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大厦1302》叶萝

20、八

　　将阿德的声音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追着阿Joe闪进了吧台后的仓库。一打开仓库的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昏暗的灯光，这种气氛还真的蛮适合拍鬼片的……不对，是蛮符合营造失恋气氛的。

　　“阿Joe，你在吗？”我扶着堆积如山的货物箱，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移动，万一再打破什么东西，我估计真的得在这里干一辈子了。

　　回复我的还是一片安静。

　　“阿Joe，你在不在啊？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回个话啊！”

　　还是没有回音。

　　糟了，他该不会是想不开了吧？想到这里，我立刻着急了起来，加快了脚步急急的嚷着：“阿Joe，你快回答我啊，千万不要做傻事啊……哎哟！”随着一声尖叫，我因为被绊倒而摔了个五体投地，还顺便拉塌了一堆货物砸在了身上。还好只是些小吃、零食之类的，不然，除了会受重伤外，又得增加债务了。不过，我还是被凸起的木箱给磕破了右腿的膝盖。

　　呜……好痛哦！我坐在地上，小心地卷起裤管，察看着膝盖的破皮处，要不是考虑到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为了这种伤口哭的话就太丢人了，我还真想流几滴眼泪呢。

　　“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阿Joe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虽然光线不太亮，但仍能看出他眼睛有些红红的。

　　“呵呵，我妈生我的时候一定是忘了遗传我运动细胞了。”

　　“我看看。”阿Joe在我身边蹲下，仔细地看着我的伤口。然后拿出一条手帕，帮我包扎着，一边嘱咐着：“我先帮你包一下，一会儿记得要消毒，重新包扎。”

　　“知道了。”真是稀有动物，现在居然还有男生带手帕的。看着阿Joe那完美的侧面，我真想把他的“前”男友拖过来用硫酸洗洗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他以后上哪儿去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咒你的。”

　　“算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如果他能觉得开心的话，我也愿意为他祝福。”

　　“阿Joe，你太善良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帮你去骂他吧。”

　　“算了。”阿Joe的眼眶又红了一下，“其实我和他的关系在大多数世俗人的眼里总是不那么正常，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女生，那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什么不正常！爱情是没有地位、年龄、性别、种族之分的，你千万不要自卑哦，我支持你！”

　　“谢谢你。”阿Joe总算笑了。

　　“不用谢啦！”事实如此！就是嘛，兰儿都那么努力了，何况还是活人的阿Joe。对了，说起兰儿，我道想问点情报“阿Joe，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在这里做了很久了吧？”

　　“对，从我十八岁开始，我就在这里上班了。”

　　“你今年才二十三岁，做了五年了啊？做了那么久了啊？”

　　“是啊！高中毕业后，因为我的性向问题，和家里吵翻了。后来离家出走，因为钱都花光了，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我遇到了蓝威，他收留了我。说真的，就算说蓝威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如果没有他，我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那蓝威还真是大好人了。”

　　“是啊，老板人真的很好。其实，这里每个员工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是好的，也有很不幸的，但老板从来不问大家的过去，把每个人都当作是自己的家人那样关心着。”

　　“那，他自己的故事呢？”我试探着阿Joe的反应，果然见他的脸色沉了一下。

　　“只能说上天对阿威很不公平。”

　　“蓝威以前是不是有个叫兰儿的女朋友啊？”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阿德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是，是啊！”我心虚地把阿德拉下水。

　　“真是的，这个话题是我们酒吧的禁忌，阿德他应该是知道的。”

　　“就是，我一会儿就去骂他去。不过，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啊？”我露出个贼贼的笑容催着阿Joe。不是我三八好打听哦，只不过兰儿和蓝威的事情，我以前都是从兰儿那边听来的，所以很想听听旁观者的看法嘛。

　　“可是……”

　　“告诉我嘛，拜托拜托！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嘛。”

　　“你干吗那么关心这件事啊？”

