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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〇三六 ...

  •   自从回了鲁国公府,沈破称病不出,一直在家里待着。
      有不少人闻讯而来,想要到府上探望。沈破让苏横将来人一律拦在大门外,无论是谁,都不要放进来。
      苏横本想从自己府里调拨几个家仆过来,沈破却说,外人使着不顺手,不如苏横留在身边伺候。
      什么外人不顺手,还不是因为那天苏横说秃噜嘴,被沈破记在心上,变相报复。
      不过,就算是明白啥原因,苏横还是没法说不,谁让他有错在先呢。
      书房里,沈破研好墨,用狼毫蘸足了,在喜帖上面工工整整写上了叶恭的名字。
      写完一张,沈破将笔递给叶恭,要她来写他的名字。
      叶恭面有难色,“我的字挺难看的,不如,你一道写了吧。”
      “我不。”沈破拒绝得干净利落。
      好重的孩子气。
      叶恭拗不过他,勉为其难,接过笔,在喜帖上的空白处,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沈破的名字。
      字有多难看,叶恭的眉头皱得就有多紧。
      这样的喜帖发出去,不是明摆着丢脸吗。叶恭将写了字的喜帖拿起来,揉成一团,丢在废纸篓里。
      “刚写好,干嘛丢掉。”沈破颇为可惜。
      “跟你的字一比,我的字就像是螃蟹打架。喜帖是要发往三界的,我不要把人丢得上天入地。”
      “那,我来和你一起写。”沈破来到叶恭的身后,手臂绕过她肩膀,将她的手和笔一起握住,一笔一划教她写字,“折的地方,一定要顿一下,写出棱角,不要写成圆角。对,就是这样写。”
      叶恭照着他说的,认认真真地学。
      “是这样吗?”叶恭回头去问,沈破靠近她,呼出的气体,扫过耳畔,拂过面颊,所经之处,变得痒痒的。
      沈破和叶恭在里面你侬我侬,苏横守在院门口打发探病的客人,感觉自己像只看门狗。
      为什么每次他们恩爱,都要被苏横看见,苏横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么虐啊。
      就在苏横坐在门槛上长吁短叹,埋怨老天不公的时候,来了一位贵客,贵到苏横不敢赶走的程度。
      苏横进去通禀,沈破不等他开口,隔着房门说道,“我说过,无论是谁,一律不见。”
      “王兄居然狠心到,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见吗?”说话间,沈乘已经走近了,推开房门,迈进书房中。
      房间正面的墙上,挂着《周公辅政图》,犹如当年,色彩不曾黯淡半分。
      沈破的眉头皱起了一瞬,那一丝的不悦,片刻后消失,很快恢复了寻常时的神态。
      他松开叶恭的手,向沈乘行了礼,“陛下驾到,臣自然是要见的。”
      “王兄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沈乘扶起沈破的同时,注意到了旁边的叶恭。
      叶恭站在那里没有动。人间的帝王,在她面前属于小辈。她没有要沈乘朝自己行礼,已经是莫大的面子。
      他们兄弟见面,免不了要聊些朝堂上的事,叶恭没兴趣听,转身就要回避。
      还未走几步,就被沈破握住手,拉了回来。
      叶恭疑惑地看着沈破,他冲她笑笑,“别走,就在我身边。”
      沈乘拿起桌上的喜帖看了一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位姑娘,莫非就是未来的嫂夫人?”
      以前,叶恭和沈乘曾经有过几次照面,每次都是有急事,来不及仔细端详。今儿个时间充裕,沈乘终于看清了叶恭的模样,貌惊四座,出尘绝逸,当世罕见。
      连沈乘都忍不住啧啧称赞,“王兄好福气。”
      沈破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叶恭,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我们刚从她的家乡回来,正在筹备婚事。成亲之前,我不想插手任何事。陛下这趟来,如果是想聊聊家常,为兄欢迎。若是国事,臣病体未愈,怕是没有余力为陛下分忧。”
      从沈乘进房间到现在,沈破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叶恭,没有一刻离开,叶恭也是一样。如果纤云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沈乘一眼,沈乘就知足了。
      可感情这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沈乘收回思绪,接上了沈破的话,“朕与王兄是同胞兄弟,血浓于水,国事就是家事。”
      国事如家事,多熟悉的一句话。北齐名将兰陵王,就是因为这句话,用一生赤胆,换来了一杯鸩酒。
      历史从不孤独,永远会有人步前人的后尘。但是,沈破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其中之一。
      沈乘唤了李太医进门,对沈破道,“朕担心王兄的身体,特意带了李太医前来。”
      他伸手示意李太医上前,为沈破诊脉。
      李太医与沈破是老相识,且不说十年前的种种,就挑最近的事说,镇江的一面之缘,可是一直让沈破记忆犹新。
      先前李太医效忠杜平,现在,应该是认纤云为主了吧。
      沈破站在那里,未曾移动分毫,不卑不亢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诊脉就算了。臣熟读医书,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心中有数的。”
      李太医犹豫了一下,止住脚步,等候沈乘的命令。
      沈乘说,“两年不见,王兄竟变得与朕这般见外,朕着实痛心。”
      还有什么好说的,沈破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没完没了的。
      不等沈破发话,叶恭先恼了,“你这人好不识趣,已经说了,不劳李太医费心,何必强人所难。”
      叶恭没想着给他留面子,就算惹恼了他,也无所谓,大不了带沈破回云阙宫。以后,三界谁人见了沈破,不得恭恭敬敬,哪里用得着在凡间吃这些委屈。
      沈破扯了扯她的手臂,冲她摇了摇头。沈乘现在毕竟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分寸,还是得守着。
      叶恭轻哼一声,撇开头,不再言语。
      沈破喊了苏横看座看茶,挽起衣袖,将手臂横到桌上。
      在李太医诊脉的空档,沈乘将这两年发生的事,讲给了沈破听。
      苏横带人去抄程野的宅子,缴获了一大批兵器盔甲,当场抓住了上千名铁匠。可惜的是,程野和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提前逃掉了。
      杜平身上中的箭,送去了楚国。时隔两年有余,前不久,程野来到大齐,送来一个人,说是当初闯进鹿苑的刺客,交给齐国处置。谁都知道,那人不过是个死囚,替罪羊罢了。可是,好歹楚国愿意扯谎,至少说明现在不愿与齐国为敌,齐国也不便戳破那层窗户纸。
      至于纤云,以杜平过世,要守孝为由,不肯与沈乘大婚,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沈破没有打岔,一直坐在那里听着。
      刚说了纤云没几句,李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口呼,“臣万死。”
      沈乘一愣,“所为何事?”
