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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一百四十五) 黄金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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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婵宫范围所在的一处平顶峰,天造奇峰辅以人工斧凿,建之足有四十丈开阔,是紫婵宫用以祭祀的天坛。是日,人头攒动,众人齐聚在此行奉神祭祖之礼。
天正吉罡,巫祝桃茢执戈,以祷言展神乐舞步,以顺天命。
祭礼十分漫长,一直从清晨持续到晌午,在这过程中所有人无论身份贵贱都得立于坛上,因而不少人被日头晒得有些昏昏欲睡。其中尤以紫瑾最是明显,礼未过半,已哈欠连天,最后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紫瑾此人本就最不耐繁文缛节,亦不笃信鬼神之说,加之昨夜与小戚唠嗑了一夜,自是精神全无。再看一旁小戚,好嘛,也是半斤八两,站得歪歪斜斜。不过小戚可不敢似紫瑾般明目张胆打瞌睡,他很清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若做出有辱祭礼的行径,指不定要按宫规怎么处置呢。
好不容易等那大巫祝跳完祭舞,宫主萧紫桓说上两句场面话,便见他走到天坛正中,对着一处机关按压下去。地面响起轰隆之声,随声拔地而起的是天坛正中的一方石柱,原本仅及腰,如今石柱升高过了一丈,石柱间显现一截暗格,其中竟露出一柄黄金杖来。
未见过的皆啧啧称奇,只因这黄金杖全不像契丹的产物,上面雕刻的花纹繁复且大气,但若说是宋制的,款式也不像。据传,这是当年那逃亡来契丹的萧紫婵留下的唯一物件。至于黄金杖有何用处,已无处考究,听闻有改善气运的作用,于是紫婵宫就权当它是先人遗物,用来纪念的。
萧紫桓道:“祭礼已过,请皇族耶律氏后族萧氏触杖启福。”
有耶律皇室血脉的陆续出列,可汗耶律宗释当仁不让地率先走去,他以左手两指触了下黄金杖,随后点上眉心,嘴里念念有词。
礼毕,本该轮到赤王上前,谁想那耶律宗释心眼忒多,突然对着排在自己身后的梁王耶律宗真说:“只骨,该你了。”接着推了一把耶律宗真后背,让他抢到赤王前头。
耶律宗真本有些懵,但看赤王朝他投来的眼神并不生气,反而多了一丝鼓励。于是他也上前去,依样画葫芦地完成了启福。
可能是模仿耶律宗真的行为,原本乖巧拉着赵祯的手站在一旁的耶律洪基,像是被那金灿灿的黄金杖吸引,竟松了赵祯的手,径自向石柱方向晃去。
一个胖娃,摇摇摆摆地出现在天坛正中,俨然将原本肃穆之事弄得有几分有趣,引得所有人注目。赵祯知耶律洪基也是正统契丹皇室血脉,自也有资格启福,既然出来了,没有畏畏缩缩退回的道理。也是赵祯这段时日跟耶律洪基相处下来十分和睦,此时怕小人儿处事不妥,连忙趋步跟上,将那胖乎乎的小手重新牵在了手里,引领着他来到石柱前。
一连被打断两次,于赤王那方阵营有些窃窃私语。不过耶律宗徹面上平静无波,倒看不出什么。反是那可汗满面嘲讽,怕是乐得见耶律洪基抢了赤术该有的排面。
小娃儿到了石柱方位,便踮起脚想去够那黄金杖。无奈人小身矮,怎么也碰不着,蹦跳两下还是不行,可把他给急坏了。摇着赵祯的手,奶奶地喊出一声:“师师,抱!”
赵祯无奈,只能在大庭广众下抱起小人儿,助他伸直胳膊去碰那黄金杖。谁想碰是碰到了,却被两只小胖手呼啦攥住,直接从暗格里取了出来。
众人见状,直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紫婵宫的圣物啊,如今却被耶律洪基抱在怀里像个玩具似的把弄。众人窃瞟了眼萧紫桓,果然脸上乌云密布,黑得比锅底有一拼。众人心里突然有些同情那抱着小世子的侍从了,心想紫婵宫未必能拿梁王这独苗怎么办,但对于下人就未必会不迁怒了。
赵祯自然感受到了视线的压力,但没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他正在犹豫如何劝说耶律洪基把这手里的黄金杖重新放回去,就觉小胖娃浑身一抖,接着竟脱了手。赵祯抱着孩子,自来不及腾出多余的手去接那黄金杖,眼看紫婵宫圣物就要掉落在地,众人只见一道身影掠过,低空一抄,圣物就已到对方手里。
直到人站定了,众人才看清“救”下圣物的竟是那展昭。不过奇怪的是他不是直接握着黄金杖,而是隔着卷起的袖子拿在手里。展昭没有顺势把黄金杖放回暗格,而是焦急地转头去看耶律洪基。原来黄金杖突然掉落不是没有原因,那小人儿竟莫名昏在了赵祯怀里。
耶律宗真见自己儿子出事,赶紧跑过去。耶律宗徹等人见状,也全围了上来。
“查刺!查刺?!”耶律宗真叫了几声不见耶律洪基回应。
赵祯见状忙腾手想摸摸他脉搏探探情况,却被一旁的展昭阻止。
展昭道:“别碰,这孩子中毒了。”说着,他隔空点了耶律洪基周身几处穴道。同时说了声“梁王得罪了”,也将耶律宗真给点了穴。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中毒?好端端地怎么会中毒?
