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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初吻 ...

  •   没过一会,杨琰就被仆从们从内室抬到了前厅,他双目微闭,显然还未清醒,便被安置在了一旁的耳房中。
      刘益也被请进了耳房之中,他抬眼向杨琰略一打量,只见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看起来并未受过什么罪,他脸色微红,身上隐约有些酒味,好像真的只是喝醉了。
      杨玳倒不曾跟他们进来,耳房内再无别人,刘益自言自语道:“公子已长这么高了,倒是愈发像先王妃呢。”他顿了顿,又道,“这样热的天,喝了酒怎么不发汗,该不是病了吧?”说着,便伸手去探杨琰的背心。
      他是在王府中浸淫多年的老管事,只这么一看一摸便察觉,这小公子倒不像被苛待过的样子,他轻叹了口气,待出来时,已换了一副笑面孔。
      “四公子瞧着比原先强健了许多,待小人回去转告我家王爷,他老人家必是极高兴的。”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家王爷总是说,四公子身子不好,整日闷在府里,只怕会闷出病来,怎么这两年好像都不见出过府。”
      “四弟他身有残疾,父王在时,也没让他出过几次府。”杨玳说完,温和一笑,“我对这个幼弟最是放心不下,这才把他留在身边,只求安心而已。”
      刘益微微一怔,才笑道:“原来如此,素日听闻长兄如父,穆王可为表率,小人这便回去复命了。”
      杨玳笑了笑:“大伯父身子不好,还要替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宗室子弟操心,请大管事替我向他告个罪。等过些时日,我再和四弟亲自登门去看望他老人家。”

      待送走了他们,杨玳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冷笑道:“整整两三年,雍王都不曾想起这四弟,怎么偏偏今天惦记起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祁连阳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道:“雍王殿下自从去年祭天大典之后便少有来往,今日来得确实蹊跷。”他说完,又问道,“方才那卜云子为四公子施术,可问出了什么?”
      杨玳阴翳地摇了摇头,他低声苦笑:“有些时候,我都怀疑是自己多心,如若不然,怎会两年之久,四弟都一点形迹不露,难道父王真的什么都没说?”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又低声道,“那术士不能留了。”
      祁连阳忙道:“属下明白。”
      杨玳望着桌上锦盒,又喃喃道:“陈家入京领兵,雍王又刻意来寻我的短处,此事绝非偶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喝道,“祁连。”
      祁连阳应声走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让并州那边动手!”
      祁连阳微微一惊:“是,”他有些犹豫地道,“三公子是您的亲兄弟,就……真的不顾忌了吗?”
      杨玳冷笑了一声:“当年他买凶在安阳杀我时,也不见得曾有所顾忌。”

      杨琰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他听见父亲低沉的嘱托,卫长轩的惨叫,还有很多人在耳边激烈的争执,到最后只有一声声短促的啜泣,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好像是方明的声音。
      他微微睁开眼睛,只听方明收住了哭声,喊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杨琰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觉得口中又辣又苦,他连连咳嗽:“水……”
      方明赶忙倒了茶来递给他,慌张地道:“今天你被管事带走时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去府外寻了我爹,他又请了雍王府的大管事寻了借口来看你。可最后他们说你只是喝醉了才睡过去,并没有受什么刑罚,可我记得公子你根本不会饮酒啊。”
      杨琰漱去了口中苦涩酒味,想了想才道:“大概是我晕过去之后他们往我口中倒了酒吧。”
      “他们……”方明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杨琰摇了摇头,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你说你父亲请了雍王府的人来,难不成他是雍王的人,先前安□□来我身边是做什么?”
      方明连连摇头:“我爹是老王爷的人,他怕你在府里受欺凌,才安排我来照顾你。可是他只是个管事,也帮不了许多,所以只能借雍王的力量来保护你。”
      “雍王……”杨琰低低道,“雍王殿下大约也不在乎我的死活,他愿意帮这个忙只是为了寻我大哥的错处吧,父亲死了,雍王想接管他手中的事,可惜大哥不是个听话的侄子,在他心里恐怕比不上三哥。”
      方明微有些讶异:“公子怎么知道?”他压低了声音,“我先前是听说过一次,雍王他们想要接三公子回京呢。”
      杨琰低笑着摇头:“那边的事,大哥怕也是料到了。你这次寻人来救我,虽是出于好心,却未免太过鲁莽。以大哥素日的行事,哪能轻易地让人抓住把柄,卫长轩这两年每次出去,他想必都有所知觉,我们自以为在这小院子里过得衣食无忧,却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之所以不闻不问,便是预备了有这么一天。这次你爹寻来的雍王府的人,恐怕是想给大哥安个残害兄弟之罪,最后却又无功而返了吧。”
      “是……”
      “其实就算证据确凿又如何呢,这些小事根本扳不动他,大哥这个人,若真要对付他,只怕还是要……”
      方明听他说到后半句话几乎是呢喃,听得很不真切,不由得追问:“公子,你说什么?”
      杨琰不再说话,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轻手推开了窗户,听着外面疾风骤响:“你听,风雨欲来啊。”

