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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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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纹身店只开一上午,十二点关门,直到初六再开门。今天其实也没有客人了,翟靖宇来只是收拾一下卫生,给器械消毒,顺便贴对联。
刘乔也来了,她和翟靖宇正式修成正果了。就在某一天,翟靖宇在韩露指导下送了刘乔一束鲜花的时候,这位热情开朗的姑娘抱住翟靖宇大亲了一口,翟靖宇当时脸比玫瑰都红了。
大概夫妻性格都是要互补一下才好吧。韩露想了想她认识的人,却只想到了金景年和洛老师,还有苏卉的爸爸妈妈。
纹身店关门后,韩露又去了成衣店。
史龙是个超级摄影爱好者,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到处旅游拍风景,当然他也擅长人物摄影,平日在影楼工作。
但是爱好不能当饭吃,文艺包着饥荒的外壳,摄影烧钱,旅游烧钱,两者加一起烧的是时间。
史龙的前妻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她受不了史龙成年累月不在家,不管孩子生活学习,只知道追求自己的爱好,不知道追求自己的生活,每次跟史龙语重心长地讲道理都被史龙毫不留情回呛,最后史龙终于把自己温婉的妻子生生逼成了泼妇。
史龙心比天高地怼了自己的妻子:“生活只能填饱肚子,爱好却能填饱思想。一看你这人就没有思想。”
其前妻哼道:“肚子都填不饱,你还有命谈思想?”于是离婚当天又送了执意跟着父亲的女儿一句话:“夸父逐日,道渴而死,你爸追影,早晚得死。”
还好离婚后,史龙就算不知道填饱自己的肚子,也知道填饱女儿的肚子,暂且放弃了远途旅行,平时给影楼工作挣钱。
每逢女儿节假日,史龙都带着女儿出去旅行摄影,这次之所以没带女儿据说是因为他这次去的地方环境有些艰苦,害怕带着女儿不方便,正好有成敏这个心甘情愿的便宜保姆在,史龙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成敏自己走了。
韩露去的时候,成敏也忙活着在门口贴对联,小菁菁在成敏大设计师的帮助下,穿了一身格外打眼的小衣服,短发长长了,被用彩色的皮绳扎了两条鱼骨辫,模样比韩露刚见着她的时候白净多了,也像女孩子多了。
刚来的时候,韩露都把她看成男孩了。
“小露阿姨好。”
“叫我姐!”
菁菁看了她一眼,又乖乖叫了声姐姐,韩露这才满意了,顺手把自己路过超市买的棒棒糖塞给她一根。
“成姨,你什么时候关门呀?”
“叫我姐!晚上四点。”
韩露刚要说话,一辆车唰地就在路边停下了。韩哲跨出车门来喊她:“我给你打一上午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韩露拉开大门要进屋,韩哲冲过来抓住她,成敏和菁菁在旁边看着他俩。
“你干嘛?”韩露挣开自己的手。
今早她起来的时候发现韩哲居然没走,所以她就赶紧收拾完就出门了,没有和他照面,从到了纹身店开始韩哲就给她打电话,现在竟直接追来了。
“上车。”
“我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韩哲看向成敏,立刻笑了起来:“成店长啊,真不好意思,你看我下车愣是没看见你。”
成敏跟他握了一下,笑道:“没事没事。”
“我找韩露有些事,没事吧?”
“啊,她没事,你们走吧。”
韩露无语地瞪了成敏一眼,转身上车了。
“再见啊成店长。”
韩哲上了车将车开走,一路往西去了。
“我说了不去,到时候我在外头站着我也不进去。”
韩哲开着车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韩哲告诉她,今天上午要带她去祭拜一下父亲,她说她不去,所以一大早就溜了。
“我没理由去祭拜他。”
“你是他女儿,你怎么就没理由了?你不该去吗?”
韩露动了动嘴,小声道:“我回来半年了,你们从来没让我去祭拜过那个人,因为你们从来都没有接纳过我,不然我刚回来的时候不就带我去了吗?”
韩哲看着前面开车没有说话。
韩露憋着气,一直冷着脸到地方,神情也动容了。
她本以为韩哲会带她去他父亲的墓园,没想到他来的却是她妈妈的墓园。她看着前面墓园的大门,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韩哲看了她一眼,探身从后座拿出来一束玫瑰。
“你、知道?”
“当然知道,”韩哲看着花笑了,迟疑片刻,他抬眼问她:“我可以去看看你妈妈吗?”
