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电影主角们谈恋爱是什么体验》杏遥未晚

12、寒衣（十二）

　　沈安朔僵立在原地，心底里晃过的依旧是电影最后寒衣背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曾经对着某人伸出手，他问，可不可以牵着我的手。

　　他说总有人会拉住他的。

　　电影中的寒衣最终没能自那泥沼中走出来，但温寻呢？

　　深陷泥潭的是温寻还是寒衣，那一眼看得他心中五味陈杂的人又是谁，之于温寻来说，有没有人牵着他的手，真的重要吗？

　　沈安朔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他沉默地听着自那头传来的隐约呼吸声，直到温寻再次出声：“沈安朔。”

　　这次不是询问，而是真真切切的在唤他的名字。

　　沈安朔没来由地感觉到了内心名为紧张的情绪，冲动是一种让人无法解释的行为，它操纵着他拨下了这个号码，听见了温寻的声音，却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如同受到了惊吓般消失无踪，留下了让他无地自容的烂摊子不知该如何收拾。

　　他幽幽在心底叹了口气，沉沉地应了声：“嗯，是我。”

　　电话那头瞬间静了下去，沈安朔不确定自己突然的电话是不是给对方带来了困扰甚至惊吓，他甚至不知道温寻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和自己对话，他在心底暗暗埋怨自己引以为豪的理智出现了疏漏，正打算开口结束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却听见那边传来有人轻笑的声音，接着是温寻道：“没想到你会打给我。”

　　“嗯……”多年的工作经验与成年人的应变能力让沈安朔很快反应了过来，为免尴尬，他开始没话找话，“我看见家里多了些东西，你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温寻似乎反应了片刻，过会儿才说：“没有，是韩睿过来帮我放东西。”

　　沈安朔“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那我去把房间收拾一下，算起来你好久没回来住了。”

　　“不用麻烦，我回来再收拾就好了。”

　　“麻烦什么，不都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吗？”

　　两个人的话到这里，那头的温寻又不再开口了，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沈安朔从刚才自己故作轻松的对话里察觉出了点不对劲。

　　这样的对话果然还是不要继续下去比较好。

　　沈安朔顺着街灯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被街角某处太过璀璨的灯光晃了眼，他抬起手遮了遮，笑着道：“问清楚了那我就先挂了。”

　　他说着就要挂断，然而才刚将手机放下，那头就传来温寻叫他名字的声音。那声叫得有些急促，听得沈安朔心中突地跳了跳，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随着这一道声音，全身都泛着电流经过似地触觉。

　　他几乎是立即把手机递回了耳边，屏息片刻才用听起来最平稳的声线问道：“还有事吗？”

　　温寻再次出声，这次语速比刚才要快了些，但却也因为这语速，沈安朔仿佛感觉到了他隐约的不安，他问道：“那天说的事，我能等一个答案吗？”

　　沈安朔这次是真的怔住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回忆，不明白温寻所说的“那天”究竟是哪天，而他要的“答案”又究竟是什么答案。

　　这几个月来未曾去想过的事情，就这么因为这句话被翻了出来，沈安朔终于想起，温寻所问的可能会是什么问题。

　　捉着手机的手突然握紧，沈安朔甚至来不及再开口阻止，那边的温寻已经十分体贴地提醒道：“我在说我们谈恋爱的可能性。”

　　沈安朔：“……”

　　温寻的坦然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紧张毫无必要。

　　隔阂在两个人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薄雾被温寻轻描淡写的挥开，袒露出来的部分让沈安朔不得不迎面直视。

　　他紧了紧拳握在身侧的左手，收敛了情绪低声问道：“现在是谁在对我说这句话呢？温寻？寒衣？还是萧则远？”

　　沈安朔其实知道，现在能够说出这些话来，这个性子必然不是温寻本人，而寒衣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温寻每次在镜头下视人的形象，本该属于《长河冷》当中萧则远的形象。

　　电话那头就连呼吸声都顿住了片刻，沈安朔知道自己猜得没有错。

　　他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看，我连你是谁都还要靠猜。”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谈恋爱呢？

　　从当初宁城莽莽撞撞的闯进他的生命里，接着又彻彻底底的消失之后，他就知道温寻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完全特殊的存在。

　　他不住地想要与温寻保持距离，却又无法真正的看着这人走远。

　　可他不知道，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些对他好的人到底是温寻，还是那副皮囊之下的另一个灵魂。

　　一个人的演技真的能够到这样的地步吗？

　　如果连身边的人究竟是谁都无法判断，还要怎么付出情感？

　　沈安朔觉得自己的顾虑显得有些可笑，但它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他无声地笑了笑，打算要挂掉这通电话。

