捅破,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她抿了抿唇,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紧张,就连声音都干涩地厉害:“长宁,你跟我睡吧!姜姜的床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好在姜姜的床真的很小,好在长宁没有发现她的别有用心,好在第二天她就走了。
长宁前脚出门,姜扬后脚也出去了,忙到晚上才回家,回家的时候带了一大堆东西:“姜姜!出来!妈妈有事要跟你说!”
姜姜看着姜扬脸色发青,头发也乱糟糟的,额头上还挂着汗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今天是难遇的高温天气,哪怕到了晚上还像蒸笼一般闷热,姜姜白天都在房间里,只有她的小房间开了空调,客厅还是闷热地有些令人窒息。
猛然从凉快的房间出来,姜姜感觉身上的毛孔都有细微的针扎般的刺痛感,她不适地皱了皱眉:“你该不会中暑了吧?要不要给你找点药吃?”
说完她转身去厨房烧水给姜扬冲药。
姜扬若有所思地看着姜姜的背影,好像之前一直是她忽略了姜姜,姜姜的确如同长宁说得那样,她又细心又温柔,撇开女儿的身份,若是作为一个男性,面对姜姜这样美丽又体贴的青春期女孩,足以被姜姜打动,姜姜喜欢上谁都不要紧,但那个人就是不能是江长宁。江长宁与她一起长大,与她同岁,又同样身为女性,这件事万一传扬出去,以后让姜姜怎么做人?姜姜才十七岁,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被这样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感情毁了下半生。
她还小,搞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这很正常!
没关系,没关系,姜扬自我安慰,只要她加以正确引导,姜姜是不会走上歧途的。
姜姜给姜扬冲好了药,姜扬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什么事啊?”
姜扬把整理成叠的资料往姜姜面前一推:“九月开学你别去了,我已经联系了留学中介,你直接出国吧!咱们这里也不住了,过几天就回老家。”
简直猝不及防毫无预料,姜姜瞪大圆眼:“妈,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为什么要出国?我考得也挺好的,没必要吧!”
姜扬吃了秤砣铁了心,她面无表情地说:“说了我不喜欢你读音乐剧。”她的手指缓慢地敲在那叠厚厚的资料上,“我都给你选好了,去法国,读设计。”
“以你的脑子再学一门语言也不难,中介说了,语言去法国读也行,你就不用呆在国内浪费时间了,那里有那样的语言环境,你学起来会更容易更快一点。”
姜姜一时无法接受:“那你为什么两年前不反对我学舞蹈和声乐?你既然现在反对我读音乐剧,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我!”
两年前,是啊,两年前她怎么可能知道两年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反正你收拾一下,这边的房子我马上就会退掉,去法国的机票我都给你定好了,你过几天去大使馆把签证办了!”
姜姜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去!我不去!”要她一个人去一个语言不通完全陌生的地方,再加上那个地方没有江长宁,她死都不去。
原本读了大学就见不着江长宁,但好歹在同一个城市,她还能指望周末能跑出来见见她,现在姜扬要把她送出国,别说周末了,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了。
“我无法接受你刚才说的理由。”姜姜冷静下来,把资料推回姜扬面前,“如果是因为我的生父,你大可以放心,我的确遗传了你们的优点,尤其我父亲的优点,但这跟读音乐剧没有任何关系,中国这么大,我读不读音乐剧都不会遇到他,我保证不会用音乐剧来伤你的心。”
姜扬差点失控,她竭力忍住内心的怒火:“我就是不喜欢,说了我不想要你读音乐剧!只要你干一天这样的事,我就无时无刻能想到那个人,你的天赋都能让我想到他!”
姜姜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还能跟江长宁这么要好,她现在可是音乐剧演员!你难道看到她就不会想到我生父吗?”
谈到江长宁,就仿佛触碰到火苗的野草,一下子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几乎吞没姜扬最后的理智,她伸手一掌拍在桌子上:“不要提江长宁!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学我讨厌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姜姜是多么敏感的孩子,一句‘不要提江长宁’足以让她发现此刻她内心对待长宁的变扭。
果然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姜姜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许久她才淡淡地说:“哦,原来你发现了。”语气不轻不重,却一字一句宛如万斤锤一般锤在她的心上。
姜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承认了?她怎么敢?
她双手开始哆嗦,大脑下意识地拒绝刚才姜姜说过的话,燥热的空气愈加闷热,就连蝉鸣声都微弱了下去,她咬着牙,不死心地问:“你说什么?”
姜姜轻笑出声,来回拉扯的最后一丝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你不是知道了吗?我喜欢江长宁啊!”
姜扬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怒不可遏,手掌再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姜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给姜扬倒了一杯水,她冷静地把水杯往姜扬面前推了推:“当然知道,我说我喜欢江长宁,我要和她在一起,今天你既然提到这件事了,那我也不得不跟你坦白,我要和她在一起——不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看在你是江长宁的朋友的份上,也因为你是我的妈妈。”
姜扬的脸涨得通红,额头的汗不停地往下滴,她伸手打掉了水杯:“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也知道她是我的朋友,那你怎么敢做这种事?”
被姜扬打掉的水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的现实与岁月,姜姜看着溅起的玻璃渣子在自己的小腿上留下细细的血迹,她反而十分镇定:“你想说大逆不道有悖伦理吗?”
姜扬气得几乎发狂,她控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姜姜,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我当初把你送到江长宁家去是为了让你现在干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吗?你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
小腿的痛觉后知后觉地感应到,姜姜面无表情,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叛逆到骨子里的少女:“她没结婚没对象,我没结婚没对象,有什么可丢脸的?我行得端坐得正......”
耳光如预料之中落了下来,姜扬几乎用尽了全力打上姜姜的右脸,她脑袋嗡嗡作响,手掌发麻,姜姜被她一巴掌打得顿时肿起半边脸,头发狼狈不堪地散落,她动了动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
“你......你......你不要脸!”姜扬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姜姜抬起肿胀的脸,看着她轻笑出声:“是你做错了,你当初就不应该把我送到她家去,我们朝夕相对,我怎么可能不对她动心?我从小缺失父爱母爱,是她给了我,我为什么不能爱她?要说不要脸,你还不是在十七岁就生了我,而我的十七岁洁身自好,只是单纯地喜欢上一个人,却被你说成不要脸,没有这样的道理!”
“况且,姜扬,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喜欢上女生没什么的。”姜姜一副给姜扬科普的模样更是让她火冒三丈,“你知道吗?研究表明,性取向是会遗传的,说不定是你......”
姜扬只感觉浑身气血逆流,她还没等姜姜说完就走上前一把抓住她,不顾满地的玻璃渣子,拖着她往房间走去,然后把她推进去:“我不知道你跟谁学来这些乱七八糟丢人现眼的东西,你给我进去好好反省,没反省好不准吃饭!从今天开始,我也不去上班了,我全天盯着你,你也不准再出去见江长宁!”
狠狠地摔上门。
将姜姜反锁了的姜扬终于卸去身上的盔甲,她无力地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许久才感觉手心有些异样,她伸手,掌心残留着一缕头发,她颤抖着手看着那缕柔软的发丝,再也忍不住低头掩面痛哭。
姜姜被姜扬扔在床上,她的脸埋进被窝里,仔细嗅了嗅被窝,被窝因没有江长宁的气息而显得有些陌生。
头皮有些疼,她伸手摸了摸,指尖顿时被染红。
她无奈地低低笑出声:“嗯,代价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