倒是可汗耶律宗释脑子反应够快,他见展昭隔着袖子拿着黄金杖,立即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刚才用来触碰圣物两根手指,果然上面隐隐泛着一点不起眼的绿光。他喊了声“乌克渤”,侍卫统领立刻奔出来,为耶律宗释划破手指。
耶律宗释一边忍痛放血,一边责问萧紫桓:“宫主,请你给朕一个说法。”
萧紫桓如果到现在还不清楚黄金杖上被抹了毒,害得这契丹最尊贵的三个皇族皆中了阴招,那他这紫婵宫宫主也是白当了半辈子。萧紫桓对身边的玫夫人投去一个怀疑且询问的眼神,弄得玫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阿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谁中毒都跟我有关?”
“不管如何,在这里出事,我紫婵宫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你且想办法,把这事给本座摆平了。”萧紫桓冷声道。
玫夫人气极,哼了声,移步阶下为可汗切了切脉,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递过去。“此药可解百毒,陛下吃了,当保性命无虞。”
耶律宗释一脸阴冷,似在怀疑什么,始终不接。
玫夫人被他盯得也是恼了,心想:好你个耶律宗释,以前就没少针对戚儿,如今虎落平阳,你这可汗之位保不保得住还待两说,竟敢在本宫面前拿乔?!
“爱吃不吃!”玫夫人扬手将玉瓶扔在地上,随后甩袖而去。
这毒甚是霸道,展昭虽为耶律洪基点穴减缓了血脉运行,但也只阻了片刻,很快耶律洪基整张小脸已发青发紫。
赵祯心知这样下去,孩子必死无疑,他的视线突然投向那地上的玉瓶,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他抱着孩子扑过去,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下,取了玉瓶里的一颗药丸就往耶律洪基口中放,不想被展昭拉住了。他以为展昭是要阻止他死马当活马医的行径,谁想展昭夺过药丸道:“药丸太大,孩子食管小,吞不下。”
遂以指力捏碎,又捏开耶律洪基上下颌骨,将碎药直接推入喉头深处,又以外力抚触颈项,助其吞了下去。易了容了白玉堂也在此时取了个水囊过来,帮着两人喂了耶律洪基几口水,不消片刻,小人儿终于恢复正常面色,呼吸也平顺下来。
展昭见药有效,松了口气,立刻示意耶律宗徹也倒一粒给梁王服下。
现在尴尬的反倒变成可汗耶律宗释了。先前他有所怀疑,未及时服用玫夫人的解药,现在玉瓶到了对家手里,能不能拿回来当真看对方心情了。好在耶律宗徹没那么阴险,而那展昭似乎也没想见死不救。他走过来,将玉瓶默默放到耶律宗释的面前。整个过程虽不发一言,但不其然对视的一眼,眼神中隐藏的冷漠鄙夷却全让耶律宗释解读到了。
该死!你这个宋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朕?朕是契丹的可汗,是天子。终有一日,朕要你们所有人都像狗一样匍匐在朕脚下。尤其是你,展昭,朕定要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耶律宗释刚将解药服下,就突然指住赵祯,厉声道:“把人给我拿下!”
乌克渤立时带着数名契丹内卫冲上去要抓赵祯,被展昭白玉堂相继挡下。
耶律宗真亦护住赵祯,不解道:“皇兄,你做什么?为何要抓益先生?”
“此子行径可疑。他一西席先生,适才不阻止查刺不当之举,还让他去拿黄金杖,分明有所图谋。”
白玉堂忍不住冷笑:“若不是小世子误拿了黄金杖,还不知有多少人会中招,而有些人恐怕到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大胆,区区侍从,竟敢不敬可汗。”乌克渤呵斥一声,已抽出佩刀。
耶律宗释眼神一冷:“一起抓起来!这厮也有问题。”他可没错漏,先前这人对付内卫时露的功夫底子绝非泛泛。
其实他最想抓的是那展昭,现在看来第一个发现问题的展昭的形迹最诡异。可是昨夜紫瑾已经放话,他若再针对展昭,无疑自寻死路。而且若是紫瑾说的那展昭月神身份是真的,耶律宗徹即便对其无情无爱,也必然视若珍宝、供若明月。去动展昭,无疑是最不明智的。但动他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他想探探耶律宗徹的底。
只是不等耶律宗徹有何反应,展昭竟是一声“谁敢”爆喝出口,当即凌空拔剑直指乌克渤。
呼啦一声,赤王阵营同时有数名将领主动冲过来,也亮出武器与可汗这方对峙起来。
耶律宗释瞠目结舌。没想到他的试探耶律宗徹没爆,爆的竟是那展昭。而最让他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这些过来相帮的将领他俱识得,全出自赤练军。到的此刻,他对展昭在赤练军中以月神挣得的威望已不再抱有任何怀疑。
“谁敢动他们试试!”
展昭面如阎罗,肃杀之气扑面。
一个是他珍视的朋友亦是侍奉的君上,一个是此生最深刻且最后一次决意放纵自我的挚爱。
无论哪个皆是他展昭此刻的逆鳞。
而很不幸,可汗两个都触了,还把那一向温润如玉的人惹翻了。
小戚立在高台上,眼角直抽,已在心底默默为可汗点了一根蜡。
脾气好的人发起脾气来才可怕哩。
惹谁不好,惹我哥?古轸,你真是上赶着投胎——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