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万物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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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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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梦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时间流逝的速度，但梦境一旦开始坍塌，需要的时间不过一瞬。再一睁眼，人偶的眼中先是映出树荫遮蔽的天空，他反应了一秒，转头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双手都缠着绷带，就连露出的腿上都敷着草药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好像生怕一晃眼人偶就会像泡沫消失在阳光中似的。
——祂不知道尚未死亡的拟态的经历。
人偶回想起梦中经历的一切，虽然梦醒后一些细节仍有些模糊，却不像是曾经那样毫无记忆了。
“你回来啦？”少年开口，轻柔的声音透着惊喜，绝口不提自己怎么受的伤，“太好了。”
他不愿说，人偶就也不问。
前来找人的路上他就已经发现面朝下沉在水中的丘丘人，沿着血迹找到这株苍柏，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但也能大致猜到早先发生了怎样一场恶战。
“他过来给你包扎了伤口，然后自己睡过去了。”树上的狐狸开口，“小生为你放哨到现在呐。”
若不去看红狐小巧玲珑的身体，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名成年男性。
现在再听，它和人偶的嗓音实际上区别极大，昏迷之前将狐狸误认为人偶，属实是过于疲惫而生的错觉。
“他是我喜欢的人。”少年耿直地回答它，是诞生的第一天就像喜欢“火”一样喜欢的人呢。
如今一睁眼就能看到人偶，又得知自己身上的伤口是对方帮忙包扎的，他只觉得满心喜悦，清晨孤身从清泉镇出发时心中的那些不安与委屈都不那么重要了。
“谢谢你替我们放哨。”
“小生只是想早日偿还恩情罢了。”
狐狸“哼”了一声，安静闭嘴了。
少年将目光从树梢收回，重新落到身旁的人偶身上。
对方站起身，将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绷带和草药拾起，扔进沾了一些血迹的包裹里。
人偶拎起包裹，走到靠在树下的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等你的伤好了，我会教你如何用刀。”
在梦中他已经得知，无论是白猫还是眼前的少年，其实都只是那个存在的一部分。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投射在地上的一道分.身，就算死去也只不过是等于回归了本源。
[这是第一次。]
观测者告诉他，在这之前呼唤祂的星球，所有拟态都会死于末日。
见证并记录“末日”和“毁灭”，似乎是这个存在来到提瓦特的理由。
但唯一能称作灾难的坎瑞亚之战早已结束多年，这场战争虽然给各个国家的人民都带来苦痛，却也让这片土地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迅速迎来新生。
正因如此，这个被毁灭召唤的观测者才会投下一瞥吧。
人偶漫不经心地想，而眼前观测者的一部分正专注又温柔地仰视自己。
“好。”
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过，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个白猫是？”
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人偶淡淡地回答道，“我以前在稻妻养的猫。”
身着黑色狩衣的短发少年低头，眼里映出那人的模样。
“后来在璃月分开了。”
直到今天。
……
少年的恢复力比普通人强出许多，那些伤口不到第三天就好全了，他们便带着红狐回到清泉镇。
“小生可是为了报恩才跟着你的。”
狐狸趴在白衣少年的臂弯里，后腿上换了新的绷带。
“活了很久的狐狸知道的事要比人类多多了。”
“好厉害，是很聪明的小狐狸呢。”少年说，十分配合它的说辞。
后者不自觉地摇了摇尾巴。
走在少年身边的人冷笑一声。
“哦，这么厉害，怎么不下地自己走？”
“小生的腿还伤着呐！”狐狸瞬间炸毛，“你可别是羡慕小生有人抱着呀——”
“呵，无聊至极。”
如果不是少年从中转圜，人偶或许会直接抓起这聒噪的狐狸丢到路边。
一段短短的路走了许久，两人一狐终于来到镇上。
米尔德丽德再次见到两人，真诚地祝贺他们道：实在太好了，那天早上见您匆匆忙忙离开私下担心许久，如今找回同伴就好。
说着，她留意到少年怀中的红狐，后者来到人类的村落后就不再讲话，假装自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
“呀，是很少见到的红狐呢。”
米尔德丽德说。奔狼领附近常见的狐狸都是黄色皮毛，体型也比红狐大得多，清泉镇甚至还有着活了上百年的红狐能够化成人类模样的民间传说，猎人们也深信捕捉到红狐往往意味着奇遇。
回忆起救下狐狸后接连遇到强敌的少年：“嗯……是奇遇呢。”
愈发安静的狐狸：“……”
后来他们谈到最近要学习战斗技能，主要是他学，人偶负责教，想了解镇上或者城里是否有擅于锻刀的名匠。
“刀吗？我可以帮您问问。镇上的猎人们多数使用弓箭，如果您需要用弓可以去找拉尔夫先生。”
