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寒衣（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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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萝没能牵住寒衣的手。
山门大开，更多的人见到之前的异状赶来此处，在玉萝师父的提醒之下，所有人立即知道了寒衣的身份。
昔年的妖神，涂炭人间人神俱怕的存在，此时就在人们的眼前。
而这妖神正用近乎怜乞的神色紧盯着玉萝，抬起的手还对着那个曾经与他朝夕相伴的小姑娘，希望再触碰那姑娘指尖的温度。
高傲的妖神换上了最低的姿态，却依然没能够等到玉萝的回应。
玉萝的师父护犊地将玉萝挡在了身后，戒备地提起了手中长剑。
寒衣的手垂了下来，隔着玉萝师父的身影，他专注地看着玉萝，试图等待一个答案，但他看见玉萝在慌乱间紧紧拽住了师父的衣角。
那一瞬许多人都在寒衣的脸上看见了笑意，冰冷的而漠然的笑意，那笑意一闪而逝，众人飞快结阵出手往寒衣所在住处攻去，然而等到烟尘散去，才发觉寒衣早已不见了踪影。
玉萝怔怔定在原处，似乎还在回忆着不久之前两人相伴而行的日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来来去去的人们。
然而故事不过才刚刚开始。
世道并不太平，玉萝随着师父回到门派，众人恐惧于妖神寒衣的力量，纷纷开始商讨除妖，玉萝自然也被迫加入了此列。而在这段时间之内，越来越多的流言传入玉萝的耳中，越来越多的事情发生在玉萝的眼前，在人们的叙述之下，玉萝记忆中冷傲却温柔的蛇妖渐渐变了模样，变得嗜杀成性残忍冷漠，她开始渐渐为自己曾经被蛇妖蒙蔽而感到羞愧，为那些被妖神杀死的苍生感到痛心。
后来玉萝几次陷入险境，寒衣偷偷跟在她的身旁出手救人，依然没能换来玉萝一个眼神。
玉萝的内心在正邪的交战中受尽百般苦楚，无法对寒衣动手，却也无法放任他继续为恶。
他们再也没有牵过手，玉萝再也不会靠在寒衣的肩头安然沉睡，再也没有同样的夜空和月色，让他们能够没有争吵没有冷面相对的度过。
纠缠到最后，妖神的风波未平，修道宗门内部却生分歧，内战耗尽了玉萝的心力，师父身死，同门惨遭屠戮，玉萝才知道关于对付妖神的计划不过是叛门之徒所设的阴谋。
最后玉萝被逼走投无路，跌至崖边，只剩下一只手攀着崖壁，下方是滚滚烈焰岩浆。
寒衣在这时候出现在玉萝的眼前，像是个救世的神明，火海在他的身后成浪，战败的宗门弟子们滚倒在地哀嚎遍野。
他对玉萝说，抓住我的手，我带你离开。
玉萝早已被长久的战斗折磨得枯瘦而苍白，身上全是伤痕血迹，再不是当年玲珑剔透甚至有时候顽劣可爱的小姑娘。
她静静注视着寒衣，那双眼里早已经没有了生机，空洞得像是最沉寂的黑夜。
她没有去牵寒衣的手。
最后的关头，她看着寒衣无声地笑了，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不会悔恨，不会欢喜，也不会痛苦。
她在寒衣的面前松开手，任自己跌落于滚烫熔岩之中，烈焰将她的身体吞噬殆尽，火光将她的存在彻底消弭，寒衣高高站在悬崖之上，一如那日自深渊中脱身而出时那般孤寂阴沉，远离了尘世的所有喧嚣繁华爱恨纠缠。
他的目光渐渐远了，火光穿透浓烟，带他找到了很久之前尘封的记忆。
那些他曾经耿耿于怀的，后来被遗忘的画面。
画面转白，影院厅中隐约可以听见有人哭得吸鼻的声音，更多的还是沉寂。
直到荧幕那一片雪白之中，光影渐变，现出混沌中的黑白两道身影。
穿着一身雪白的人是温寻，或者说寒衣，那是和定妆照上一样的妆容，精致干净而漂亮，温和的眉眼，不需要任何背景故事的衬托，就能让人立即想到九天上的仙人。而在他的对面，黑袍的蛇妖面色阴翳沉暗，那是另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蛇妖早已油尽灯枯，身影即将消散，他对寒衣冷笑，他说你杀了我，又能救得了谁呢？
你将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你将永远无法以原来的面貌见人，你将置身于完全陌生的世界，永世不得解脱——
一万年前，妖神与天神之战，两人同时坠落深渊，最后活下来的，是那名天神。
妖神临死的诅咒将他变作了蛇妖模样，长久的时间让他忘记了前尘往事。
于是他成为了今日的寒衣。
电影的最后，寒衣最后看一眼那滚烫熔岩，火光依旧在烧，但玉萝的衣角早已消失无踪，明光晃得耀眼。
他转身离开山崖，夜色渐浓，血色渐深。
画幕间传来多年前妖神沉冷的声音，他说将来你就是妖神，你谁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
那时候的天神回答了妖神的话，话音含笑，仿佛带着无尽的希望与憧憬，他说：“没关系，那个时候，总有人会拉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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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厅的灯亮了。
字幕已经出现在了荧幕上，温寻的名字第一个落在沈安朔的眼里。
片尾的音乐是舒缓而幽远的，沈安朔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刚刚自深渊里挣扎着爬起来，耳畔是劫后余生的悠然宁静。
身旁已经有不少人起身离开位置，沈安朔顿了一会儿，醒过神一般转过脸去看身边的人。