　　“这个啊……是因为你们都说蓝威是好人啊，但我却觉得他性格很阴沉可怕啦，所以很想知道不一样的蓝威是什么样的嘛。”

　　“但背后说人是非不太好……”

　　“喂！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的，可以说是关系到我的人生哦！”

　　“关你人生什么事啊？”

　　“当然有关系了。你知道我的本职是小说家吧。”

　　“你说过，是个三流的恐怖小说家。”

　　“不用特别强调‘三流’嘛。”什么意思嘛？

　　“好好，我道歉！那你继续说说为什么蓝威的事情关系到你的人生了？”

　　“这……这个……，喏，你也知道，象我们这种爬格子的，基本上都在家里待着，很少出门的。”

　　“那又怎么了？”

　　“这问题可大着呢！象我们很少出门自然就很少接触社会了，很少接触社会自然也就很少接触人了。所有的社会信息基本上都来自于电视新闻，但现在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战争啦、死人啦、恐怖袭击这种让人胃痛的消息。象现在这样出来打工，我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所以这唯一一次有机会和别人接触的经历，万一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怎么办？碰上这种阴沉可怕的老板，对于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出社会工作的我来说，很可能就会把其他人都归类成蓝威这种类型的，那以后我一定会对人类失去信心，之后可能进一步对社会失去信心，万一哪天我在家里胡思乱想之后，发现我对人生也失去信心，在那种绝望的心情之下，我一定会自杀的。到那时你一定会内疚的吧？”

　　“可能会吧！”阿Joe的脸明显的抽了一下筋。

　　“所以，你说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不是对我很重要？为了不让我对人类、对社会、对人生失去信心，你就告诉我嘛。”

　　“我觉得你说了一大堆废话就是三八的想探听人是非。”

　　“嗖”阿Joe的话象冷箭般直直地射中我的胸口。“好了啦，告诉我嘛！看在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消耗了这么多的口水的份上，你就别再吝啬了嘛。”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真没劲，从阿Joe那里听来的和兰儿说的没什么两样嘛，害我浪费那么多时间，不过阿Joe的心情似乎没原来那么差了，这总算是一大收获。

　　不过那个蓝威还真是很难搞呢，听阿Joe口气，他似乎始终忘不了兰儿。要知道，蓝威可是很受欢迎的，这两年来暗示、明追他的女人可不少呢，但蓝威却一直心如止水般不为所动。再这样下去，独生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任务的难度系数增大了，这样一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兰儿的纠缠啊？那个兰儿啊，不是我说她，总感觉她好象越来越不对劲了。最近有不少的女常客突然不来了，小林从她们的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情报是，那些人都出了点意外而受伤了。而那些人都是我曾经向兰儿推荐过的人选，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隐隐觉得这些人的受伤和兰儿脱不了干系，但我又不敢去问她。还好那些人没出什么大问题，都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两腿骨折（好象不算是小伤了），如果闹出人命的话，我可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唉！”

　　“小丫头，你叹什么气啊？不干活，尽窝在厨房偷懒了，现在又把给客人准备的鸡翅膀、炸脆骨都吃了，老头子我才该叹气呢。”

　　“谁偷懒了，我这是在烦恼啊！”丢掉手中的鸡翅残骸，我顺手又拎来一串烤脆骨。

　　“你在烦恼还这么能吃，要是不烦恼了，中国还不闹饥荒了？别窝在这里了，不然阿威看到了，就扣你工资了。”

　　“扣吧扣吧，反正是赔给他的，他爱怎么扣就怎么扣。我本来就没钱吃饭了，他还想饿死我啊？”

　　“不是老汉我说你呀，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整得跟‘死驴不怕开水烫’似的……”

