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亦有道》卞九欢

5、摔

　　唐桓早上起床的时候累得不行，但是她一贯是积极到头的人，就算是困得不行，也麻利地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准备家里的早饭。

　　唐桓的母亲行动不便，在家里，一贯是她和父亲照顾母亲的。

　　但是父亲早上又要去开车，只能回来做午饭和晚饭，所以正在读高三的唐桓一般会比别人更早起床，给母亲做好早饭和午饭，仔仔细细把自己的午饭装进保温盒。

　　家里大人忙，她从十一岁开始就会做饭了，现在做的一手好菜。

　　母亲在吃饭的时候，唐桓在一般收拾书包，把厚厚的一摞卷子整理好。

　　这时，喝粥的母亲说道：“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唐桓知道母亲多心，不准备告诉她洛元冬拿了她的卷子，又害她补了一夜作业的事情，只说道：“洛明舟昨天问题很多，一直给她讲到很晚才回来的。”

　　林佑柔听她是在给洛明舟帮忙，也就不追问她多晚才回家了。

　　林佑柔又说道：“你要是早听我的话，能省多少麻烦。”

　　唐桓又想起昨天被人冤枉的情景，心里头还是有一点小委屈的，但是她一贯不是和别人计较的人，因而也就不再多想了。

　　唐桓抱着一摞厚厚的卷子，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院子里的洛元冬。

　　洛元冬紧张的时候习惯用右脚摩擦地面，像只着急的小马似的，她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地上严严实实的土都被她磨出了个小小的坑。

　　唐桓想起她昨天冲自己吼的样子，对她有点后怕，生怕自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惹到了她，因而想要绕着她走。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洛元冬反而跟上来了，手里紧紧攥着她的笔记本，说道：“等一下。”

　　洛元冬为这一会儿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要如何说，但是真的站到唐桓面前来了，她还是略有些紧张。

　　像她这般没心的人，头一遭结巴了一下，说道：“你、你的笔记本，我昨天忘了还你了。”

　　唐桓看着她失而复得的笔记本，接了过来，说道：“谢谢呀。”

　　洛元冬看起来，也不像昨天那么凶的模样了。

　　唐桓一和她说谢谢，洛元冬心里愈发难受了起来。

　　唐桓又诚恳地说道：“学姐，我认得你，你好厉害，我们学校里的学霸墙上一直贴着你，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洛元冬十五岁就高中毕业了，性格一贯很傲，别人夸她她也当做是拍马屁奉承，这次唐桓夸了她一下，她格外高兴，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若是让她大学里的朋友看去了，知道她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定然要把她围住围观不可。

　　就算是洛语山看见了，都会急忙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洛元冬低着头半晌，这才抬起头望了唐桓一眼，说道：“我昨天对你那么凶，你却还要夸我，你让我越发愧疚了。”

　　唐桓看着洛元冬，觉得她和昨天晚上相差甚远，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昨天的洛元冬冷厉，凶狠，像是个盛气凌人的傲慢之徒。

　　而她今天站在自己面前，却是拘谨，谦逊，甚至满腔抱着愧疚与悔恨，像个做错了事的少年人。

　　洛元冬看着别处，颇为别扭地挤出来一句：“我这个人，学业上也没有多厉害，只是自小没什么爱好，把时间都用在念书上了而已。”

　　她说完，见唐桓不说话了，又回头看她一眼，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我近几天被母亲接回家，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要是能帮你就太好了。”

　　唐桓心想，洛元冬这个人，明明那么厉害，又如此谦逊，可真是比她那个混账姐姐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时，洛元冬又问道：“你叫什么？”

　　唐桓乖乖巧巧地说道：“唐桓。”

　　洛元冬其实知道唐桓的名字。

　　笔记本上工工整整的写着：高三一班唐桓

　　字如其人，都是一样的乖巧认真，有点可爱。

　　但是她问了唐桓的名字，也就顺理成章，做了自我介绍，说道：“我叫洛元冬。”

　　唐桓见她说名字的时候颇有几分紧张，不由得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学姐，你在我们学校好有名的。”

　　洛元冬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只做不经意岔开话题，说道：“我正好顺路去学校附近，我送你去上学吧。唐桓，昨天的事，其实——”

　　她这点话，自己早上在院子里跟自己排练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就传来娇滴滴一声喊：“元冬姐姐！唐桓姐姐！”

　　得，这下蒋小霜醒了。

　　那个不知道姓王还是姓赵的蒋家姑娘。

　　娇美的声音在院子里转了七八转，激起洛元冬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其实比他们两个年纪都大，腆着脸掐着嗓子喊姐姐，也是厉害的很。

　　蒋小霜跑过来，上来就可怜兮兮拉着唐桓的袖子，说道：“唐桓姐姐，我昨天在这边玩的太晚了，我没有校服穿，眼看就要迟到了，要是被老师抓到，一定又要凶我了，你借我一身好不好？”

　　洛元冬现在记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清清楚楚记得蒋小霜当初假装自己裙子脏了借姐姐裙子穿，别人好心借给她，她穿上却偏偏又嫌大的事情，明里暗里讥讽姐姐身材不如自己，让她挨了好一番笑话。

　　看来这丫头还真是这一手玩不厌，借别人的裙子穿，大了呢就是人家比她胖，小了就是人家小气给她小鞋穿，翻过来覆过去就这几招，并没什么实际上的本事。

　　唐桓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学校里，也是三年就一身校服的，没有多余的给你。”

　　蒋小霜故作惊讶，说道：“啊！你多一身校服都没有啊！”

