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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庆功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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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没理会江远的评价,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李懿。
而李懿的容貌出众,与会的达官显贵无一例外皆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以至于掺在众人之间,萧玉的注视就显得不那么唐突,燕武帝没有发现异样,他单纯不悦于众人一个劲地盯着李懿看。
待落座后,他轻咳一声,不悦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能来连续参加十五天庆功宴,单凭身世显赫可做不到,还需要是燕武帝的亲信,而能当上他亲信的又怎么会缺心眼。
觉察到燕武帝不悦后,在场众人绝大多数垂下了眼睛,不敢在看李懿。
唯独靠着萧玉而坐的一个愣头青,仍不长眼力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懿的脸看就不说了,甚至口中还念念有词,“好美的人儿。”
萧玉因为离得近,自然听到了他的话,完全是出于好意,他不着痕迹地踹了这个愣头青的小腿一脚,提醒他最好收回眼睛。
但这个愣头青头铁异常,全无收敛不说,甚至变本加厉,提高音量道:“陛下,请您容许我给您身边这位天仙一样的娘娘画幅肖像。”
挨得最近,也是全场为数不多了解燕武帝和李懿性格的人,萧玉差点没被这个愣头青给气笑了。
这个愣头青犯了两个错,一是燕武帝占有欲非常重,根本不容许旁人多看一眼李懿,二是李懿非常厌恶旁人用娘娘此类的称号唤他。
总而言之,萧玉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样子找死的,以至于他都觉着稀奇,不由自主侧了侧头,不着痕迹地瞅了身侧愣头青一眼。
“你觉着那家伙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的”目睹了萧玉好奇的江远,压低声音道。
“这还用问吗?”萧玉压低声音回,“你觉着他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下场”
“我跟你打赌,他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江远敛眉笑吟吟地追加道:“越王爷,如果你赌输了,那么你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萧玉本来没有什么兴致和他打这个赌的,正准备拒绝,江远却趁机激将道:“越王爷,你害怕输给我了吗?”
“害怕”萧玉轻笑。
实话实说,江远的这个激将法很拙劣,萧玉一眼就看穿了,但众所周知,世人可以说他萧玉狼子野心是个白眼狼,但若说他懦弱胆小,萧玉一百个不服。
所以一冲动,萧玉应下了这个赌注,道:“成,就按你所言,我输了答应你三个条件。”
江远心满意足地笑笑。
他很有把握地偷瞄了眼燕武帝,见他眯着眼睛,神色晦暗不明,心中把握更足了。
那厢,燕武帝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问:“真有那么好看吗?”
“有,这位娘娘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萧玉身侧那个愣头青浑然不觉危险将近,顺着燕武帝话道。
燕武帝疑似商量,道:“既然如此,朕害怕你以后见到更漂亮的人,取代了他,所以不如这样,朕命人挖掉你的眼睛,然后将你关进地牢里去,让你接触不到外人你说好不好。”
直至此刻,那个愣头青才觉察到危险,只见他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臣胆子小,开不起这种玩笑。”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从来不开玩笑。”燕武帝突然发狠,将手中酒杯掷在地上,喝道:“来人,给朕先将他的眼睛挖掉,在投到地牢中去。”
“怎么样,我猜对了吧。越王爷,你要愿赌服输。”就在侍卫拖人之际,江远趁机道。
萧玉不置一言,细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岂料,侍卫刚将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位置上的人拖起来之际,赌注有了新的变化,只听李懿突然发声:“算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不着挖掉他的眼睛。”
此言一出,江远讽刺道:“原来是这么个傻白甜,怪不得能让越王爷你给他豁出去命。”
萧玉狠狠瞥了他一眼,转而充满担忧地望向李懿。
李懿本质上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但是和他的善良成正比的是他心眼没长全,以前萧玉就不止一次嘲讽过他,是长了张坏人的脸,却没长上当坏人的心眼。
他的世界只有黑和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任何中间色彩,所以他看不懂燕武帝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弄死这个没长眼力劲的愣头青。
由于萧玉怔怔盯着李懿的时间过久,燕武帝注意到了他,缓缓将目光投于他。
江远有所察觉般,他在桌子底下踩了萧玉一脚,并用袖子遮住脸,低声提醒道:“越王爷,我劝你也赶快收回目光,要不然你就要和你旁边的傻子去牢里作伴了。”
江远这一脚,应该是在公报私仇,他下了死手,萧玉疼得一激灵,倒吸好几口凉气才堪堪压住已经在嘴边的惊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及时收回了目光,恶狠狠瞥江远一眼被燕武帝看在了眼中。
这导致燕武帝视线在他二人身上移来移去,最终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后收回的目光。
“我感觉陛下好像误会我俩的关系了。”江远有所察觉道。
萧玉额角直抽,他不着痕迹地再度偷瞄着没什么表情李懿,抽空道:“江右军行的端做的正,应该不会在意这些污名的。”
就跟萧玉给世人以隐士形象一样,江远对外展现的形象是个纨绔公子,小半辈子斗鸡走狗,招蜂引蝶,行的端做的正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萧玉这么说完完全全是在讽刺他。
江远不以为意,正欲讽刺回去之际,燕武帝缥缈的声音突然传来,“朕不乐意让你失望,但是今日如若不挖掉他的眼睛,那么就需要用你的眼睛代替,如此你还愿意替他出头吗?”