然而才看过去就吓了一跳，乔舒扯着纸巾哭得两眼通红，见沈安朔看过来，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有些难受地带着鼻音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看得难受，我本来以为今天只需要舔颜……”她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用了沈安朔听不懂的说法，于是连忙又抽了抽鼻子道：“我以为这部电影就看看温寻的脸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会虐成这样，害我用了大半包纸巾。”
沈安朔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舒这才注意到沈安朔的模样，她手上还拽着纸巾，认真看了沈安朔两眼却收不回视线了，“沈哥，你眼睛也红了。”
“嗯。”沈安朔没有否认，看了看前面快走完的人流，问道：“我们先出去？”
乔舒又擦了擦眼睛，笑了起来：“好啊。”
出去的时候乔舒低着头在手机上面打字，沈安朔想了想干脆也拿起了手机，随手翻开微博找到了温寻的主页，温寻的最新微博是今天刚发的，转发了电影官方首映的信息，依然是懒得多给个表情的转发方式，看起来像是冷漠得不近人情。
沈安朔戳开了微博，看到下面哀鸿遍野全是哭喊。
-哥你怎么老演这么虐的角色，当年的萧哥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还我眼泪！！
-看完以后憋得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
-带着看特效大片的心态去，哭了一脸回来。
-看到大家的留言突然不敢去看了。
-女主她为什么就！是！不！牵！手！！牵了手肯定就不是这个结局了！要是有人能牵住他的手就好了！呜我的寒衣！！！
-真想知道要是玉萝抓住他的手了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沈安朔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地就顿住了。
他想到几个月之前，那蛇妖问他：“可以再牵一次我的手吗？”
那时候的寒衣眼尾有些发红，神情是略微不自然的紧张，就连声音也是沙哑着的。那明明是个内心纤细到不能更脆弱的家伙，却总防备着所以露出桀骜冷淡的样子。
如果真的有人牵住了寒衣的手会是什么样子，沈安朔其实是知道的。
那个人看起来凶狠，其实卸下了防备模样比任何人都要柔软。
他总会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会对你一个人露出明亮的笑意，会想要时时刻刻黏在你的身边，会用自己的方式稍显笨拙地照顾你。
他给小青喂食的时候总是翘着唇角表现出不自觉的慵懒，他故意说漂亮的话调戏人的时候，其实总会自己先红了耳尖，他有时候会学着人撒娇，但每次效果总是差强人意。
当他专注深情的凝视某人的时候，那人就很难再将视线自他的身上移开。
四周的人流都已经散了，沈安朔却还站在原地对着手机发呆，他想到了几个月前在阳台上，寒衣对他无奈地笑，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时候就是寒衣在对他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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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哥？”身旁传来乔舒的声音，沈安朔回神看去，就见乔舒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沈安朔摇了摇头，收起了手机。
乔舒眼眶还有些红，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她和沈安朔朝外面走着，想到什么似地又问：“出来这么久，我们去吃点什么？”
电影院的外面是璀璨的夜色，灯火万里，亮如白昼。
沈安朔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带着歉意对乔舒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乔舒怔了怔，随即飞快点头：“正事要紧，沈哥不用管我。”她显然以为沈安朔口中所说的事是工作上的事情。
沈安朔没有解释，和乔舒在门口道了别，独自走上了另一边。
掏出手机熟练解锁，沈安朔从通讯录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名字。
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
沈安朔呼吸一乱，到这时候才醒过神来，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必须打电话给对方的理由。
但是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刚刚看过《彻骨香》的电影，这声音让沈安朔突然有种分不出真实还是虚幻的感觉。
他听见温寻问：“沈安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寒衣（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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