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裂》小**墨

52、第51章 湘女多情

　　飞机划过蓝天，列车在崇山峻岭中飞驶，破旧的汽车在羊肠小道盘桓，辗转颠簸，白中棠一行人终于来到湘西的一个小镇上。从这里开始，已经进入到湘西土家族聚居的领地。而朱玄颜那一族，就在领地的腹心所在。
　　这是个叫桥头江的小镇，顾名思义，有着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一座座雕刻精致的石桥。吊角楼皆傍河而筑，石阶从楼板下一级一级延伸出来，一些穿着民族服装的女子正在水埠头浣洗，汲水。背上背篓里多半还有个熟睡的婴孩，流着长长的涎水，睡梦中不时咂巴一下小嘴。而离她们不远处的乌篷船上，正升起一缕缕白色炊烟，丝丝袅袅穿过桥洞飘到对岸。
　　展旭他们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上，周围皆是乌木板的老房子。这里的人们不紧不慢的做着一天的活计，但都头面干净，意态祥和。
　　一对须发花白的老人相互靠着摇椅，慢慢地抽着水烟筒，时不时地几句不冷不热的对话，惬意而满足的样子，令得旁人觉得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做着世上最浪漫的事。
　　出身世家的白中棠可谓游历天下，无论是夏威夷的阳光还是爱琴海的碧波，那里都是繁华世事，过眼云烟。
　　展旭这一行人，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极不平凡的经历。走过繁华，所有人都被这种最平实的生活打动，忽然感觉生活就应该是这样。
　　不知是哪家的房门里，轻轻飘来一支模糊而动人的歌曲：“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悠扬的旋律慢慢回漾在每个人心中。一只柔荑悄悄握住了白中棠的手，典小点慢慢道：“现在，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的选择，真的！小白，以后，我们每次放假了就来这里好不好！”
　　“好！”
　　晚上，四人投宿在一家私人旅舍。
　　是夜，白中棠看见青石板路尽头的河埠头上，一个蓝色的人影在淡青色的月光下久久盘桓。万道银辉照在那人堂堂正正如石雕般刻就的冷峻脸庞上，那个修长的身影渐渐溶入了满天的星光中。这一幕就如一幅山水画，落在远处一个女子的眼里，也烙在她的记忆里……许多年以后，也未曾忘怀！
　　“这死猫儿，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白中棠翻了个身，听着楼板下潺潺的水流声，安然入睡。
　　继续往雪峰山脉深处走，穿少数民族服装的人越来越多，风格独特的吊角楼也越来越多，终于到了地图上标着红圈的地方。“好了，过了这条河，就是小颜她们那一族的领地了。那里古里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要小心！”
　　典小点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这几天古里古怪才是，总是失踪，找不到人影。人家说，湘女多情，你可别惹下风流债后被别人留下来当了压寨老公。”
　　张一笑哈哈：“放心放心，小白向来小心，决不会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死猴子，不说话你憋得慌是不是！”白中棠恼羞成怒。
　　典小点叫了起来：“这里有条竹筏，正好，咱们可以渡过去。”白中棠冲口道：“不行，别动！这筏子上挽着个奇怪的草结。小颜说，在她们那一族里，这叫做‘结草为标’，表明这竹筏已经有主人了。万万不能动！”
　　“小颜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些东西，我认识小颜这么久也没听她讲过这些规矩，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典小点不满的抱怨着。
　　白中棠一时语塞。
　　便在此时，一位头上包着青布帕的汉子背着背篓走过来，猛然望见河边的一块巨石，“哎呀”了一声，道“这是拜月族人留下来白虎的标记，前面就是拜月族的领地。我们是普通的毕兹卡都不敢冒犯，你们几个外地人还留在那里干什么！你们听，大山里传来了牛角声，那时他们在赶仗，你们快走吧！”
　　白中棠心下一沉：“赶仗？赶仗之后，就要祭祀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典小点叫起来：“小白，你在说什么，什么赶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展旭叹了口气：“小白，事已至此，你还要瞒我么？”白中棠一怔，脸上一阵尴尬，“你，怎么知道的？”
　　“自巨阙开锋，就和我气息相通，这一路来，我可以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巨阙既然在我的身边，小颜想必也就是来了。”
　　白中棠一指远处，“我不管了，你们有什么话，自己问她！”
　　此时正值清晨，云雾迷蒙的河道远远飘来一只竹筏。筏上，是一位身着民族服饰斜背长剑的美丽少女，着五色对襟彩裙，银饰夺目。少女手中的竹篙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弧线，轻点如镜河面，那筏子便翩然划来。举手投足间，当真是风情万种！而晨风吹来，少女手臂上，脚踝上的银配“叮当”脆响，送入众人耳中，更是清泠悦耳之极。
　　白中棠脑中只闪过八个字：容华绝代、既清且艳！
　　“是小颜！小颜也来了！”
　　白中棠道：“她不仅来了，而且早就来了！”