　　唐桓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认认真真说道：“是呀，一直是这样的。”

　　她喜欢指桑骂槐扎人刺人寒酸，这一招对着洛明舟这种从小到大的贵小姐还好，可偏忘了，洛元冬是洛家领养回来的。

　　她小的时候家里也很穷，父母又死得早，在孤儿院挨了一年多，这才能被洛语山领养回来。

　　她刚来洛家的时候，洛明舟家里那堆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朋友们可没少给她奚落，笑话她是鸡窝里养出来的把自己当凤凰，又说她天生基因不如人永远不成器，这才养成了她争强好胜的性子。

　　洛元冬知道被人奚落的滋味，现在见蒋小霜又这么对唐桓，皱眉道：“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家里几身衣服。”

　　蒋小霜一愣。

　　她不明白，这么一觉起来，洛元冬对她就变味儿了。

　　洛元冬又说道：“你衣服这么多，怎么现在一身校服也没有？怎么，校服卖了买裙子去了吗？”

　　蒋小霜脸一青，看看唐桓，又看看洛元冬，紧接着就瞪着唐桓不转眼了。

　　就在这时，洛明舟晃荡着叼了根黄瓜就出门了，看了一眼站在一块聚堆儿的三个人，说道：“穿什么校服，上个学还穷讲究。”

　　蒋小霜现在正攀着洛明舟，见她不穿校服，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就这么跟上去了。

　　唐桓一贯是个团结大家的脾气，见蒋小霜和洛明舟一起上学了，她也很高兴跟她们一起走，为同学和谐发挥着中坚力量。

　　她们三个人就这么一起走了，洛元冬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她一心想给唐桓道歉，然而蒋小霜这么横叉一脚出来，欠也没来得及道，只好另想办法。

　　洛明舟带着没穿校服的蒋小霜到了学校，还没进校门就被拦下来了。

　　学校门口轮值的老师看着他们，说道：“怎么不穿校服？”

　　唐桓认得老师，于是替她们两个辩解道：“老师，她是转学来的，今天第一天来上学，没来得及买校服。”

　　老师看见唐桓，脸色和缓了一点，又皱眉看向吊儿郎当的洛明舟，问道：“怎么，你们两个都第一天上学？”

　　蒋小霜一遇到事儿立刻卖队友，急忙说道：“我是第一天来的。”

　　洛明舟知道蒋小霜的为人，因而也不生气，耐心说道“我也是第一天来上学。”

　　她辩解归辩解，并不推蒋小霜下水。

　　老师也不认得蒋小霜是不是第一天来，他见蒋小霜一脸乖巧可怜的模样，就觉得她是个好孩子，因而就把她放过去了，集中火力对准洛明舟，说道：“你骗谁呢？”

　　洛明舟耐心道：“老师，我是真的第一天来上学。”

　　老师怒道：“一个借口用两遍，你当我是傻子吗！”

　　洛明舟优哉游哉地站着，说道：“自古求学不分贵贱，怎么到了今天就要分穿不穿校服？我也不是有意不穿，确实是还没领到手而已，我要是买到了，我就穿。”

　　老师听见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是个吊儿郎当的主，也不跟她废话，对她说道：“打电话让你家长给你把校服送来，没有校服别来上学！人家都是进来学习的，你进来是想干什么，把这里当游乐场吗？游乐场还得买门票呢！”

　　洛明舟还真一脸认真掏出钱包来，说道：“好吧，没能买到校服就来上学，是我不对。这样吧，火车上还让人补个票呢，我现在买行不行？”

　　她掏出钱来，递给老师，认真地说道：“这些够了吗？”

　　在值班老师眼里，这么明目张胆跟老师对着干的，那就是刺儿头。

　　他指着洛明舟，怒道：“你这种态度，就不配来上学！”

　　洛明舟巴不得不去上学，不让她上学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只是单单往校门口一站，络绎不绝来上学的学生都歪着脑袋盯着她看，她漂亮得几近张扬，一时间吸引了整个校门口所有的注意。

　　值班的老师见洛明舟不当回事，索性对唐桓说道：“你认识她吧？”

　　唐桓为难地点点头。

　　老师说道：“她是哪班的？”

　　唐桓茫然摇头。

　　老师又问：“学号是多少？”

　　唐桓愈发茫然起来。

　　老师：“几年级？”

　　唐桓还真不知道洛明舟留级留到几年级。

　　一问三不知。

　　围着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洛明舟那小低胸裙子高跟鞋，头发还染了一缕白，简直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老师又怒气冲冲看向洛明舟，厉声问道：“你自己说！”

　　洛明舟这人，脾气倔，好言好语问她就说了，可是你越逼她，她越乐呵呵看着你，能把人活活气死。

　　校门口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值班老师面子上过不去，索性伸手一拎洛明舟的胳膊，想把她拉到校内见校长。

　　留学回来的洛明舟哪儿受过这待遇。

　　在高中，老师拎你训你罚你站，那都是爱的关怀。

　　在洛明舟这儿，老师扯她胳膊还想拎她，那是侵犯她的人身权利。

　　洛明舟二话不说手一抬，一个顺势，当即就把这位人过中年的老师一个过肩摔，给摔在地上了。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看过来，聚在校门口看热闹了。

　　洛明舟打完人，还对唐桓说道：“报警。”

　　唐桓目瞪口呆：“什……什么？”

　　洛明舟平静地伸手一指地上的人，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打我，他挑事儿，他暴力。”

　　唐桓看了看被摔在地上扶着腰起不来的老师，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