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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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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
方今肴站起身来,李准回头看他。
“我前些日子赎了一个烟花女,与家妹一道,不知也在园中?”
方今肴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了阿狸,但他还未娶正妻便无纳妾文书,仍是贱籍,若无特例或是召见,不可入贵府,他知道李准不敢动景卉,但阿狸就不一定。
李准似就在等他开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底却满是阴寒,抬手示意乐曲停下,舞/女便也停了,他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方公子不若江湖传言那般浪荡无情呐。”说着,他朝舞/女招了招手,舞/女人顿了顿,最终还是朝他而去,跪在他面前给他捏脚。
方今肴皱了皱眉,身后的白梧按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能轻举妄动。
“说起来,方公子赎的人与我有些关系。”李准看他稳住了,冷冷笑着,故意提起,猛地一脚踹向舞/女,面纱掉落,正是阿狸。
白梧怕他冲动行事,死死将他按住。
方今肴见阿狸脸上青红的伤,心里颤了颤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身体往椅背靠去,手轻抚眉骨,神色淡然,“李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要同我抢人?”
李准哈哈大笑,一脸鄙夷,“这种腌臜玩意也就方公子不嫌弃。”
阿狸重新跪好,垂眸看着地一言不发。
屋中所有人都在高高在上的打量着阿狸,嫌弃、鄙夷,看向方今肴的眼神带着嘲讽。
觃京世家公子,青年才俊,王公大臣流连勾栏瓦舍的数不胜数,但众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绝不会如此明面上的羞辱。
李准这是在打方今肴的脸,而众所周知李准是摄政王的狗。
方今泠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又忍,皮笑肉不笑的起身,走到阿狸面前,“我还以为李大人要横刀夺爱,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李准抬眸看着他,根据打探的情报,以为是个血气方刚,易怒冲动的少年,没想到如此沉得住气,他话讲的这么难听他都忍得住,他都有点另眼相待了。
方家果然不出废物。
方今肴起身走近抬手扶人,李准抬脚挡住了他的手,“本官才说的话,方公子没听清?”
他耐着性子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回话,“既是我的人,前尘往事自是过眼云烟,人眼长在前当朝前看,晚辈说的可对?”
李准拍了拍桌,有人递给他一张纸,方今肴见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李准捏着那一张纸给他看,是阿狸的籍契,他神色微动仍旧镇定自若。
早知会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出在籍契上。
方今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惊讶,“大人手上怎会有阿狸的籍契?”
“下人说方公子带走了阿狸,我还道应是误会,谁知是真,看来是醉云楼弄错了。”
方今肴心里冷笑,抬手去扶阿狸,“看来醉云楼有几个阿狸呢,不知大人可否割爱?”
阿狸颤抖着起身,一直垂着头,弱不禁风。
李准手抵着下颌,玩味的盯着他,“方公子喜欢,本官送给你也无妨。”
方今肴静静地看着他不接话,等他奖后半句补上,话却是从张侍郎口中说出,“李大人大度,方公子可得好好感谢。”
话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戏台子搭的差不多要开唱了,方今肴从善如流,“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准狭长的眼神乜他,脸上的笑意寒凉,“适才小厮来报,李公子盗走了王爷密报,方公子武艺高强,不若替本官拿了他,就当是谢我做了桩媒?”
这是要借他的手铲除异己,还让方家与长宥王割裂,好个一箭双雕。
正想着,箭就被小厮捧来。
张侍郎冷声说道:“听说方公子以前和李公子相识?”
他与李允禾同吃同住数载,邻里知之者甚多,他只造假了自己的风评,这些未曾想过隐瞒,真假参半才能骗到人。
只是于现在的他而言,李允禾是敌非友,威胁不到他。
方今肴看着弓箭,神色淡然,“误传罢了。”
李允禾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于他们而言只是院中草木,在这死和在外面死都一样。而他只不过是供他们逗乐的玩具,他接与不接于他们无所谓。
李允禾该死,他死了最好,觃京能少许多勾心斗角。
有人出声接,“那就请方公子将人就地正法。”
方今肴立在中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弓箭,弓不是新弓亦不是军中武器,弓身上刻着字样,“我本高山”四个字映入眼帘,他心中一颤,记忆翻涌,脊背发凉。
白梧察觉他不对劲,不得已垂着头上前,假装为他整理衣服,借机掐了一下他手,让他回过神。
“李公子考虑清楚了?如此漂亮的美人,公子就这样弃了?”
