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向上》千语轻轻

4、第四章

　　九中高二年级理科共有十个班，每个班里的学生成绩有好有坏，全年级没有安排重点班。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郁清禾穿着新衣服，背着书包，踏进了九中的校门。
　　大门之后是绿树成荫的主干道，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个个笑靥如花。
　　高二二班的教室就在高二教学楼的一楼。
　　教室里人不多，老师还没有来。
　　郁清禾找了个座位坐下。没一会，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圆胖脸，背着粉红色小背包，咬着冰淇凌塑料勺的矮个子女生站在郁清禾面前。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郁清禾眉毛微皱：“这不是高二二班吗？”
　　女孩点头，“是，但我不认识你啊，而且你坐了我的位置。”
　　郁清禾赶紧站起来让座，嘴上说抱歉，心里却觉得奇怪。
　　女孩坐下，小背包塞进抽屉里。
　　没一会，女孩问：“你来二班找人哦？”
　　“我是转校生。”
　　“哦。”女孩放掉冰淇淋，“原来是新同学呀。我叫甄筝。”
　　场景终于和郁清禾预设的有一点相似了，她露出微笑，“我叫郁清禾。”
　　“你的名字跟你这个人一样斯文。”
　　郁清禾小脸一红。
　　“好可爱，还害羞了。你和我同桌吧。”
　　郁清禾点点头，在甄筝旁边的座位坐下。
　　此时，班主任正好进来。
　　“来了的人都把学费交一交。”
　　郁清禾掏出揣在兜里好久的十多张一百的。
　　前排的同学动作快，率先走到班主任面前。他们纷纷掏出了银行-卡，在黑色的刷卡机过了一下，就回座位了。
　　郁清禾四下张望，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带卡来的。
　　她忽然不确定这学费是否接受现金。

　　甄筝笑了一声：“你也用现金啊。我也是。”
　　郁清禾目光落在甄筝手里的一叠钞票上，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下，“是啊。好巧。”
　　“我是今天早上翻出过年收的红包，发现钱忘存了，索性就拿了些来交学费了。你不会也是吧？那就真的太巧了。”
　　郁清禾从来不会忘记自己有多少钱，因为太少了，数两下就清楚了。
　　她的心没有落回胸腔，而是跌入深谷，一直坠一直坠。

　　甄筝已经从班主任那里领来两个牛皮纸信封。
　　她分了一个给郁清禾。
　　郁清禾领会了一下意思，将钱装进信封，准备上交。
　　甄筝拉住她，“你还没写名字和码呢。”
　　甄筝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粉红色外壳的笔，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自己的名字。
　　郁清禾没有事先准备笔，她问，“写什么码？”
　　甄筝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不知道？”
　　郁清禾摇摇头。
　　“不写码的话，万一收到□□怎么办？”
　　郁清禾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她有点愣。
　　“当然是统一收上去验钞啊。万一有□□，根据百元大钞上独一无二的码，再找是谁的钱。你以前学校不是这样的吗？”

　　郁清禾以前的学校是怎么收学费的呢？没有验钞机更没有POS机，老师点个数，然后对着日光照几下，就算完事了。

　　甄筝已经写完了所有的码。
　　她把笔给郁清禾。
　　身后传来口哨声。
　　两个女孩一齐回头。
　　“什么个意思？”
　　甄筝撇撇嘴，显然是认识站在她们身后的男生。
　　郁清禾眼睛微眯，脑子飞转，觉得这个男生面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不要跟你同桌了。我要跟她同桌。”

　　男生挑着眉毛，却在看清郁清禾的脸后，吹了声比之前悠长许多的口哨。
　　“哪里来的美女？”
　　“秦源你是流氓吗？”
　　“人家都没发话，要你当代表啊？”
　　郁清禾拿起装了钱的信封，“我去交学费了。”
　　“你看你把人给吓的！”甄筝哼了一声，挽上郁清禾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甄筝的手臂凉凉软软的，脂肪层厚实，连鞋子都是粉红色的。

　　班主任接了甄筝的学费后在她的名字后画了个勾。
　　郁清禾报了自己的名字后，班主任抬头看她。
　　郁清禾眨眨眼睛，笑了一下，“老师好。”
　　班主任在班级花名册的最后手写了郁清禾的名字，然后在她的名字后画个勾。
　　班主任把东西都收进公文包里，对郁清禾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郁清禾与甄筝对望一眼，小声说：“我去一下。”
　　甄筝松手，目送她出教室。