　　竹筏靠岸，朱玄颜颦首轻垂，轻轻咬了嘴唇也不说话，比大海还明澈的盈盈烟波却在偷偷打量着展旭，一幅小儿女的娇俏羞涩。展旭纵是气恼，被她这眼波一瞧，心下也不禁一软。
　　一时间，众人皆不语。
　　张一忽然放声大笑：“纵然我们气恼小白和小颜骗了我们，但瞧人家姑娘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也该原谅了他们了！”
　　朱玄颜慢慢上岸，在展旭面前站定，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你坚持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个性。或者，这就是我们前世分开的原因。我不应该去相信什么宿命，我想，世间很多的有情人不成眷属多半是自己的性格造成。如果我前世就是因为这个才留下了遗憾，那么今世我就要弥补。我们都给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张一道：“展旭，你如果再不说话，岂非显得我们男子汉气量太狭小！”
　　白中棠淡淡：“他不是气量狭小，从那天吵架的最后一句话，我就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小颜去涉险而已！”
　　朱玄颜一笑，转头对众人道：“你们这样打扮进山，定会招来猜忌。我已经准备好，你们不妨在这里换过衣服再上路。”领了众人往一吊角楼走去。吊脚楼的女主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奉上土碗，讲了几句土语。
　　朱玄颜微笑道：“她说，请你们喝油茶汤！你们就当是喝土家咖啡吧！”白中棠一碗下去，只觉碗底之物香脆可口，细细品味，回绵悠长，当下大叫：“好喝！”女主人越发高兴，眉开眼笑，随即又征询似地望了望朱玄颜一眼，朱玄颜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那女人恭恭敬敬奉上四只竹碗，上面密密麻麻浮着半生不熟的大米。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泡儿茶，上面浮着的东西是阴米。入山后湿瘴之气极重，蛇蚊又多，所以我在里面加了墨巴十卡查、卡普拉等驱瘴去蚊的植物。你们放心喝！”
　　“哦！小颜，你怎么不喝？“
　　朱玄颜淡淡：“我是毕兹卡的人，蛇不敢咬我！”
　　典小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敢去抓那条跑进我们寝室的蛇！”
　　随后，女主人招手让大家去换过衣服。客房内，隐隐听得白中棠大叫：“我要猫儿手上拿的那套！谁也不要和我抢……”
　　不久，展、白、张三人收拾停当走了出来。
　　展、张二人皆是对襟九扣上衣，青色滚边长裤，头包青帕。其中展旭衣饰极其普通，张一的头帕包成“人”字形，越发显得其人宽阔威武。而白中棠的衣饰则最为隆重华丽。
　　朱玄颜打量了白中棠几眼，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笑意，“果然很像土家阿哥！”白中棠显然对这一套衣服极为满意，“过奖！过奖！抢了你家猫儿的衣服，过意不去了！”展旭笑了笑：“我压根就没打算穿这套，亏了小白居然抢得那么凶！”这说着，典小点一身水红色布衣翩然而出，端的是艳光照人！
　　朱玄颜“噗哧”一笑，望了望那女人。果然，不出所料，女主人面色为难地说了几句。朱玄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叠现金交到她手里。女人眉开眼笑，也不再抱怨。
　　出了竹楼，上了筏，典小点犹自嘟着嘴，“那个女人真小气，我拿了她这套最漂亮的衣服时，她叽里咕噜地吼了半天，死活都不同意。哈哈，我这把油纸伞多漂亮，回去时再带几把！”朱玄颜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竹篙轻轻一点间，竹筏如离弦之箭滑了出去。河道渐窄，两岸皆是参天巨木，青藤古树蜿蜒生长，不时横亘在河道上。偶尔一些不知名的大鸟“嘎然”一啸，划破了难耐的静寂。
　　白中棠觉得仿佛走入了静谧的幻境里，他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毕兹卡最神秘一族，拜月族的领地所在。这里的河水之清，林木之绿，繁花之茂，却是白中棠生平所未见。或许，只有这些人迹罕至，尚未开发的蛮野之地才能保留最自然最美丽的地球景观吧。现在人类已经把凡是能踏足的土地破坏殆尽，连南极也不放过，而且还有向外太空蔓延的趋势。曾有报道，各太空站的宇宙垃圾越来越多。
　　如果真有外星人，一定很不齿地球人的这种种行径吧！
　　眼见展旭接替朱玄颜撑伐，一路行来，碰到岔道时，朱玄颜尚在犹豫，他反而不假思索，直接就选择一个方向撑去。而每次判断都是正确。
　　白中棠：“喂，猫儿啊，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像回老家一样，怎么比小颜还熟！”
　　展旭一愣，其实，自进入到拜月族的领地以后，他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前方有什么莫名熟悉的东西在召唤着自己，漂泊很久的自己居然有了种归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自己心态出奇地平静。
　　白中棠捅了捅展旭，道：“猫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展旭有点错愕，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地淡淡道：“今天几号了？”
　　“十号啊！怎么了，日子过得糊涂了！”
　　展旭一笑，不再言语。
　　典小点坐在船头，静静地抱膝沉思，望向展旭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