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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医生和母亲正在讨论我的病情。坐在病号椅上,我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做彩超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女医生非常惊讶的问我发现这个瘤子有多久了,还问我怎么瘤子这么大了才来医院,从她的话里我听出了不好的信号。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发现右胸有个会滑动的硬物,那时候年纪小,以为是青春期发育的正常现象,就没当回事,最近这个肿块突然加速成长,开始疼痛,我才和母亲提起。

      得知我右胸有个肿块的时候,母亲脸色很难看,立马让我到医院来检查。也难怪她这么急,我们家有乳腺癌遗传史,我的外婆、母亲、五姨,都曾为此做过手术,只有四姨是个例外。

      虽然也做了血检,但检查结果要等一个礼拜才能出来,医生建议做个活检,先确认是良性还是恶性,如果是良性,可以做手术切除。

      母亲眼含热泪问医生:“能不能吃药化掉呢?”

      “太大了,已经散不了了,只有看可不可以手术了。”

      我脑中浮现外婆乳腺癌切除乳.房后平坦的胸口,那块疤痕像只扭曲的怪兽,又长又丑,薄薄的皮肤紧贴着肋骨,因为切除部分皮肤,右臂无法抬起,吃饭都没办法像常人一样把胳膊放在桌子上。

      我脑中又浮现出母亲手术后蜡黄的脸,长年药物不能停,伤口每逢长期下雨就会疼痛,饮食也要特别注意,生怕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像外婆一样病情复发。纵使外婆手术成功,也不过三年就复发了。而母亲,虽说五年没复发,却也过得提心吊胆。

      我才十九岁,若是做了切除手术,以后怎么办?我后悔,后悔得想死,若是两年前发现肿块的时候就告诉母亲,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医生劝我们不要有压力,让我再去做几项检查,若确定为良性,大年之前就可以把手术做了。

      我问医生,手术之后是不是会留很大一个疤,医生反问我,是命重要还是疤重要。我又问医生,病理检查结果如果是恶性,那我是不是只能等死。医生一开始含糊不清的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之后又叫我别怕,说现在的药物也能控制病情。

      我心里冷笑,若是药物真的能保命,那为什么良性肿瘤还要做手术?说白了,药物控制无非就是吊命,能活一天是一天。

      乳腺癌死亡率非常高,想起外婆病情恶化癌症转移到全身的时候,她痛到满地打滚,什么也吃不下,瘦得皮包骨头,她祈求子女给她一个痛快,她每天哀嚎。

      我怕极了,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

      我拒绝做活检,没有勇气去面对检查结果。无论良性恶性,反正我都会变得不幸。

      出租车把我和母亲送到楼下,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只觉浑身像得了软骨症,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还是母亲把我背上楼的。

      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什么都吃不下,Vries打来电话,我不想接,也不敢接,我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哭。

      那铃声一遍又一遍,响得我心烦意乱。

      母亲焦急如焚,隔着门和父亲商量:“要不让瑞思劝劝她吧?”

      我猛然坐起,哭喊着:“不准告诉他,不准告诉他。”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突然变得很悲观,觉得我和Vries的感情就像龙卷风,来势凶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我消失,就是他消失。

      圣诞节前,他如约回来了,我打起精神去机场接他,他像往常一样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我在这寂寥恐怖的寒冬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

      他给我带了圣诞礼物,是一对订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璀璨的钻石,很漂亮。

      “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我如以往一样和他说笑。

      “不会破产,以后的结婚钻戒我会选大一点的,因为觉得你还是学生,戴太大的过于显眼,就选了小一点的,喜欢吗?”他眼中尽是小别后的欢喜。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取出戒指,托起我的手就要往我的无名指套,我耳畔回响起医生的那番话。

      “已经很大了,去做个病理检查吧!如果情况好的话,就做切除手术。”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你别怕,就算是恶性的,也可以用药物控制病情。”

      我心头一阵抽痛,手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怎么了?”他抬眸看我。

      “没事。”我搂住他的脖子,强扯笑容:“今晚就不戴了吧,不然一会儿划伤你怎么办?”

      他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将戒指放回盒子里。

      Vries穿西装真的很帅,笑起来能让人暖到骨子里。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手背,抬眸说:“我们出去吃吧!”

      “嗯。”我点点头。

      他起身拉我,看我没动,俯身揉揉我的头问:“怎么今天总走神?”