李准见他不动,冷声提醒。
方今肴镇定下来,感觉到周围有人蠢蠢欲动,若是他不接,下一秒死的就是阿狸。
阿狸微微颤抖着身躯,不似那日一般卑微祈求,此刻一直垂首,甚至没有出声求过饶。
“为王爷效劳,荣幸之至。”方今肴抬手接住了弓,如果是李允禾的命,他愿意押自己的性命赌一把。
李准喜笑颜开,抬手指着外面,“听说贼子就在院中。”
步步紧逼,方今肴并不意外。
他握着弓箭转身,白梧眉头紧皱,担忧的看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替他破局。
方今肴走到露台,低头看去,李允禾捧着字画恭敬的站在溪水前。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他为一己之私筹谋算计,害他家破人亡,如今,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奸佞小人,断绝一切的源头。
白梧行到他身边,瞥了一眼李允禾,再看他眼中的杀气,小声说道,“此箭射出,你轻易走不出王府,就算出了,也不是方今肴了。”
李允禾现在是长宥王的人,摄政王这是要借刀杀人。
让方家和长宥王有嫌隙。
方今肴清楚,但他此刻想的是,父兄冤死,嫂嫂跳楼,他上一世引狼入室,被当做垫脚石,家人朋友因他而伤,因他而死,这辈子就到此吧,他亲手了断了根源,重新筹谋,父兄辞官也好,贬官也罢,一家人平安就好。
什么权势、地位,都是过眼云烟,他通通不要,只要家人朋友安然无恙。
他双眼通红,握弓的手微颤,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去情绪,喜悦与愤恨交缠。
这把弓原是他送给李允禾的,后来他亲眼所见,这把弓的箭射向了自己。
从何起从何结,也好也好。
“我可以不是方今肴,但是李允禾必须死。”
白梧看他神情不对,似有些疯魔了,不知道他与李允禾之间有何过节,严重到他不惜代价也要杀掉他,他只得低声再次提醒他,“方家。”
“方公子?”
李准高声喊他,催促着他。
方今肴敛去眼中的怨怼,喜色铺满眼底,拉动弓弦,他将箭矢瞄准了李允禾的头颅,一击毙命?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箭矢瞄准他的心脏,偏了半寸,不会很快死,会生不如死一阵,血液喷出,说不出话来,痛感会逐渐遍布全身,直到血液流尽了才会死。
这种痛是他在牢狱中日日都要忍受的,李允禾不试一试怎么能行。
“哦,我想起来了。”方今肴突然出声,看戏的诸位都吓了一跳,直勾勾的盯着他。
方今肴勾了勾嘴角,笑的阴冷,漫不经心的说,“我与李允禾的确相识。”
众人哗然,皆对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不明所以。
“我与他相濡以沫过半载,他可是我掏心掏肺的好友。”
李准神色微变,这小子疯了?
“所以,李大人。”方今肴稳住弓弦,头偏了偏,“区区一个美人怎敌我与他之间的情真意切?”
后面四个字他咬的格外重,手上的弓弦却再紧了紧,见状,李准知道他是要加码,颇有兴趣的点了点茶盏,“怎么说?”
“少时便仰慕王爷英才,不知可否请李大人引荐一二。”
“本官定会向王爷禀明公子的拳拳之心。”
“多谢大人。”
方今肴手中的弓弦越发拉紧,忽然李允禾抬眸,见他后愣怔住。
“李公子,多谢你替我谋了个前程,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他冷静的说着话,勾了勾唇角,上路前也让李允禾死前也尝一尝朋友背叛的滋味。
箭羽将发之际,李允禾身前多了个人。
“等一下。”白梧见状慌了一瞬,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上手阻拦,低声提醒了他。
方今肴微微蹙眉,看着挡住李允禾的应衍,他眉眼带笑,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得有些令人讨厌。
他错开白梧的手,手中的弓弦拉满,没有一点要停手的意思,心里估量着这一箭如何穿过两人身躯,后面的必死无疑,前面的有一线生机。
奈何应衍铁了心要护着李允禾,将他挡了严实,箭怎么也错不开。
白梧看他双眸通红,眼神诡异,完全失去了冷静,手上的弓弦不断拉紧,直到紧绷,她知道是劝不了他了,脑海里混乱的想着,是直接和李准说下方有长宥王,还是选择默不作声的打偏箭的方向。
她也在算,在戒备森严的淮王府带走方今肴,能有几分把握。
长宥王若是死了,方今肴就彻底完了,就算不连累方家他也活不成,要一辈子逃亡。
师徒一场,她不想看他落到如此下场。
李准急不可耐,“方公子!”
应衍静静地看着他,阳光刺目,他有些看不清上面的眼神,但他猜应该是欢喜与痛苦在交缠。
箭羽将离弦,应衍用手中的帖子拍了拍心口,嘴角上扬,似在挑衅。
那帖子上的木棉花纹样方今肴见过,舅舅给他传消息用的一样。
白梧神色骤变,紧张的看着方今肴。
“方公子!”
几方都在施压,方今肴手上的弦紧绷着,心里的弦也紧绷着。
他清晰的看见应衍嘴巴张合,不出声的在威胁他。
李准急怒,猛地拍了桌面。
“砰!”一声响,箭终于离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