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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麒麟番外 温度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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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送走了麒麟,郑轶躺在床上,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思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女友到底算不算真感情,别的男孩子都很乐于陪着女友,聊天啊逛街啊看电影啊……
可他不喜欢。
相比起来他更喜欢和麒麟聊天,麒麟的那些天马行空,近似胡说八道的想法,比女友有趣多了。
无论是逛街还是看电影还是吃东西,他都更喜欢麒麟陪着,郑轶和别人在一起时,非常容易不耐烦。
但他和麒麟在一起时,从来没觉得不耐烦。
他和麒麟相依为命惯了,换了别人,总觉得不对劲。
男孩子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抱着枕头胡思乱想,身边有太多令他不能理解的真爱。
赵夕颜为什么要嫁给大她那么多的顾玄?那么漂亮可爱的姑娘,为什么要嫁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
江晗为什么宁可被万人唾骂,也要和小三在一起?他那个小三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苏馥兰,江晗是瞎了眼吗?
关铁山为什么一意孤行,非要娶叶家那位声名狼藉的大小姐?关家上上下下的齐声反对,他听不见吗?
吴音明知道魏军是有妇之夫,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为什么还和他纠缠不清?她那么优秀,上哪儿不能找个更好的男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还有魏军的妻子,为什么非要在这么个渣男身上死缠烂打,浪费自己的人生?
还有那些根本没有感情,只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的男男女女……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不痛苦吗?
为什么都不肯冷静下来,用理智好好思考一下呢!
……成年人的情爱世界,果然不是他一个小孩能理解的。
郑轶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混乱的,令人头痛的复杂关系。
他还不如就这么清清静静和麒麟过一辈子呢。
男孩迷迷糊糊地想着,终于睡着了。
凌晨五点差十分,郑轶悄然睁开眼睛。
天还很黑,四下里悄寂无声。他慢慢坐起身,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这才跳下床,先冲去卫生间,洗干净脸。
回到客厅,郑轶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差三分。
郑轶走到麒麟的卧室,他悄悄推开房门,屋里是沉黑的,没有人。
他将房门虚掩,只留下一道缝,这样他恰好能够从门缝里,清楚看见屋内的情况。
男孩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临近,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犹如擂鼓一样狂跳。
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乳白的光晕,光晕缓缓散开,扩大至整个房间!
白色光晕的中间,开了门一样,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美到无法形容的男人。
他的脸如羊脂玉雕,洁□□致,没有一丝瑕疵,每一个角度都蕴含着无限的美。他的白发如雪,周身上下,漾着点点翠玉的光芒,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带起华彩万丈……连发冠上的珠宝都被衬得黯然失色,如无声处听惊雷。
那是一种将柔软和坚硬统一起来的美,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郑轶被这令人窒息的美给震撼,他既想冲动地扑上前,又因为这份美太惊世骇俗而不禁后退,两种矛盾的力量拉扯着他,男孩腿一软,噗通跌在地上。
屋里的男人睁开眼睛,周身光华褪去,又变回了那副平庸的容貌。
“小轶?”
郑轶赶紧扶着门爬起来,他涨红着脸说:“啊……是、是我!”
“你在干嘛?”麒麟拉开房门,诧异地看着儿子。
“我……我上厕所啊!”郑轶慌慌张张往卫生间走。
麒麟更奇怪:“为什么你每天早上准时五点上厕所?”
“因为我的膀胱上有个闹钟!”郑轶气恼地叫着,冲进了卫生间。
锁上门,靠在门上,郑轶深深地喘了口气,他身上仍旧在发抖。
麒麟是现任的巡查总长,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去公共梦场巡视一圈,直到清晨五点,巡视结束才回来。
郑轶觉得心口狂跳,喉咙干得厉害,他只好冲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猛冲自己的脸。
门外,麒麟不安地敲着门:“小轶?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肾不好啊?”
郑轶气得冲着门外大叫:“你才肾不好!”
“可我没有肾啊。”
“……”
结果就是,早上九点半,郑轶顶着两个黑眼圈钻进了苏镌的车里。
苏镌看看他:“怎么脸色这么差?”