      “臣不敢。”李太医匍匐在地,如实禀道,“鲁国公的脉象,与两年前大不一样。先前只是湿气入体,好好调养便可恢复。而今,脉象时断时续,毫无规律可循,更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霸道灵气,强行护住脆弱的心脉。臣,臣从未见过这种脉象,更不知,如何医治。”
      李太医的回答,叶恭毫不意外。
      九重天的天医尚且束手无策,一个凡间的大夫,怎能知道医治之法。
      沈破早就知晓一般,平静地收回手腕,放下衣袖。
      只是,这个消息在沈乘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从王位到女人,沈乘所得到的一切,没有一样,不是沈破冒死为他夺来的。他原以为,沈破会为他遮风挡雨,护他一世。谁曾想,天妒英才。
      沈乘突然间暴怒,将桌上的茶具拂到地上,滚热的茶水泼到李太医的脚下,“庸医,庸医!给朕滚出去!”
      李太医如获大赦,仓皇而逃。
      沈乘沉默许久,忽然道,“王兄,你放心,天下的名医,朕会一一为你寻来。”
      沈破笑着叹了口气,“陛下,你今年十八岁了,该长大了。你要知道,你坐的这个位子,不是用来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更不是为了救一个人的命。”
      何况,这两样都是强求。
      沈乘面带沮丧,“朕是不是,不该喜欢纤云。”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误把占有当成喜欢。
      沈破沉思许久,最后决定将自己的猜测透露给他,“楚国的王后青词,与纤云大有关系。纤云对你,对大齐,都很重要。你记着,父王和母后,就是杜平杀的,不要让任何人将这件事扯到纤云身上。”
      虽然沈破没有直接把话挑明,叶恭也已经猜出几分。
      刚回府的时候,苏横曾经禀告过沈破,潜伏在程野身边,随行去了楚国的线人有消息了,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所以,这就是沈破一而再,再而三,对纤云格外宽容的缘故,与其他无关。
      沈乘重重地点了点头,牢牢记在心里。
      他攥紧拳头,往桌上狠狠锤了一下,“其实,朕这趟来,本打算做个说客。玉萤曾经在话里话外暗示于朕,陈国女君白若最中意的妹夫,是王兄。如今,见王兄和嫂夫人情投意合,朕现在就去回绝了她。白芷尚且年轻,再挑几年也不晚。”
      这话一出,把沈破给惊到了。
      说得好好的,怎么扯到他身上来。刚开始,白若让他帮白芷找个婆家,可没说相中了他啊。不然,他也不会揽下这桩差事。
      沈破一手掩口,连咳了许久。另一手,下意识地拉紧叶恭,怕她一生气,跑回云阙宫,他不知道怎么追回来。
      在沈乘走后,苏横一起退出了房间。
      没了外人在,沈破忙不迭解释,“那是白若自己的意思,我可没招惹白芷。”
      叶恭此时的注意力,不在那件事上,而是,白若这个名字。
      以前,叶恭听到的,都是陈国女君,今天才知道,女君的名字,跟白玉峰的铸剑师名字一样。第一次见到陈国女君的时候,叶恭就察觉到她身上有天族人的气息,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叶恭敛回神思,对沈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
      不会因为沈乘那一句话,就放在心上,真的被气跑了吧。
      沈破边咳边道,“你不许走。”
      叶恭低下身子,面对着沈破,认真地说,“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要去。你在家等着,我很快会回来。”
      她意已决,难以更改。
      沈破让了一步,“那你答应我,等我睡着了再去,在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仿佛是故意不让叶恭走,到了夜里,沈破一直不肯去睡。叶恭哄了好半天,他才枕在叶恭的膝上,阖上了眼睛。
      许是真的乏了,没过多久,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叶恭小心翼翼将沈破放到枕上,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我绝不会给你第二次离开我的机会。即便穷尽三界,我也要找到法子,换你平安顺遂。”
      沈破的手一空,叶恭消失在房间里。
      他的睫毛抖了抖,却没有睁开眼睛。他的手落下,轻轻摩挲着残留着叶恭体温的地方。
      房间里,响起他一声低语,“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我宁愿你留在我身边,多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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