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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陌上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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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明。
清晨落了一场绵绵细雨,不仅冲散了几层寒意,还把整个王都残余的硝烟气息一并冲刷干净。米鲁菲欧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祥和。房檐上积攒了一排欲落未落的水滴,光秃秃的木枝上也抽出了些许青色的嫩芽。绿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徐徐滚动着,随着‘滴答’一声脆响,在另一片绿叶上荡起一方涟漪。
云雀方才从浴殿里晨浴出来,就在门口撞上了隼武骸三人。他拿棉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笑道:“这么早过来请安?可惜沢田纲吉还没起来。”
看到云雀安然无恙的样子,狱寺松了一口气,想必昨日和皇上算是没闹太僵。倒是六道骸眼尖,一下子就膘到了那松松垮垮的和服里隐约透露出几点刺目的痕迹。于是他拉了云雀的手腕就往偏殿走,“过来。”
云雀被六道骸按坐在椅上,让山本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箱过来,一打开,各类铁打损伤的药瓶药膏满满当当堆了一箱。云雀愣了愣,不觉有些好笑:“你们这是干什么?”
“怕你被沢田纲吉打死,特意给你上药来了,感动吧?”六道骸讪笑一声,取了青花小瓷瓶过来,摘了红布塞子,不等云雀反对就大大咧咧地扯开了他的衣襟。
于是此片美好风光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现三人面前——只见白皙的脖颈上,随处可见星星点点的红痕,淤青接连成片,以及各种各样的暧昧()痕迹,在粉妆玉砌般得肌肤下愈加触目惊心。
六道骸抽了抽嘴角,啧啧道:“沢田纲吉怎么对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云雀在这方面从来都坦然大方。
狱寺惊恐地睁大眼睛,“你当时不是乘着紫鸢在天上么?怎么星火都溅到你胸口来了!”
云雀/六道骸/山本武:“......”
云雀有一瞬间怀疑狱寺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只见狱寺用怜惜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轻声道:“你都伤成这样,又跟皇上恼了一通,昨夜一定没睡好吧。”
云雀:倒是真没怎么睡好,不如说根本没睡。
只听狱寺又叹惋道:“要是皇上知道你伤成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云雀:他心疼什么?这就是他的杰作。
旁听的六道骸和山本武听得连连摇头。直到六道骸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冷笑了几声,朝狱寺道:“别自欺欺人了,你好好瞧仔细了。”他指着一处伤口,“这很明显是人用牙咬出来的吧!”
听罢,狱寺猛地凑上前,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处伤口,实在难以置信,凝脂般得肌肤上,泛着绯色的牙印痕迹还未淡去,他翕张着嘴唇,声音颤颤道:“不...不可能...这...这是皇上咬的?”
云雀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难道是我自己咬的么?
“怎么?”云雀对他轻轻一笑,嗓音清冷:“他在床上对你很温柔?”
狱寺的双颊陡然涨红,“你!你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来!皇上他当然是...”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然后——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只有狱寺隼人,这位十世在前朝忠实的左右手,后宫的贤内助。仍然固执己见:“总而言之皇上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来!”
云雀嗤笑:“厚颜无耻对于沢田纲吉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可能!我要亲自去问皇上!”狱寺说着就向寝殿方向走去,任何人都不能撼动沢田纲吉在狱寺隼人心中神圣的形象。
“真是可怜,他被彭格列纯真无邪的面孔整整欺骗了十年。”六道骸摊开手,无奈地耸耸肩,“山本你还不赶紧去拦住他。”
“收到!”山本起立。拦腰,收臂,禁锢,拖扯,劝慰几个流程一气呵成。山本对付起狱寺来显然是游刃有余。“好了好了,皇上还在安寝,这个时辰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呵,彭格列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施展不开吗?看来他发挥得挺好的。”六道骸用细勺挑过药,在云雀的伤口轻轻涂抹,语气酸酸的,“看来彭格列不仅是疼你,这方面也格外‘疼’你!”