郑轶没理他,把自己往车座里一窝。
他没好意思告诉麒麟,自己每天早上五点钟爬起来偷窥它,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不管怎么说都太鬼鬼祟祟了。
可是郑轶克制不住自己。
每天这几秒钟的偷窥,已经成了郑轶人生的能量源泉,如果哪天错过了,他一整天都会没精打采。
郑轶深深相信,这是一种证明:只有他能看见麒麟的真容。
这是独占宝藏的守财奴的快乐。
心花怒放的快乐。
对了,能看见麒麟真容的不止他,还有身边这个开车的人。
“你对我爸有什么想法?”他突然问。
苏镌一怔,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你是它的徒弟,你们每次在公共梦场见面,都能看见它露出最初的人形。”郑轶转头看着苏镌,“有什么想法?”
苏镌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师父很厉害。”
“你没觉得它美得吓人吗?”
“确实很美,习惯就好了。”
郑轶吃惊地看着他:“习惯?你习惯得了?!”
苏镌也吃惊起来:“就算是长了九个头的人面犀牛,我都能习惯,自己的恩师,我为什么习惯不了?”
郑轶泄气了,他觉得对话跑偏了。
“你爸爸是我的老师,无论它美成天仙还是丑成梼杌,它都是我的恩师。我对它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奇怪,为什么自己习惯不了呢?郑轶想,他为什么无法做到像苏镌这样平静自若呢?
俩人到了预订的餐厅,女方还没来,苏镌先帮郑轶要了奶咖和华夫饼。
“你见过赵玉蓉吗?”郑轶问。
苏镌摇摇头:“见过几次,但都不是单独见面,她在梦师医院上班。”
郑轶笑起来,相亲的男女早就见过彼此的精神体,却没见过现实体,这是只会发生在梦师身上的奇怪事情。
“感觉怎么样?”
“她是个合格的梦医。”
“然后?”
“没了。”
郑轶叹了口气:“老兄,你连对着人家的精神体都没感觉,现实体就更别提了,这个样子还来相什么亲?”
苏镌低头给自己的咖啡加糖,又淡淡地说:“要什么感觉?我是为了结婚而相亲。”
“一点都不浪漫。”郑轶撇撇嘴,“浪漫的爱情故事都是充满波折的。”
“我的人生,波折已经够多了。”苏镌仍旧低着头,“没有波折那是最好。”
郑轶有点后悔自己的失言,他是知道苏家那些事的。
可他还是有些不甘。
“你大哥是什么态度?他也逼着你相亲?”
“他没逼我。正相反,他不高兴我来相亲。”
郑轶吃了一惊:“为什么?”
“大概和你一样,觉得不浪漫。”苏镌笑起来,“他觉得我应该像他和大嫂一样,把自己的婚姻过成爱情小说——可那是绝对不行的。”
苏镌抬起头,面容很平静:“我需要婚姻,而且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婚姻,我是族长,我得对苏家负责,我不是顾玄那种恣意而为的人,更办不到像他那样,挨到四十岁再结婚,他有这个底气,我没有。真那么做,苏家会被我拖垮的。我没有获得真爱的资格。”
郑轶忧伤地看着他,他心想,苏镌真不容易。
“而且你爸爸希望我大学毕业就接替它,做下一任巡查总长,我的任务会很繁重,所以我更希望一切都能尽早稳定下来。”
苏镌早年不是这样的性格,郑轶忽然想起听过的一些传言,据说苏镌以前是个古惑仔,因为父母离得远,没人管,所以成天惹是生非,还进过局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
清悦的女孩声音,郑轶回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孩。
赵玉蓉和她姐姐赵夕颜长得很像,一个是瓜子脸一个是鹅蛋脸。
郑轶见过赵夕颜,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妹妹。两个女孩都非常美,是赏心悦目的美,哪怕不动不说话,放在人堆里都像珍珠一样惹眼。
但郑轶又认为,即便两个女孩子加起来,也没有他的麒麟爸爸美。
赵玉蓉今年刚上大学,但并不像麒麟说的那么腼腆,她大方地和苏镌他们打招呼,又问郑轶:“你就是小轶?常听我姐提起你。我姐姐这几个月,一直在麻烦总长大人。”
赵夕颜最近在做产检,顾玄很不放心,所以每次都送妻子去找麒麟。
郑轶也笑道:“我旁边这个,过几年也会当总长的。”
赵玉蓉一双点漆妙目,转向苏镌,她飞快笑了笑,没说话。
郑轶忽然心中一动,他看出来了,女孩对苏镌有好感。
于是他忍不住打趣道:“赵小姐,你要趁着现在的好时候,多看苏镌两眼,尤其是他的头发。”
赵玉蓉脸颊一红:“为什么?”