　　“方叔你才是死驴呢！人家在这里打工就已经很委屈了好不好，你还骂人家！”我向老头扮着鬼脸抗议着。

　　“谁让你打烂了客人的酒呢，债总得还吧？对了，我听小陈说你是‘掉’下来压到阿威的，方叔道要问问你，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这件事，从我在这里工作之后，已经被询问了Ｎ多遍了，位于“兰”酒吧之不可思议事件之首。

　　“从月亮上面掉下来的啦！”不想继续这个烦人的话题，我顺手抓了一把炸脆骨，端了一大碟烤鸡翅，溜出了厨房。身后还传来方叔的无奈的叫唤声：“紫丫头，你咋吃那么多呀，小心吃坏了肚子，变成胖妞就嫁不出去了！对了，别让阿威看到哦！”

　　“嘻嘻”，偷偷地暗笑了一声，其实方叔还是很疼我的，所以我才敢在厨房偷懒，还对他没大没小啦。

　　方叔是东北人，五十几岁，但头发全白了，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好几。听小陈说，方叔原本在家乡开饭馆的，生意很不错，结果被两个不孝的儿子骗了房子和饭店，还把他赶出来了，他一路要饭要到了滨都市，后来被阿威收留了，让他在这里当大厨。每次他喝了几杯之后，就会拿出以前和老伴还有孙女儿一起拍的照片，一边看一边抹眼泪。方叔之所以对我特别好，是因为他说我长的象他孙女儿。不过我偷偷看过那张照片，一点都不象啦！

　　看看手上这一大堆吃的，我不由得发起愁来，接下来该去哪里“销赃”才不会被捉包啊？后门口……不行，那里太脏了；吧台又太显眼了……

　　“喏，在那里！我就说找不到阿紫，来厨房准没错！”正当我烦恼之际，阿德的大嗓音就在我身后响起。

　　“那么大声，要死啊……啊！”我才想转身去踹阿德，好让他闭嘴，就看见他正躲在逆廪的身后，幸灾乐祸的笑着，惊得我顾不上手里还拿着“赃物”，立刻转身就跑，但没两步就被扯住了衣领。

　　“你要去哪里？”逆廪冷冷的声音从我的后颈传来，冻得我直缩脖子。

　　“没，没有要去哪儿啊！”呜……没溜成！“我在工作嘛，是要帮客人送吃的……”

　　“切，你一直躲着偷懒，哪里有干活啊？而且你跑的方向是后门，想喂野猫啊？你明明就在偷吃！”阿德立刻吐我的槽。

　　混蛋阿德，一定在报复我把工作丢给他。抬头汕汕地看了看逆廪，心里暗暗琢磨，我要是把手上的盘子“拍”到他脸上的话，有没有机会把他“拍”晕。

　　“干吗要跑？”

　　“没有啊……”没跑才怪呢！自从上回被兰儿“绑架”，我回家一个人也没见到，于是忘了留字条，晚上就出来上班了。结果才刚开始工作，就见无极臭着一张脸，带着逆廪来到店里。后来问过之后，才知道逆廪好象是找不到我，结果冲到无极家中，把她从被窝里揪起来（无极前一天接了委托，做了通宵，中午才睡下），逼着她用“仙鹤引路”找到我的（最近老爸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大老远的把我叫回家里，在我身上加了Ｎ多道“封灵符”，所以，灵儿祖先他们也无法用灵气来找到我了）。

　　之所以当时没来得及问，是因为逆廪一见到我的面，就单手掐着我的脖子，把我“钉”在墙上，活象要把我千刀万剐似的，恶狠狠地瞪了我十分钟有佘，光看周围的人苍白着脸看了十分钟都没人敢出声阻止，就知道当时的气氛有多恐怖了。不对，那时的蓝威好象有点反应的，结果被无极这个抢钱女拖到了边上，直问他要不要驱鬼避邪，耽搁了一下，以至于我差点就被掐死了。其实，如果逆廪当场把我掐死的话还好些呢，不至于让我自那之后，心里留下阴影，见到他就想跑。更绝的是，他居然从此之后，几乎每天都来店里报到，害得其他人都当他是我的“保镖”，没事就嘲笑我幼稚园没毕业，需要人看护。