是云雀的错觉么?他总感觉这话很不对味。
“你看看,这里都是满满的恩宠。”六道骸在云雀的脖颈上指指点点,目光里满是不屑,“看来昨夜的雨露宛如天降甘霖,浸润得你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
云雀轻轻捏住他的凤梨叶子,语气冷森森的:“一般。”
“呵呵。”六道骸忙不迭地把自己从云雀的毒手里挣脱出来,“皇恩浩荡你还不受宠若惊。”
云雀白了他一眼,“让他咬你试试。”
“呿,他要是敢咬我我早就送他去轮回尽头了。”
“你真是越来越擅长应付彭格列了。”六道骸笑道。
云雀不以为然,“简单粗暴,免费口舌。何乐而不为?”
“口—舌—还是要费的吧?”六道骸故意咬重前两个字,不怀好意地挑挑眉。
“六道骸。”云雀似笑非笑道。
六道骸无辜地睁大眼睛:“嗯?”
云雀深深看他一眼,“瞧把你给酸的。”
出浴美人的周围散发着缥缈朦胧的仙气,肌肤内氤氲而起的香气令人冥思遐想,灰蓝色眸子里水光潋滟,连六道骸都不禁咂舌攒眉:“不亏是东方第一美人,彭格列的眼光不错,我要是皇帝也喜欢你这样的,恨不得每日把你按在龙床上冲撞几个来回。春()宵苦短日高起啊。”
他就是存心想要恶心一下云雀,此类行为在云雀看来统称——‘讨打’。云雀觑他一眼,脸上里满是鄙夷之色。冷声警告道:“再废话就拔光你的凤梨叶子。”
六道骸明显没把云雀的警告当回事,接连道:“你不如去问问彭格列,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闻言,云雀却笑了,“这个问题他昨天晚上告诉我了。”
“哦?”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切。”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浮现了一丝遗憾。
六道骸替云雀上完了药,目光又不怀好意在云雀身上来回逡巡:“还有哪里需要臣妾为您效劳的吗?”
云雀猛地拉紧衣服,“多谢,其他地方就不必了,”随后慢悠悠地补充道:“免得你酸死。”
六道骸:“......”
狱寺:“云雀的嘴皮子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
山本:“其实云雀一直都这么伶牙俐齿。”他朝狱寺眨眨眼,“对吧?”
狱寺:“山本武你什么意思?”
“沢田纲吉他是狗么?咬这么狠。”六道骸冷淡道。
“谁说不是呢。”云雀没有否认。
“等我下次帮你咬回来!”
“你敢。”
六道骸怔了怔,顿时有些恼怒,“…你到底帮谁?”
“当然是我自己咬回来。”云雀遂起身,清风拂起他的衣袂,翩然而去,“跟沢田纲吉说我有事先回并盛了。”
六道骸跟在后头喊:“娘娘走慢些!别闪着腰了!”
云雀回头瞪他一眼:“我要揍你了。”
“哦,对了!”六道骸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快步走上去,“云雀,你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早些过来援兵?”
云雀顿了顿,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六道骸看着他的神色,也隐隐猜测了什么,回忆起当时云雀的几番举止再结合时间,“喂...你不会是...”
云雀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你果然是拉我一起陪葬了!”六道骸痛心疾首。“彭格列知道么?哦,也对,彭格列知道你今日就下不了床了。”
云雀决定大人有大量,暂且不跟他计较。
好在六道骸很快的就接受了事实,反正云雀是主犯。若沢田纲吉问罪就利索的把锅全部拖到云雀身上,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对了,男孩还是女孩?”
云雀径直往前走,“都是男孩。”
六道骸喃喃道:“男孩好啊,你也算是儿女双全了,等等...都是男孩!你到底生了几个啊!”
“云雀呢?”纲吉刚刚转醒,往前扑了个空,却瞧见是六道骸站在他床前。
“他又不要你了,跟加百罗涅私奔了。”六道骸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犹豫,还特意去看纲吉的脸色。
“哦。”没想到纲吉的反应这么冷淡,甚至还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六道骸拿过衣裳上前,笑吟吟道:“就让臣妾来替您更衣吧。”
纲吉被这他这一笑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六道骸显然没有给他拒绝的理由,盈盈上前,伺候他穿上中衣,大衣,无不体贴入微。最后双手附在纲吉的玉带上,贴近他的耳际,幽幽笑声像是来自地狱深渊:“不是说在别人的地盘上你放不开手脚吗?我看昨夜您发挥得挺好的啊。”
感觉腰上一紧,纲吉的脸色陡然扭曲,痛苦道:“嘶,骸骸…腰腰腰…要断了…快撒手!”