“因为等他当了总长,黑头发就会变成白头发了。”郑轶做了个鬼脸,“像老头子一样。”
赵玉蓉笑起来,所有的巡查总长都是白发,回到现实里,无论怎么染黑都没用。
苏镌平日是个沉默的人,不知为何今天愈发显得沉默,只有郑轶和赵玉蓉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则围绕着赵夕颜还未出生的孩子,那是个男孩,顾玄已经从妻子的胎梦中判断出来了。
“赵小姐喜欢小孩吗?”郑轶故意装作天真地发问。
“当然喜欢。”赵玉蓉看了苏镌一眼,她小声说,“我天天都盼着快点看见我的小外甥。可惜,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咦?赵小姐不喜欢男孩子吗?”
赵玉蓉笑着摇头:“也不是不喜欢,男孩子太调皮了。而且稍微一长大,肯定就不愿意和小姨一起玩了。”
郑轶笑道:“顾先生和顾夫人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不知为何,赵玉蓉的脸色忽然暗淡。
“就是在为这件事发愁。”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低声说,“孩子的胎梦……预兆不好。”
胎梦,就是胎儿的梦,那时候胎儿只有一个精神胚胎,但是它会在母亲的母梦里割出一块小小的地方,营造一个属于它自己的梦境。
这个梦境就叫胎梦,通常胎梦会带着几分预言色彩,所以梦师给孩子取名,经常会参考胎儿的胎梦。
郑轶好奇地问:“胎梦是什么样?”
“是一只小船。”赵玉蓉说,“风雨飘摇里的一只船。”
郑轶心中一沉,果然预兆不好,风雨凄迷,孤舟不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让人安心的事。
胎梦未来将变成婴儿的精神核,它还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婴儿的性格,所以有些婴儿天生就是抑郁性格,或者天生就易怒,更有一家子乐天派,孩子却是个天生的悲观者……这都是胎梦导致的,家庭教育在这方面,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赵夕颜的这个孩子,胎梦竟然是“风雨孤舟”,这实在谈不上是好性格,孩子未来的人生路,也不会太顺遂。
“我姐让我也帮着想想,希望能给孩子取个合适的名字,也许对孩子的人生会有所助益。”
一直没开口的苏镌,此刻忽然道:“姓顾,胎梦是风雨中的小舟,不如就叫顾行舟吧。”
苏镌的这个名字取得不错,既然是“行舟”,那它就是有目标的,是在不断前进,并非随波逐流,这么听着就不悲惨了。
赵玉蓉想了想,却道:“可是行舟这两个字,一般都会配上逆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真要用这两个字,这孩子未来会非常辛苦。”
她这么一说,苏镌也沉吟了。
郑轶说:“那就在行字上面加个草字头嘛。顾荇舟。意思够了,字形也足够美观,参差荇菜左右流之,说明这是舒缓的、近岸的水流,没什么大风浪,行船就不用那么匆忙了,哈哈,这只船就是来玩的,这个肯定不辛苦吧?”
赵玉蓉眼睛一亮,她拍了拍手:“这个名字好!我回去告诉我姐姐。”
谁知三人刚点上餐,赵玉蓉的梦境信息囊就出现了波动,她打开一看,顿时惊慌失措。
“我姐要生了!姐夫已经把她送医院去了!”
苏镌赶紧起身:“我送你过去吧?”
女孩旋即又镇定下来,她摇摇头:“不用,从这儿过去近得很,我自己打的就行。”
她又看看郑轶,笑道:“菜刚上来,就这么走了多划不来。你们俩替我吃吧,就算庆贺我的小外甥出生。”
赵玉蓉走了,郑轶看了看苏镌。
“觉得怎么样?”
苏镌没出声,低头默默吃着盘子里的小羊排。
“外貌是没得说,气质也挺好的,性格我看也不错,比我们班上那些咋咋呼呼的女生强多了。”郑轶转了转眼珠,他忽然压低声音,“喂,你该不会嫌她精神体太弱吧?这个真没办法,是天生的。”
“我又没打算像关铁山那样娶个母老虎。”苏镌淡淡地说,“再说她的精神体也不算差。只是中等水平,比不过她姐姐罢了。”
郑轶更困惑:“那你到底嫌她什么?”