萧玉已经开始颤抖,也顾不上会不会触犯燕武帝禁忌,怔怔看着李懿。
幸好与会的显贵们无一例外,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皆将视线投于李懿,混在其中,萧玉的注视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
与此同时,燕武帝故意命人呈上一把匕首,萧玉目睹着他将匕首送至李懿面前时,恨不得破口大叫不要啊。
因为以李懿的个性他绝对能做出来以眼换眼的事。
觉察到他的失态后,江远一把按住萧玉,道:“越王爷你冷静一点,你要是冲了上去,你就只能合着你的心头肉做对亡命鸳鸯了。”
萧玉全身紧绷,指甲扎进掌心中连根折断。
靠着手上传来的剧烈痛楚,萧玉才堪堪稳定心神。
他睁大眼睛看着李懿的动作,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李懿接过了匕首比划了一下,旋即便直取自己左眼。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任何事先的预告,即便离李懿较近的燕武帝也感到措手不及,待他反应过来时,夺走李懿手中匕首已然来不及了。
失去匕首,左眸血淋淋的李懿,掷地有声道:“如陛下所言,我一眼换一眼,还望陛下你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玉赤红着眼睛紧紧盯着李懿,从李懿伤处流出殷红血液灼伤了萧玉眼睛,迫使他大口大口喘气,才能维持住呼吸。
燕武帝已经被李懿的决绝给吓到了,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关注其他人,所以没有注意到萧玉的不对劲。
但与会人员众多,保不齐就有几个心细的老狐狸注意到萧玉的异常并猜测到原因,江远秉着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的想法,帮忙掩饰。
他拉下萧玉脑袋,用衣袖帮忙遮挡,道:“越王爷,这四周人多眼杂,你要再这样可就露馅了。”
萧玉比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稍作调整后,就一直窝在江远衣袖之中,不敢抬头。
因为看不见,所以听力更敏锐,他清楚听见燕武帝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人,挖掉他一只眼后,将他丢进大牢去。”
透过江远衣袖的缝隙,萧玉看见那个没有眼力劲的愣头青已经被侍卫拖着离开了,可能是吓傻了,全程他都木愣愣的,没有做任何挣扎和反抗。
少掉这个愣头青后,与会显贵们才逐渐从惊愕中回过神,但碍于有燕武帝在,所有人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至李懿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燕武帝一边让人搀着他退场,一边惊呼:“来人啊!找太医。”
待燕武帝行色匆匆合着昏迷过去的李懿一起离场后,包括江远在内的所有显贵才如释重负,待众人长舒一口气后,关于李懿的各式议论纷至沓来。
萧玉已经听不清其他人在说些什么了,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李懿以眼换眼昏迷过去上,眼前也不断出现李懿鲜血淋漓的样子。
看见他面白如纸,一个劲地颤抖,江远下了狠手照着他胳膊拧了一把。
过于惊恐让萧玉已经失去知觉,他茫然无措地望着江远,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江远被气笑了,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试图帮助他恢复平静。
现在这个时刻非常关键,燕武帝离场,满场显贵已经失去了约束,他们有更大的空间能注意到萧玉的失态。
一旦被察觉到失态,在场的老狐狸们便能很容易找到他失态和李懿之间的联系。
“越王爷,你要是在这么魂不守舍,我猜我也帮你遮掩不了多久了。”江远靠近,将嘴唇附在萧玉耳朵上,又道:“想想你那个傻白甜心头肉,他要是被人知道和你有联系,他绝对能被人生吞活剥了。”
“我心里有数。”萧玉定神,微微偏头,拉开与江远的距离。
“你有个鸡儿数你有数。”江远单手固定住萧玉,再度拉进他俩距离,道:“你别当我猜不出来你准备去见他,不是我说,我都想不明白如你这般薄凉冷血之人为什么会对那个只有一张脸的傻子念念不忘。”
萧玉白了他一眼,他不想和任何人争论关于李懿的事,因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大家眼中李懿都是一个只有脸的傀儡娃娃,他身上近乎莽撞的善良和纯粹对于在他们看起来很傻。
但这种傻到能为陌生人以眼换眼的,萧玉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另外他想整个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了。
但是他解释了又有什么用,世人看不起这份纯粹就会污蔑他的行为是傻子行径。
觉察到萧玉的不悦,江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话题又一次转回正轨,道:“我们本来打算在今天庆功宴上趁着陛下心情好,提让你当主审官的这件事,但这下看来是没有戏了,所以在我们找出新的解决办法之前,越王爷你最好不要做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萧玉懂他口中的难以挽回是意为何意,无非是不要让他被燕武帝被抓住。
“我心里有数。”李懿走后,已经恢复如常的萧玉起身,含糊且正色道。
他人都站起来了,江远也失去了和他继续争执的先机。
江远余光一扫,周围显贵们用混合着疑惑、好奇、不可思议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他和萧玉,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萧玉,任由他先一步离开。
离开琼芳湖畔,萧玉最开始打算径直回家,但是走着走着他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未央宫。
站在宫门外面,看着守卫森严的宫殿,萧玉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疲惫。
可能是因为李懿伤重,未央宫第一次在天黑后燃起了灯,在宫内守备森严、燕武帝没有宿醉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办法进入未央宫内,所以这一夜他留在未央宫外的灌木丛中,在夜色的掩护下定定站了一宿,直至天亮,眼下还会去上早朝的燕武帝动身离去。
燕武帝走后不久,萧玉正准备从灌木丛中跨出来,他身后多出一双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猝不及防被拉住,萧玉着实震惊了一下,然而不待他回头去看来人是谁,边听身后人压低声音不可思议道:“你在这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