“是这样么?”六道骸双手再度施力,将腰带收缩到极致。
“六道骸!”纲吉疼得龇牙咧嘴,内心愤懑不已,自己何时得罪他了?再说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
但是这会儿纲吉也不好贸然问罪,再说六道骸这样子简直是醋海翻天,纲吉不住地想:从前怎么不知道这群人这么会争风吃醋?但眼下也只得先低声求全道:“骸骸,你也想试试?过几天成么?或者你自己…”那一个字还未说出口,腰上又剧烈一痛。
“喂——”
六道骸恶狠狠地想:勒死你丫的!
在回京的途中,春色也愈来愈浓。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绿意蔓延山丘。紫鸢在途径一片山野之时,云雀突然吩咐侍从将鸢身降低,直至逐渐落地。
云雀从紫鸢落下的瞬间,一片花海悄然映入视野。放眼望去,漫山遍野,花朵遍咲,各种各类连缀连片,汇成一片五彩斑斓的花海。正竞相开放得如火如荼,令人心旷神怡。正凝神着,一阵花香扑鼻,沁人心脾。云雀微微动容,随手掠过这些竞相正艳的花朵,嗅着馥郁的花香。
甘甜与温煦一层层在心底积淀、溢满,就要喷薄而出。
旧年十世在山野上撒下的花种,在今年入春之际,已变为一片花海。
并盛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沿着野径,欣赏花开遍野,领略山水风光,缓缓归矣。
并盛皇城
为着迎春之际,里皇后早已命人在宫里一片张灯结彩,所见之处,皆是一派喜庆。等到圣驾回鸾那一日,并盛的百姓排了十里长街,齐喊‘恭迎陛下回宫’。在此,举国欢腾,各地酒楼高朋满座,把酒迎欢。
奈奈太后与御膳房早早备下酒宴,皇子公主们巴巴儿守在殿门口,等到熟悉的身影出现,泪眼汪汪地扑上前。一别相见,皆是感慨万千。
就在众人都在慈空宫欣然团聚的时候,皇帝却默然离了席,遣散了侍从,独自遂然而去。
再度踏足晴空宫,便有一阵雅香扑鼻,宫内植卉开得正好,一派生机盎然。旧年笼罩在晴空宫上头的云翳终于随着新春的来临一齐散去。
“里包恩,我回来了。”
他与从前一样,静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案上摆了几样点心,砌着热茶,仿佛不是一别数月,纲吉不过是刚散朝过来用早膳。
“你来了。”
“尝尝,你最喜欢的糕点。”里包恩和颜悦色道,又斟了两杯茶。
纲吉咬了一口,却只含在嘴里,等着糕点自动融化,喉头突然有些哽咽。
“老师,我回来了。”纲吉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恭迎陛下回宫。”里包恩笑着向他伸出了双臂。
纲吉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情绪,已经二十五的皇帝伸开双手紧紧地依偎在里包恩身上,微微抽泣。
“好了,”里包恩弹了弹他的额头,柔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再哭鼻子了么?皇帝丢人丢大发了。”
纲吉如同当年那个犯错的孩子,小声道:“对不起,老师,我把彭格列的戒指弄丢了。”
本以为会得到里包恩的责怪,没想到他却拉过纲吉的手,将自己的手附上去温柔安抚着。
随后,覆盖在其上的那只手收回,一枚蓝色的戒指好整以暇地戴在了他的手上,在和煦的暖阳下,散发着独属大空戒指的的幽蓝微光。
云雀放下茶盏,问他:“你为何那么肯定当时沢田纲吉并未死。”
里包恩温和一笑,抬头望向湛蓝天空,昔年岁月里的吉光片羽就这么一幕一幕的清晰浮现在眼前。韶华少年正向自己迈步而来。
“因为他是我的骄傲。”
事后——
里包恩:“列恩,上家法。”
纲吉:“等等!!老师,您这是何意?”
里包恩:“家信不回,杳无音讯,还故意整个骨灰盒回来捉弄为师。该当何罪?”
纲吉:“什么骨灰盒?我不知情啊!老师且慢!来人啊——皇后弑君了!”
奔跑在夕阳的宫道下,那是沢田纲吉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