“我没嫌她。”
郑轶放下心来,他暗想,有戏了。
那天从餐厅出来,苏镌让郑轶陪他去旁边公园里走走,郑轶本来不想陪着个男人逛公园,他更想去医院陪着麒麟,但又一想,今天吃吃喝喝都是苏镌请客,人家提个要求也不过分。
俩人进来公园,在翠绿山坡上,一片盛开如火的荼蘼旁边坐下来,此刻正是夏末,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是户外散心的好时候。
“你到底怎么了?”郑轶看看苏镌,“今天心事重重的。”
“我大哥下个礼拜结婚。”
郑轶一怔:“是吗?这么快?怎么没看你家做准备?”
“没准备,也不打算搞太大的婚礼。到时候就摆两桌酒,请请我大哥的同学同事,还有我嫂子那边的亲戚,就够了。”苏镌说到这儿,声音变轻,冷然道,“梦师,一个也不请。”
郑轶更加震惊:“这是为什么?搞得好像你大哥和梦师有仇一样。”
“请了这个没请那个,总是会被人说,倒不如一个也不请。”苏镌淡淡地说,“反正我大嫂也没有梦师血统,请一帮子神神叨叨的精神病有什么意思?”
郑轶更无奈:“你自己就是个梦师……”
苏镌抿紧嘴唇,他抬起头,望了望远处灰蓝色的天空,那灰色淡得像鸽子羽翼。
“我大哥昨晚和我说,他和我大嫂未来不打算要孩子。”
郑轶震惊道:“不要孩子?为什么?”
苏镌看了他一眼:“一旦生下孩子,未来就会和我大哥一样当梦师,这么一来,我大嫂就被孤立了,丈夫和孩子都能看见她看不见的世界,而她却连精神体都没有,时间久了,人的心理会不平衡,孩子因为做梦师,也会向着苏家而不向着自己的母亲,这会让她更痛苦——我大嫂本来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苏家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娘家碾碎了。她是冒着风险嫁进我们苏家的,我大哥当然得为她着想。”
郑轶不由叹了口气:“你大哥还真是爱你大嫂啊!”
苏镌终于笑起来,他伸手掏出钱包,打开来递给郑轶:“没见过我大嫂吧?给,看看。”
郑轶接过来看了看,照片里是五个人,郑轶认出那是苏镌三兄弟,还有一个瘦弱的大眼睛麻花辫少女,少女身边的苏镌还很小,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照片很旧,有点泛黄了。
所以苏啸早就有了女友,郑轶想,这些年为了能向吉家退婚,苏啸大概一直在努力。
郑轶把钱包还给苏镌,他叹了口气:“容我说句客观的话,你大嫂……长得很一般。”
蒲柳弱质,容貌平平,小户出身……苏啸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女子钟情呢?
苏镌却笑起来,他低头收好钱包,这才说:“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我大哥喜欢,在我大哥眼里,她就是个绝色美人。”
郑轶直翻白眼:“不管多么爱,人总应该有客观标准吧?”
“你不懂。”苏镌摇头,“真爱就是不客观的。我大嫂不漂亮,可是我大哥觉得她是个宝贝,恨不得藏起来不要任何人看见。”
郑轶忽然心中一动。
“苏镌,到底什么是真爱?”他问,“怎样判断是不是真爱?”
“很简单,真爱就是不会烦。”苏镌说,“你和她在一起,不会觉得腻,也不会烦她,换了别人都不行,同样的话,喜欢的人说来怎么都好听,不喜欢的,就感觉像白痴在发言。”
郑轶低头苦恼道:“小梅和我说些白痴话的时候,我就很烦她。”
苏镌不禁莞尔:“看来你并不爱你女朋友。还是去找个真爱吧,别瞎耽误人家了。”
郑轶不服气道:“我怎么就耽误她了?是她先向我告白的。”
苏镌点点头:“人家爱你,但你不一定爱人家。比起小梅,你心里有更愿意相处的人,是吗?不用想尽办法找乐子,也愿意和她在一起。”
郑轶心中,咯噔一下。
他费力地吞了口唾沫:“你……你能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苏镌想了想,这才道:“我大哥告诉过我,他说无论恋爱还是结婚,如果有了长远的打算,那就好好在心里盘算一下,面前这个人,你是不是有需要的时候才去找一下她,平常却嫌她麻烦,懒得见她?如果是这样,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呃……”
“再往深里想,三十年后,你们人到中年,都是又疲倦又茫然,一身的家累。到那时候,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是不是依然除了她,谁都不想要?”