      “有点累。”

      我是真的累,累到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然后再也不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他满眼心疼的摸摸我的脸问:“最近考试很多吗?我看你瘦了很多。”

      我突然想起他曾问过我的那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笑着点点头:“Because I love you, even gaunt, skinny and scrawny, is worth it, never regret.(因为我爱你,即使面容憔悴,瘦骨伶仃,也是值得的,决不后悔。)”

      原来他还记得。

      “行了,你在家等着,我出去买回来吃。”他揉了揉我的头,在床头柜上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近来我变得格外喜欢安静,耳朵也特别灵,隔着卧室门听到他脚步声越走越远,然后是大门合上的声音。

      我侧身躺到床上,觉得身上特别冷,想扯被子来盖,手上却没有力气。我真的很冷,只能坐起来穿上拖鞋,本想站起来理一下被褥,两腿一软居然跪倒在木地板上,膝盖倒还不怎么疼,就是额头磕在床头柜上,疼得厉害。

      抬手去摸,那个地方凸起个包,我不想管它,只想睡觉,费力的扯开被褥钻进去。明明盖着厚厚的被褥,却还是觉得冷,整个人都卷缩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做梦,梦到我那死去的外婆,梦到世盈过世的奶奶,梦到那个与我素未谋面的“宜春情人”,他们是来接我的?

      “芮…芮…醒醒…”

      我是被Vries叫醒的,醒来一身冷汗,贴身的衣服腻腻的黏在身上。

      他摸摸我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差。”

      “几点了?”我口干舌燥,伸手去摸床头的水杯。

      Vries抢先一步拿了水杯递给我。“还早。”

      喝完水,他把杯子放回去,我呆呆的望着他,许是这些日子哭多了,眼睛总觉得很疲劳。

      他伸手扶我。“先下床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要饿出胃病的。”

      我抽回手臂: “我想先洗个澡。”

      我的刻意回避,他似乎有所察觉,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答应道:“好。”随后从衣柜里找了我往日穿的睡衣。

      每次洗澡,摸到那个肿块,心里就不是滋味,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之后那个包就没了,我可以照常和Vries你侬我侬。

      蔬菜沙拉、蜂窝糕、虾仁炒饭,都是我往日里爱吃的。可此刻却没了胃口,他劝了我好几次,才勉强吃了几口虾仁炒饭。

      Vries担忧的问:“你平时最贪吃,今天我专门点了你最爱吃的,怎么不想吃了?”

      “昨天刚考完精读,我可能还没调整过来,太累了。”我继续找借口掩盖。

      他信了我的话,接过我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又扶我站起来,“那就回屋去睡,明早起来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我们说好要去见我哥的。”

      细心是他的长处,把我挪上床,给我盖好被子,让我省了很多力气。

      这一夜,我背对着他,眼泪无声的往下掉,我鼻塞,却不敢吸鼻子,怕他听出来,只能用嘴呼吸。枕头湿了一大片,眼泪耗掉的水份,夜里我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才补回来。

      他睡得很沉,台灯微弱的光把他的脸衬得很魅惑,他睡梦中总会伸手在床上摸来摸去,摸到我在就安心的继续睡。记得有一次我吃坏肚子,晚上起夜,坐在马桶上睡着了,结果他醒来摸到床上没人,愣是穿着睡衣跑出去找了一夜。

      他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傻得可爱。

      他不喜欢住楼层高的房子,因为他自小就住惯了一楼,住楼层高的房子会失眠。他出门总是不带雨伞,遇上暴雨总淋成落汤鸡。他喜欢枫树,总夸加拿大的枫叶大道美,还说枫叶大道全长八百公里,自驾游的话一天就能看遍最美的枫叶。他说每年一到深秋,漫山遍野的枫叶或呈橘黄,或呈嫣红,宛如一堆堆燃烧的篝火,漂亮极了。他还说等我大学毕业,就带我去他家乡看枫叶,九月中旬去,可以待上一个半月,直到枫叶凋零。

      凭着他说的这些,我能想象出那是一个多美的地方。他总不记得锁门,如果我没在了,不知道他家会不会被强盗一扫而空。他不能吃辣椒,青椒甜椒都不能沾,他辣椒过敏,沾一点就能要了他的命,若是他以后的女朋友不知道这一点该怎么办?

      我不放心的还有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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