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号当铺》星深

28、云澜往事（中）

　　“我，不愿。”
　　王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苏云澜悠然起身，整了整衣衫，笑道：“违反当铺规定的是你，我凭什么给你陪葬？”
　　“可是你不爱我吗？”王欢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抓住苏云澜的衣角，大声质问，“我愿意为了你放弃生生世世，你难道不是一样？不，一定是因为爱情刚刚回到你的体内，还没有完全生效，所以你忘了你有多爱我，对不对？”
　　“王欢，我的确很爱你，但那是因为，你是天地间，唯一值得我爱的男人。如果能够和你长相厮守，或许不会太坏。但相比起你的爱情，我更想要你的权力。”
　　“我的……权力？你想要第八号当铺！”
　　“对啊，我说过，我不要做依附他人而活的女人，男人再好，不如自己做主。你不正是最爱我这一点吗？那就成全我！”苏云澜巧笑嫣然，转向黑影道，“你烧死他罢，我来做第八号当铺的管理者。”
　　熊熊烈火，平地而起，王欢跌坐在地，死亡已无法让他恐惧，因为他已经体会到了更深沉的绝望。
　　他看着独善其身的苏云澜，那柔情款款的笑容，竟好像从未认识一般。他胸口一热，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她喊道：“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长生不老就是自由么？就算你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权力，也只是一个奴隶！你将被困在永远的虚无之中，求死不得！”

　　尘埃，落尽。
　　苏云澜悠悠在桌边坐下，开口问道：“人死之后是什么？轮回转世么？”
　　“有灵魂的人才配轮回转世，”黑影桀桀冷笑了两声，“你很不错。但你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牺牲了自己的寿命和健康，就不怕赌输吗？”
　　“为了取之不尽的财富和凌驾众生的权力，赌上世俗的一辈子，值得。”
　　“你就不担心，他觉得不值得吗？”
　　苏云澜又斟了杯酒，在手中晃着：“都说神仙无情，其实神仙是最有情的。因为超脱了生死，所以不会在乎传宗接代，因为凌驾于世俗之上，所以不会在意容貌和家世，神仙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深入骨髓，毁天灭地也不会回头的。既然他迟早都会遇到这样一个人，那不如是我。”
　　“看来，你比第八号当铺往届的管理者，都要来得通透。可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重蹈王欢的覆辙呢？”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值得我爱的男人，”她饮下杯中酒，嫣然一笑，“如果我输了，我自己放火。”
　　“哈哈哈哈哈，好！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第八号当铺，装饰布置焕然一新，但依旧是深黑的底色。历任管理者，都天生地亲近黑暗。或许是，在黑暗中，才觉得安全。
　　苏承坐在长案那头，声音微微颤抖：“真的，要这么做吗？”
　　苏云澜坐在另一头，身着华服，脸上已恢复了青春和血色，她柔声道：“娘亲什么时候唬过你呀？”
　　苏承摇摇头：“娘亲说的总是对的。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如何算得上潍城的主人？”
　　“第八号当铺，跟的是人心的规矩，相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人，远没有相信山高皇帝远的人来得多，他们认你是潍城的主人，你就是。”
　　“可陛下待我们苏家不薄，我大可求个封侯拜相，何必……何至于此呢。”
　　苏云澜漠然一笑：“大明朝已是风中残烛，便算封侯拜相，过不了几年，也要跟着他朱家一同烟消云散。事实上，多大的靠山都有倒的一天，只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才够稳妥。”
　　“潍城如今是天灾，可若是我做了这笔交易，就是人祸了。”
　　“承儿，外公的遗愿，就是让你传宗接代。娘亲不想委屈你什么，也不想委屈，咱们苏家任何一个后代子孙，无论是不是我的血脉，只要是姓了苏，就有我苏云澜的庇护，你愿不愿意，做出相同的承诺？”
　　苏承闭上了眼睛。他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提笔蘸墨，写下契约。
　　我苏承，依照第八号当铺的规定，典当潍城未来三十年的安定，和潍城十万百姓未来三十年的气运，换取我苏家，世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