闻言，原本乖乖趴在手上的狐狸竖起耳朵，长长的尾巴不满地抽在少年的手臂上。
后者朝少女莞尔一笑，压下那根乱动的尾巴，“十分感谢你的建议，米尔德丽德小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们就此告别，等视野范围内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后，狐狸立马开口，“小生可以带你去寻找出生于锻刀世家的当世名匠。”
“真的吗，在哪里呢？”
“你要答应小生不去找那个拉尔夫。”狐狸哼哼两声，补充了自己的条件。
一直无声地走在身旁的人偶忽然停下，解下身侧的佩刀扔到了红狐身上，“开始吧。”
猝不及防被一把分量不轻的刀压在身下的狐狸生气抗议，多亏了它有远见卓识，没将受伤的那条腿暴露在外侧。
少年拿起刀，将狐狸放在树旁的岩石上，又用手抚了抚它背上的毛。
“我答应你。”他悄悄说，“你不要生气，他知道不会让你受伤才这么做的。”
红狐看向对方身后抱臂盯着自己的少年——明明长相一样，怎么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它舔了舔被砸中的毛，用自己的气味盖过刀身上的气息。
两人跳过基本功的练习直接在开阔的平原对练，人偶将常用的长刀给了少年，自己只用一把短刀防御，一招一式却依然迅猛有力，将毫无经验的少年压制得不断后退。
第二次被人偶用巧劲挑飞手中的刀，少年竟是直接放弃武器，徒手袭向对方。
“反应不错。”人偶轻笑一声，抓住少年的手腕，“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你应该还能做得更好吧？”
“嗯。”对方认真地回答他。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老师。”
短发的少年动作一顿。
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另一个人抬腿踢向他的身侧。
人偶很快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格挡攻击，趁着少年重心不稳，右腿一扫将人直接绊倒在地。
“你输了。”
摁住他的手腕，又用双腿辖制住所有挣扎的人偶俯视他说道。
短刀的刀尖悬在眼前，少年眨了眨眼，听见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压住他的那人也听见了。
“再来！”半晌，他望着人偶的面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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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年间他们去往蒙德不同的地区历练，有时候也会接下顺路的委托。
每次回到清泉镇，米尔德丽德都会盛情招待他们，彼此之间就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少年的样貌数年未变，她却已经从少女长成女人。
又一年春天，在收下少年帮她采集的嘟嘟莲和塞西莉娅花后，米尔德丽德忽然说道，“以后就喊我米莉（Milly）吧。这是母亲为我起的昵称，朋友之间还是得用些不一样的称呼，对吧？”
朋友。
少年在心中将这个词汇又念了一遍。
“很好听的名字，米莉。”他温和又喜悦地回答，“我还没有名字，等拥有后一定会告诉你。”
因为人偶的缘故，同样不甚在意姓名的少年再次同她告别。忙碌又强大的冒险家们也许今年还会回来，也许不会。
少年同人偶一样，外貌身形数十年不变，因而陪伴对方行走在世间时，往往意识不到身边的普通人类的变化，他们会长大，会衰老，也会死亡。
在他眼里也许只是出一趟门、进行又一次的探险，而突然有一天回到清泉镇，却发现记忆中的那名窈窕少女发间露出白发，脸上也生出岁月的痕迹。
“欢迎你们回来。”
在少年眼中，仿佛只是一瞬间老去的米尔德丽德在家中迎接他们，她已经不再能够像过去那样长时间在路口等候了。
少年将今年从摘星崖采来的第一批塞西莉娅花交给她，“好久不见了，米莉。”
他第一次在与她相见时用上这个词。
“是呀，距离上一次见面，应该过去两年了吧。”她笑了笑，眉眼间依然看得出那个温柔又活泼的少女的模样，“年纪大啦，有些事记不太清了呢。”
于是他讲述了这两年他们在风龙废墟一带进行探索，传说中同风神巴巴托斯一起击败魔龙的风龙特瓦林就在此地沉眠，委托人便拜托冒险家们带回一两张照片。
“所以你们真的见到风龙大人了吗？”
“遗迹的一处被强烈的气流包围，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只带回了一些找到的文字记录。”
少年回答她，并讲述了记录中古老的城市遗迹，三千年前的烈风之王迭卡拉庇安所建造的高塔。
听完这段惊心动魄又精彩非凡的故事与经历，日头不知不觉间西沉，米尔德丽德起身，请他们稍等片刻。
“你们马上要动身去蒙德城了吧，这是我去年缝制的护身符。”
她进屋取出三枚小巧的四方形小袋子，其中一枚黑色的被交给人偶，后者扫了一眼，是特地模仿稻妻的御守的样式。
红狐也得到了一枚赤色的御守，贴心地串了与毛色一致的细绳，可以挂在脖子上。
接过属于自己的那枚淡紫色的护身符，是能够握轻易在手掌里的大小。
“……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数十年如一日容貌秀丽的少年柔声说。
“下次见啦，祝你们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万物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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