　　不过蓝威还真是好脾气（真奇怪，他似乎对别人都挺能“理解”的），居然由得逆廪天天来这里当装饰，有时甚至还请他喝两杯。不过，自从我知道那些餐费都会从我薪水里扣除之后，我就壮着胆子，明令禁止逆廪再接受任何“馈赠”了，其实，当时仗着难得的气势，我还想命令他不准再来店里的，结果想当然尔，弱势群体当然没说话的份了，他一个眼神就吓得我左脚绊到右脚，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这种情况之下，我自然不敢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了。

　　唉，于是乎，我天天上班时，都活象背了个大“芒刺”在背上。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每次逆廪一到店里，兰儿就不会再在我面前出现了。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怕她了，但不管怎么说，我家也算是驱魔世家，我也知道和灵体接触太久的话会有损阳气，很容易生病折寿的。这一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过，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和兰儿待在一起，也不要对着逆廪那张阴沉的脸，虽然很帅（托他的福，最近店里生意更好了，也害得我偷懒的时间也少了很多），但还是不想看到他！很容易胃痛的。

　　这不……“呜……”才想着，我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胃，蹲下了身子——又开始痛了。

　　“怎么了？”逆廪看着我的反应，皱了皱眉。

　　“胃痛啦！”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他害的。

　　“你吃多了吧！”阿德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又响起来，我直接用眼神丢给他一把“飞箭”。

　　“我看看。”逆廪不理会阿德的话，一伸手搭住我的脉门。

　　“不用看了，”我象烫手似的用力甩开逆廪，虽然灵儿祖先也说过逆廪的医术很高明，但我宁可让子惜赚我的医疗费，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开点毒药让我喝啊？“只是有点胃痛啦，可能是精神紧张引起的，你离我远点就会好了啦！”是啊，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去吧。

　　“你不想看到我吗？”

　　废话！这点不用我明说吧？不过，这句话我可没敢说出来，但我没吭声，也算是默认吧！

　　“抱歉，就算你不想看到我，在我决定杀不杀你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逆廪冷冷地丢下了这一句后，转头对阿德说了一句“你照顾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当然，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回家，一定又回场子里当装饰去了。

　　偷偷看着逆廪离去的身影，我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的关系，总觉得有点想哭。才一动念头，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喂，阿紫，你干吗哭啊？胃真的那么痛吗？”我一哭道让阿德慌了手脚。急忙上前来察看，还一边安慰我道：“真的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回家吧，我会和老板说的。”

　　“呜……那个死逆廪，人家不舒服还这么凶！”

　　“喂，是你自己赶他走的吧？对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说什么杀不杀你的？这是开玩笑吧？”

　　“才不是开玩笑呢，我告诉你哦，他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世界上最坏心、最恶毒、最无聊、最小心眼的死人脸、臭屁男外加杀人魔王！没人性、没异性、没血性、缺心眼、少根筋、变态狂、超级自闭症！他岂止要杀我，他还要发动世界大战、星球大战、毁灭全人类！”

　　“呵呵，”阿德的脸有些抽筋：“阿紫，你还是请假回家吧，我觉得你有点发烧。”

　　“你不相信我吗？”

　　“你说的不是你家‘保镖’吧？应该是奥特曼里的外星怪兽！我知道小说家都喜欢看个漫画动画什么的，你还是去休息吧，别看太多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不信的话，你用刀去捅他一下，看他会不会死！”

　　“你还会教唆杀人，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休息一下，继续工作吧！”阿德一付决心不再理我的表情，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喂，我是说真的啦，那个家伙真的有那么变态啦！”我的叫嚷反而让阿德加快了脚步“我真的没骗你啦！呜……为什么不相信我嘛……”呜……人家很诚实的嘛，所以别不理人家嘛，胃好痛啦！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