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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庆功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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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江远如期而至,可在他到达越王府后,府中下人却告诉他萧玉已经先一步离府赶去赴宴了。
皇宫内院,下人口中赶去赴宴了的萧玉却只身出现在了皇城内最偏僻的净慈院。
这净慈院地处皇城东南角,鲜少有人途径,属实清净无比。
萧玉母妃静嫔则居住于此,日日诵经念佛。
萧玉刚踏进院子,扑面而来的香灰味就薰得他差点一口气噎过去了。
他掩面低咳。
房中诵经声因他的低咳戛然而止,诵经声没了后,一道清越的女声自房间中响起。
诵经人问:“是玉儿来了吗?”
萧玉暂时按捺住咳嗽的欲望,道:“是我,母妃。”
隔着门,静嫔问:“玉儿,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静嫔平日鲜少见客,即便是萧玉一年到头来也见不到她几面,顶多除夕之夜,她会破例见萧玉一面,其余时刻即便萧玉来了,他们母子二人也只能搁门说上两句话。
隔着门,萧玉道:“我此次前来自有要事和母妃你当面详谈。”
静嫔回绝:“玉儿,你父皇渡江出征前我替他祈愿马到功成,如今上苍保佑,他功成而归,我需替他还愿,而还愿途中不便中断见客。”
萧玉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我这里有一物需要面呈母妃你过目,既然你不方便见我,那就派个人出来,我将此物交给她,然后由她呈给母妃你。”
人人都说知子莫若母,但从萧玉五岁起,静嫔就不在照顾他,转而开始诵经念佛,十五载时光流逝,让她对萧玉感到非常陌生。
加之今日她留在萧玉身侧照顾他、监视他的魏进忠传来消息说他正和江家人密谋意图夺取皇位,又着实让她措手不及。
猜不透萧玉此次前来的目的,让静嫔心烦意乱,为了赶紧打发他走,她道:“玉儿心意母妃心领了,东旭你就先带回去吧。”
萧玉轻笑,直接戳穿道:“母妃在打发我走吗?”
静嫔被戳穿后,语气一窒:“玉儿言重了。”
萧玉不置可否,压低声音笑吟吟道:“母妃,相信我,你会想看我送给你的礼物的。”
见他纠缠不休,大有不接受礼物就不离开的架势,静嫔最终妥协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身侧服侍的宫女出去收下萧玉的礼物。
宫女接受到命令后,缓步而来,略显倨傲道:“越王爷,娘娘让你将东西交给我。”
萧玉对她的态度视而不见,噙着鬼魅的笑容将包着魏进忠两根手指的帕子交给她,让她带进去给静嫔。
拿到帕子,宫女下意识捏了捏,手中又细又长道触感让她感到疑惑,她想打开看看,却被萧玉制止。
萧玉道:“大胆,这是我给我母妃准备的,谁让你看了。”
他这一呵斥,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小宫女惊悚地缩了下肩膀。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而在听到他的呵斥后,静嫔不悦道:“莲儿,将东西拿进来,我倒要看看我的好儿子给我准备了什么。”
被叫莲儿的小宫女缩着肩膀一路小跑进了屋,而萧玉则好暇以整地抱臂站在门口,等着静嫔反应。
房内,静嫔见到这么一个形状奇怪的布手帕后也不解地微微蹙起眉头。
她命令身旁伺候的宫女打开手帕,当两根鲜血淋漓的断指赫然映入眼帘后,静嫔惊呼道:“天呐!这是什么东西”
萧玉站在门口能听到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猜测应该是屋中那个负责打开手帕的宫女过于惊惧,手一抖将那两根断指甩到了静嫔身上。
因为此刻静嫔宛如被人掐住喉咙的鸟儿,扯着嗓子尖叫,“贱·人你不想活了吗?还愣着干嘛,将这玩意从本宫身上弄下去。”
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后,恢复了平静。
静嫔急促的喘气声传入萧玉耳中,萧玉不置可否,道:“母妃,你还好吗?”
他这一问捅到了马蜂窝上,素来表现的与世无争、甚至没大声说过两句话的静嫔一脚踢翻了屋中圆凳,斥责道:“萧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连名带姓一起喊,可见静嫔已经恼怒到了极致,只不过萧玉一如既往,冷静且自持道:“母妃,魏进忠的这两根手指你不喜欢吗?”