韩露拿着花,犹豫道:“当然可以,我带你去。”
韩露带着韩哲一路去了她妈妈的墓碑那里,手里的玫瑰花成为了整个墓园最让人惊诧的色彩。
韩露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韩哲,沉默着没有说话。
韩露妈妈的墓碑上只有名字,没有照片,韩哲还是没有想起那个早已模糊在记忆中的人。
两个人对着韩露妈妈各自沉默,临到快走的时候,韩哲才说出一句郑重承诺:“阿姨,你放心,以前你保护过我,以后,我保护你女儿。”
韩露低着头匆匆离开墓园,上了车,热气一蒸,却更想流泪。
“你真的不去看我爸吗?”
韩露深深地喘口气,“去吧,你都来看我妈妈了,我也应该去看看他。”
于是韩哲开车去了他爸的墓园,进去之前在花店里买了两束花,一束给他爸,一束给他妈。
韩露本以为,韩哲的爸爸妈妈葬在一起的,但是并没有,而且两个人的墓似乎距离还挺远的。
韩哲先把她带到他爸爸的墓碑前,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是爸爸。”
韩露看着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这个叫韩云笙的人,韩哲的爸爸,眉目间和韩哲非常像,但是看起来比韩哲要凶狠多了。
韩哲留下她去看自己妈妈了。
韩露见韩哲走远,这才回头看向墓碑上的人,慢慢开口:“我妈妈生前告诉过我,如果我有一天见到你,让我给你带句话。三改初衷,她后悔了。”
韩露抿唇,“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不告诉我。她还说她对不起你,我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除了这件事,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韩露又往韩哲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你心疼你儿子的话,就保佑他平安好吗?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总觉得他很不安全,可是我又保护不了他,我怕他会受伤,我怕他会出事,如果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就保护好他吧。”
韩露又等了一会儿,韩哲才回来。
两个人看着韩哲爸爸的照片同样沉默了,像对着韩露妈妈时一样,心里都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说,可是根本没有勇气开口。
或许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他们呢。
两人一起离开墓园,韩哲开车去了超市。
韩哲说要多买些吃的,今晚做一桌子的菜。
韩露问他,“你不用去金景年家吗?”
韩哲摇头说不去,今天和她在家一起过年。其实每年他都是跟着金景年过的,但是鉴于不久前,韩露和老金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这两人估计都忘不了,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堵心了,等初一再带韩露去给他拜个年,道个不是。
韩露很开心,跑在前面看见什么想吃的都往车里扔,韩哲推着车在后面跟着,一辆车不够装竟然又推了一辆车,一边嚷嚷你这些东西都能堆到明年的了,一边还任由韩露往推车里丢东西。
最后两人一人堆了一个车出来,把车里的东西都提上车,开车回家。
他们家门口还没贴对联呢,韩露跃跃欲试地要贴,韩哲一拍大腿,他根本就没买啊,于是又下楼去买对联了。
韩露留家里收拾东西,心想,新年啊,要不要把领带夹再送给韩哲,可是那天韩哲肯定看见了啊,他没碰肯定就不喜欢,她最近还特别看过韩哲,韩哲浑身上下除了那只表,就没有其他的装饰品,估计他会嫌领带夹麻烦吧。
不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韩哲说他在楼下,还缺不缺什么,缺什么他好带上去,别一会儿又折腾。
韩露走到窗口,看见楼前停车位里的人,说:“什么都不缺了,你赶快上来吧。”
那人挂了电话,大步走了回来。
对联装在一个红色的布口袋里,家里没有胶水,于是两人用透明胶带把对联站在了门上。
韩哲左右看看,说对联最好上午贴,现在天都快黑了。
韩露喜气洋洋地笑:“没事没事,贴了就好。”
随后两人回去开始洗菜。
刚才回来的路上韩哲买了很多菜,韩露直说:“少做一些吧,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
但是韩哲还是决定做的丰盛一些,毕竟是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收拾好菜之后韩哲先简单做了一些,毕竟两人中午都没有吃饭,若是等到半夜吃年夜饭估计得饿死。
吃饭的时候韩露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要不要把领带夹送给韩哲,可是等到吃完还是没有结果。
韩露跑回屋里,打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礼物盒又看了半天,还是送吧!韩露刚要伸手把礼物盒拿出来,结果韩哲突然敲了两下门,韩露连忙把抽屉关上,韩哲开门进来,他又把外套穿上了。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韩露愣愣地:“今天过年啊,你怎么还有事。”
韩哲无奈地笑了一下,“就过年这天事才多呢,你在家待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韩露跟着他走到门口,看着韩哲拿来大衣穿上,失落道:“你快点回来啊。”
“嗯,我很快就回来。”
结果韩哲的很快一直持续了三个多钟头,韩露躺在沙发都快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回来,手里还拎了一瓶红酒。
“怎么睡着了?我回来晚了。”韩哲一边脱鞋脱衣服一边看着她。
韩露打了个哈欠,哎了一声:“我一个人无聊可不睡着了。”
韩哲走进厨房说:“我马上做饭,吃完年夜饭再睡。”
韩露从沙发上起来,哈欠连天地走过去,看了眼红酒,“今晚红酒配中餐吗?”