　　“没有分别。”

　　人流穿梭来往中，街灯闪闪烁烁，正是最繁华的时候，四处都充斥着吵闹，但沈安朔依旧清晰地辨认出了自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他微微皱眉，等着对方再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周边太吵，沈安朔听到温寻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温寻道：“不管是什么样子，心情是不会有分别的。”

　　他又问：“你相信吗？”

　　沈安朔没有回答这句话，他彻底怔在了原地，人群从他的身侧来来去去，他就像是置身于洪流之中，攀附着一片浮木不管不顾不愿松手。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声声地催促着，催促着他说些什么，但喉咙沙哑干涩，他尝试许久，才终于浮起个无奈的笑意，摇头勉强笑道：“这不是我相不相信所能决定的。”

　　温寻：“那……”

　　“你什么时候回来？”沈安朔打断了温寻的话。

　　那边静了片刻，然后说：“五天后。”

　　沈安朔道：“那五天后，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谈谈，好吗？”

　　温寻没有再坚持，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谈到这里，沈安朔终于挂了电话，只是他依然没有离开，他将手机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里依旧没能够恢复的心跳，将刚才温寻的那番话在心底里重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耳尖微微泛红，呼吸乱了节奏。

　　温寻说，心情是不会有分别的。

　　他明白自己对温寻的心情也是没有分别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温寻，他都会不自觉的去关心，就算明知道那皮囊中是截然不同的人。

　　他已经快要分不清他们了。

　　沈安朔知道，他其实是喜欢温寻的。

　　这点他怎么样都瞒不住自己，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多久开始喜欢上温寻的，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温寻就占满了他的世界。

　　温寻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他的视线就会不自觉的落在温寻的身上，这是他不论如何克制都无法避免的。

　　但他要的不是盲目的陪伴，在那之前，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那是他仅剩的理智所坚持的东西。

　　·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与之前毫无区别的，沈安朔依然不要命的带着整个部门的人工作和加班，在人前依然冷静而沉默，只是有时候会突然走神，不知道思绪究竟飘到了何方。

　　就这样过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第五天下午，沈安朔有条不紊的收拾好文件关了电脑，整理好衣着，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众人被沈安朔压榨了整天，现在还神思恍惚的工作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等看到沈安朔步履如风走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人怀疑自己在工作的凌虐下产生了幻觉。

　　沈安朔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他也并不在意，他一路开车回到住处，等到了楼下才突然间醒神似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撑着额头笑了起来。

　　为了见一个人而心跳加速行色匆匆的赶回来，这样的作风还真是不像他自己。

　　不过他仍是很快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就好像平时那样。

　　但今天不一样，屋子里的灯是开着的，沙发上熟悉的位置正坐着个人，听见开门的声响，那个人几乎是立即转过了脸来。

　　温寻跟几个月前相比变了不少，他好像瘦了许多，本来就突出的棱角变得更加锋利，他的头发也短了些，这样让他褪去了从前柔和的气息，多了股凌厉的锐气。他定定和沈安朔对视着，眸子黝黑漂亮，深不见底。

　　不消一瞬，沈安朔就判断了出来，这不是温寻不是寒衣也不是萧则远，这是沈安朔见过的任何一个角色。

　　沈安朔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片约不少。”

　　温寻不置可否，往沙发里侧坐去，示意沈安朔过来。

　　沈安朔关上了房门把东西放下，顺从地到了温寻的面前坐下，他没有忘记两个人的约定，直接道：“我们来说说吧。”

　　温寻点了点头，依然没有开口。

　　沈安朔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忍不住问道：“你不该先说些什么？”

　　温寻眉峰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为难。

　　察觉到不对，沈安朔向温寻投去疑惑的视线，温寻沉默片刻，突然拿出了手机，手指灵活的摆弄半晌，最后将其递到了沈安朔的面前。

　　手机屏幕上的图文就这么撞入了沈安朔的视线。

　　@电影孤山：#电影孤山#今天份的爆料，这个牧昕小哥你们喜欢吗@温寻[图片][图片][图片]

　　沈安朔点开了下面的大图，入眼就是温寻那张俊逸逼人的面容，只是照片中他的神情比平时更冷淡，也更有攻击性，微拧着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蓄积着力量的猎豹，防备着周围的一切。

　　照片的旁边是人物介绍，简简单单不过一段文字，沈安朔立刻总结出了关键信息。

　　温寻饰牧昕，G城孤儿，从小跟着男主简漠混，是个哑巴。

　　是个，哑巴。

　　沈安朔：“……”

　　他怀疑温寻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