一听手指是魏进忠的静嫔的怒气都凝固了,能在皇宫里活下去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她明白萧玉不会平白无故送两根魏进忠的手指给她,而眼下既然给了,就说明他已经清楚魏进忠是她的人,在借机敲打她。
静嫔怒气来的快,去的更快,一转眼她就恢复如初,温声唤道:“玉儿。”
萧玉清楚她准备说点软话,软化一下他的态度,但萧玉还要赶待会的庆功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浪费,所以不等她发挥,直接截断,道:“母妃,我只是来给你个提醒罢了,你要记住这天下的聪明人不止你一个,而我更不是个傻子。”
静嫔听的心惊胆战,她不清楚萧玉知不知道她已经投靠了老二萧珩,但是她听萧玉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已经多少知道了。
萧玉自然清楚静嫔站到了老二萧珩那边,萧珩母族元氏四世三公,出生显赫,让他和萧玦成为未来最后可能问鼎皇位的两个人。
但萧珩母妃早逝,自幼无母的他被寄养在静嫔这里过一段时间,他和静嫔的关系可能比他这个亲儿子和静嫔的都好。
静嫔想当皇太后,于公于私萧珩都是那个最好的投靠对象,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她站在萧珩那边,萧玉没有意见。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试图监视、掌控他,萧玉此次提这个醒的意思就是要跟她彻底决裂了。
“玉儿,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不在隐瞒。”母子二人长久无言后,静嫔突然又道:“魏进忠的确已经告诉过我,你站在了老六那边,但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萧玉本来已经提步准备离开,听闻静嫔所言后,他脚步顿了一下,背身道:“母妃你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站在老六那边,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没站在老二那边。”
当所有事情被豁开后,静嫔深吸一口气,道:“这有什么分别吗?”
“没有。”萧玉摇头,却道:“但事已至此,我来通知你就是想在尽最后一次母子之情,下次相见之日,你我就已分属两端,届时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没有多余的挽留和质问,静嫔微阖双眼,道:“那母妃就多谢玉儿慈悲了。”
萧玉紧了紧手掌,虽说他此前就已经明白亲疏有别,在静嫔心中他这个亲儿子抵不过萧珩那个不过仅仅相处了一年半载的养子,但又一次亲身经历这些时,他以为他已经凝固了的心却又一次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心痛之余,他想起上辈子自己赢了萧珩后,静嫔悲痛过度发了疯,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但即便如此他却仍咬牙宽慰自己,“我已经告诉她了,他们会有这个先手的,如果这样再输那就怪不得我了。”
宽慰完自己,萧玉举步离去时,缓声道:“母妃,无需客气。”
离开净慈院后,萧玉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宴会也应该快要开始了。
如此想着他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太监,问:“我父皇今日的庆功宴在哪举行”
被抓住的太监怔了一下,才忙不迭道:“回越王爷,今日的庆功宴在琼芳湖畔举行。”
听闻此言后,萧玉放小太监离开,所谓琼芳湖畔是御花园里的一座人工湖,因为湖畔种植着数不尽的奇花异草,一年四季百花争妍,所以被称为琼芳湖。
琼芳湖畔也在皇城东南方,离净慈院距离不算远,步行的话有个小半个钟就能走到。
而等萧玉晃晃悠悠走到琼芳湖,半个时辰过去了,湖畔已然坐满了与会的达官贵族。
此前萧玉一直以隐士形象自居,鲜少公开露面,这猝不及防见到他,与会的达官显贵们皆面露惊愕。
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瞧,萧玉视若无睹,仍昂首阔步径直走过一张张坐满人的桌子。
就在他准备随便挑张空桌子坐下时,没等到他自己先来了的江远突然招手,道:“越王爷,我这里。”
隔着人群,萧玉看见了他,但当他视线往下,看清他的穿着后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萧玉今日着白衣,衣上用黑线绣回字纹,而江远着黑衣,衣上用白线绣浮云纹。
二人一黑一白,衣着高度匹配,让四周与会的达官显贵们皆倒吸一口凉气。
而眼看氛围已经诡异至此,江远却又推波助澜,高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今天下午去找你了,不过我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家了。”
听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各种关于他和江远关系的议论纷至沓来,萧玉全不在意,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江远身边,坐下道:“我想顺便看望一下我母妃,所以先一步入宫了。”
“越王爷是真不在意身前身后名啊!”待萧玉坐稳后,江远突然靠近他,嘴唇擦过他耳朵,道:“你应该懂我名声不太好,你觉着大家现在怎么讨论你和我的关系。”
明白他是有意表现的亲昵,引众人误会,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萧玉不感兴趣。
他稍微侧了侧头,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道:“重要吗?”
“不重要。”江远哈哈一笑,将脑袋顶在了他的肩膀上。
本来就好奇江远和萧玉关系的人,猝不及防看到这么一幕无一例外睁圆了眼睛。
四下的议论越来越多,萧玉却仍能稳坐钓鱼台,他腰背绷直,既不抵抗也不配合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
他一点表情都没有,江远自讨没趣,刚准备起身,便被萧玉一把掀开。
脑袋撞到桌子上后,江远迷迷糊糊抬头,正好看见燕武帝摆驾而来,但除了燕武帝外,他身边还跟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
那男人一袭火红罗裙,头戴金簪,额贴花钿,容貌艳丽宛如女子,但凌厉锋锐至极,又压住了女气,致使他即便装扮如女子,也能一眼被人认出真实性别。
“我算是见到这个能让越王爷你豁出性命的家伙了,不得不说长得真好,唯一可惜的是他看起来就是个绣花枕头。”江远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