韩哲把袖子挽上,笑道:“怎么了?不行啊?”
“行啊。”
韩露坐在餐桌上拄着下巴看,突然之间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昨天和方敬尧聊天的时候,他还问她韩哲多大,她说过了年27了,方敬尧很惊讶,说韩哲看上去像三十多岁的人,当然不是长相上,而是他整体给人的感觉。
以前韩露没没有太大感觉,直到,不经常看见他的时候,每一次见每一次都感觉这个人比上一次见气势又强了几分。
他现在跟在金景年身边,恐怕以后会变成金景年那样子吧。
韩哲看了她好几眼,发现她一直在冥思苦想,问了两遍韩露才反应过来。
“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韩露打了个哈欠说:“发现你越来越像金景年了。”
韩哲手中一顿,笑了:“我怎么没听出来你这话算是夸奖还是怎么着?”
韩露哼笑一声:“夸你呢。”
正巧韩露自己提到了金景年,于是韩哲道:“等明天,我带你去给他拜年吧。”
韩露喝了口水,顿了顿说:“我怕他把我赶出来。”
“怎么会呢,老金挺好的。”
“那是对你,”韩露拄着下巴,又道:“我不敢去。”
“我带你去,他不能碰你,我跟你前头挡着,过了年,不愉快的就都过去了,你做小辈的,去赔个礼道个歉,啊?”
韩露一拍桌子:“我有错吗?凭什么让我赔礼道歉!”
“好好好,”韩哲端着菜刀回头喊停,“那就去拜个年。”
韩露拄着下巴没有说话。
韩哲忙活了很长时间,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韩露忙着往桌子上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新年晚会。
韩哲把油烟机关了,把围裙摘了,将红酒启开,两个各倒了一杯,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互相看着彼此,恍然之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半年时间,短短半年,欢笑怒骂,痛苦悲歌,竟全了。
韩露执起酒杯,说:“为我们之间。”
“为我们之间什么?”韩哲将杯碰上去。
“什么都好。”
饺子买的是现成冷冻的,因为韩哲不会包,韩露更不会包了,韩露敞开肚子大吃了一顿,最后又摸着肚子躺在椅子里动都动不了了。
“大半夜的吃这么多,明天怎么办?”
“明天我还能吃,”韩露喝尽杯中残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慢走到了窗边。
韩哲看她一眼,也随之起身,走到窗口。
“看不出去啊。”韩露额头抵着玻璃。
“我去把灯闭了,墙上有壁灯。”韩哲走到门口把客厅的灯关了,客厅一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墙角壁灯散发着淡淡的五彩光泽。
窗外清明了。
他重新走回去,站在她身边,也看着窗外,突然笑了。
韩露也笑了,看着外面茫茫夜色,突然说:“如果那天你来的时候,我没有跳窗户逃跑该多好。”
韩哲的笑容便稍稍平寂了,他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可是,你还能再抱我吗?我好想抱抱你。”
韩哲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面传来晚会的声音,明明欢腾喜悦的声音,响在这里却徒生悲凉。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说还有三分钟就是零点的时候,韩哲闭上眼,从她身后搂住了她。
韩露迅速回身用力抱住了他,抱得死紧,手臂中带着微微发抖的力度,连胸腔都是震动的余波。
他们稍稍分开些,脑门贴着脑门,鼻尖碰着鼻尖,呼吸相闻。
她摸着他的脸,突然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像费尔明娜和弗洛伦蒂诺一样,活到八十岁、九十岁,那个时候,你会为我升起黄旗吗?”
韩哲一双眼里闪过万顷波涛,碧波千里如烟,浩渺万丈。
他捧住她的脸,郑重承诺。
“会。”
电视里传来新年快乐的欢笑声,万千烟花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