　　班主任领着郁清禾进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有很多隔段。
　　他们没去属于班主任的隔断，而是来到有门的小会议室。
　　班主任把公文包放在一边，招呼郁清禾坐下。
　　“不用紧张。就是跟你说明点事。”
　　郁清禾点头。
　　“我听说你之前选的是文科？为什么？”
　　班主任是个白净的中年男人，浓眉厚唇，说话也不急不缓，是个稳重的面相。
　　郁清禾想了想后，“就想学点和性格互补的东西。”
　　班主任微微牵起嘴角，“不怕文史类录取率低？”
　　“没想这么多。”
　　“我看你是对自己比较有自信。教务主任说你是唯一一个考虑过才答应他的学生。”
　　郁清禾抿着嘴唇，低下头，不做辩解。

　　观赏完学生的反应，班主任缓缓切入正题：“高二年级在暑假已经补习了一个月，提前学了些内容。你没参加补习，开课后肯定跟不上。所以你要先自学把前面落下的知识补上来。”
　　郁清禾有点茫然，又有点了然。
　　班主任立刻严肃起来，“这么快就失去信心了？”
　　郁清禾摇头，“不。我可以的。”
　　她只是想起了点什么，又明白了点什么。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我是教数学的，数学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好。谢谢老师。”
　　“嗯，出去吧。下午两点开班会和领书。”

　　-

　　开班会之前，郁清禾去领了校服和桌椅。
　　搬运桌椅的教工把桌子搬到了甄筝座位后的空位。
　　班上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两点整，班主任出现在讲台。
　　他摊开随身的笔记本，看看台下，“人还没来齐。不过我们不等了。班会正式开始。首先，班上来了位新同学，叫郁清禾，下课后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这就完了？没有自我介绍环节？
　　郁清禾已经打好腹稿的内容全用不上了。
　　班主任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班主任挑了根粉笔，面对黑板，开始写班会事项。
　　就在此时，班级后门大开。
　　郁清禾身后卷过两阵旋风。
　　有人从后门进来了。
　　甄筝回了一下头，马上又转回来了。
　　没一会就有人开始戳郁清禾的肩膀。
　　郁清禾回头，是上午和甄筝斗过嘴的秦源。
　　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双颊潮红。
　　“有纸巾吗？给张呗。”
　　郁清禾从口袋里掏出还没开封的餐巾纸，全给他了。
　　他拆开包装，抽了一张，却没给自己用，递给了坐他旁边的人。

　　郁清禾眉梢一抬，看见了秦源旁边的人，身体某个地方忽然就放起了烟花。
　　她不是没有想象过冤大头是九中的学生。
　　但是事实却更美好。

　　冤大头掀起眼皮，对上郁清禾的眼神。
　　熟悉的居高临下，郁清禾的心跳速度已经够开一百张罚单了。

　　甄筝：“你们去干嘛了？怎么流这么多汗啦？”
　　“管那么多，你是我妈？”
　　甄筝翻白眼，“关心一下你，不可以？”
　　“你恐怕没那么好心吧？”
　　甄筝嘁～～～～了好长一声。
　　“一边凉快去。”

　　秦源对郁清禾调笑，“美女真是转校生啊？怎么称呼？”
　　甄筝劈了秦源一记眼刀，“不告诉你。班主任已经介绍过了，谁让你迟到，没听见活该。”
　　“问你了吗？”
　　擦得差不多了，秦源抹了一把脸，抹了一手白色的纸巾屑。
　　“唉～美女同学你买到假货了吧？怎么还掉屑了？”
　　郁清禾耳朵发热，欲言又止，默默把桌上剩下的纸巾收了回去。
　　“我是学校外面的小超市买的。”郁清禾声音细如蚊蚁。

　　反倒是甄筝理直气壮了很多：“还不是你皮太糙了，你看付延承用就不掉。”
　　郁清禾和秦源同时看向付延承。
　　付延承神色淡淡，只看郁清禾。
　　秦源自我怀疑地摸了摸脸，“不糙啊。嫩着呢。”
　　付延承不可一世地呵一声：“跟纸有什么关系？汗是要用纸吸走的，不是擦，文盲。”
　　终于轮到秦源翻白眼了。

　　一瞬间，甄筝的嘲笑和秦源的不服都变得模糊。
　　郁清禾只有一个想法，他是在帮我吗？
　　付延承这名字真好听啊，郁清禾小声说：“我叫郁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