郑轶瞪大眼睛看着苏镌,这番话,让他眼前泛起了困惑的白雾。
苏镌的声音又平和,又深沉:“郑轶,我们人类的寿命很短,不像你爸爸那样动辄数千年,所以对未来的人生,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思考。你现在设想得越充分,未来就越不会跑偏,所以你要好好想想,三十年后,你还愿意和小梅在一起吗?你肯为了她而舍弃别人吗?如果不愿意,那你更愿意和谁在一起?那个人长什么样?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三十年后,我更愿意和谁在一起?那个人长什么样?
郑轶思索着这些问题,与此同时,从那困惑的白雾中,逐渐走出来一个身影。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身影。
郑轶的脑子,响过一片惊雷!
等了好久没听见郑轶出声,苏镌正想调侃他两句,却忽然发觉不对。
“你怎么了?”苏镌仔细端详着他,“脸色怎么这么白?不舒服吗?”
郑轶忽然站起身:“我……我要回去了!”
他抓着背包,语无伦次:“明天我们……我们班要考外语!我还没背完单词!”
苏镌站起身,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独自回到家里,郑轶放下书包,他像梦游一样,缓缓走到麒麟的房间。
麒麟不在家,它上班去了,今天赵夕颜的孩子出生,此刻它一定在产房里忙碌。
男孩慢慢在地板上坐下,他忽然很想哭。
他慢慢弯下腰去,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最后的霞光自街对面的大厦玻璃上流淌无踪,天完全黑了。
郑轶坐在麒麟的房间里,黑暗中,他觉得呼吸都被压抑着,然而却并不觉得难受,到现在,冷暖明暗,时间空间……这些好像都和他没有太多关系,就连呼吸,郑轶都不能确定那是自己的呼吸声。
男孩子只是专注的,一心一意地等待着。
……像是等待一个迟来了十多年的判决。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的锁响了,麒麟回来了。它走上客厅,这才发现儿子在家里。
“小轶?”它快步走向男孩,弯下腰,“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
它想去扶起郑轶,但手还没碰到胳膊,男孩就像触电一般,飞快往后一缩!
麒麟更加吃惊。
“小轶?你怎么了?”
它望着黑暗中的少年,说不出缘由的,麒麟觉得郑轶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一夜之间,孩子变得老成起来,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符合,仿佛变了一个人。
麒麟更加慌张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郑轶回过神来,他哑声道:“没什么……爸爸。”
他费劲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这才感觉双腿已经坐到麻木,血液突然畅通,让他的腿疼得犹如针扎。
郑轶一瘸一拐走到墙边,伸手打开房间的灯,他咧咧嘴:“抱歉,我刚才……刚才睡过去了。啊对了!听说赵夕颜生孩子了?”
麒麟见他恢复常态,也松了口气:“是呀,是个男孩子,很健康呢!”
“哈哈!顾玄肯定高兴死了,他这算老来得子吧?”
“人家也不算太老,才四十多岁。”
“别提人家了,赶紧做饭吧!”郑轶推了推他,“我快饿昏了!”
麒麟哦哦道:“我这去!”
那天晚上,郑轶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知道他的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终于看见了自己内心深处,一个隐藏了许久的事实。
他以令自己都震惊的速度,接纳了这个事实。
郑轶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天大的事情也只会留在内心兀自翻滚,表面上,连一丝痕迹都露不出来。
这个惊心动魄、独自煎熬过来的夜晚,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第二天周一,郑轶照常上学,午间休息的时间,他找到女友,说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
“是什么事呀?”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
郑轶抬起头来:“我们分手吧。”
女孩睁大眼睛,她颤声道:“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我有爱的人了。”
“不行!我不分!告诉我她是谁?!郑轶!告诉我那个女生是谁!”
郑轶掰开女孩的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的身后,传来女友那痛楚而绝望的哭声。
郑轶不想多解释,更不想安慰女友。
因为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步她的后尘,发出同样痛楚而绝望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