      夜里,卫长轩带着微醺的醉意回来,正撞上坐在阶上发呆的方明:“你坐在这做什么,公子睡下了么?”
      方明鼻尖还有点发红,他抽了抽鼻子:“公子今天被王爷叫去赴什么家宴,回来时昏迷不醒,过了好久才醒过来。本来醒了之后看着精神还不错,可是晚上用过膳后,他脸色就不大好,说头有点痛,早早便睡下了。”
      卫长轩一听说他被杨玳叫去,心里便是一紧,酒也醒了七八分。他急匆匆冲进了里屋,却见杨琰正蜷缩在榻上,用两只手紧紧抱着头。
      “也奚,你怎么了!”他惊慌地问道。
      杨琰听见他的声音,忙松开了手,他额头上还有汗珠滚动,却强撑着笑道:“我没事。”
      “他今天叫你去做什么,是又逼问你什么了吗?”卫长轩一面问一面拉过他双手,细细向他身上看去,生怕他身上又多了几个血窟窿。
      “没什么。”杨琰摇着头,苦笑道,“方明这小子,我让他不要告诉你了,他还是管不住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样遮遮掩掩,反而使得卫长轩愈加急躁,一手扯开了他的前襟,把他衣服扒了下来,只见烛火映照下,他身上肤色莹然,光滑白腻,并没有一点伤痕。
      卫长轩没有看到伤处,倒是更加疑惑:“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会闹得你头疼?”
      杨琰有些难堪地攥着被扯开的衣襟:“你先让我穿上衣服。”
      卫长轩这才意识到方才动作鲁莽,赶忙替他重新把衣服穿好。
      杨琰慢慢整理着衣带,低声道:“大哥寻了个奇怪的人对我施了魇术。”
      “魇术?”
      卫长轩觉得这两个字有几分耳熟,正在回想,却听他又道:“只是迷惑心智的小把戏,我不怕的。”他虽然这么说,声音却是颤抖的。
      “我只是一直做噩梦,”杨琰低声道,“一会梦到父王临终前抓着我,一会又梦到你死了,你的惨叫声就在我耳边,好像真的一样。”
      卫长轩忽然想起义父说过,先帝宫中有嫔妃争宠,就是用这邪术逼疯了两名妃子,没想到杨琰居然也中了这玩意。他有些紧张地抓住杨琰的手:“也奚,不要去想那些,那些都是假的,我在这,我不会死的。”
      杨琰的脸色在灯下显得苍白,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他慢慢抱住了头:“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是真的……很害怕啊。”
      卫长轩抱紧了他,他从没看过杨琰这样害怕的样子,像当年在雪地里那个孤独的孩子一样,只能缩在他的怀抱里瑟瑟发抖。他从没有一刻这么厌恶这个王府,那是深入骨髓的恨意,让他只想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把四周这座无形的牢笼砸得粉碎。
      “卫长轩……”杨琰喃喃唤着他的名字,他察觉到对方的手捏得太紧,是个拳头的形状,他一根根地把卫长轩的手指掰开,抚平,低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卫长轩心疼地看着他,他低下头在杨琰的额角上亲了亲,那是从前洛兰经常抚慰这位小公子的方法。而杨琰也像从前那样,轻易地被这亲吻安抚了,他眉头渐渐舒展,好像终于从梦魇中走了出来。
      见他终于停止发抖,卫长轩神色稍稍一松,又在他鼻尖上亲了亲,像往常一样对他道:“睡吧。”
      杨琰却好像还有话说,他抬起了脸,一瞬间,他的唇拂过了卫长轩的嘴唇,卫长轩像是一惊,慌忙直起身来。
      杨琰怔怔地掩了唇,又伸了另一只手去摸卫长轩的脸,卫长轩没有躲闪,杨琰的手指徘徊着摸到他唇上,慢慢地像是在描摹他嘴唇的形状,忽然低声问道:“我刚才碰到这里了么?”
      卫长轩略微有些窘迫,低低地“嗯”了一声。
      杨琰来回摸着他的嘴唇,又道:“再让我碰一下,好不好?”
      卫长轩呆住了,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对于男女之事也有所知觉,当然知道嘴巴是不可以乱亲的。可杨琰对这些显然不懂,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正犹豫着,却听杨琰又轻声唤他:“卫长轩?”
      他声音里有些可怜的意味,让卫长轩再顾不得想其他,他轻声道:“好。”然后低下头,再次亲到了杨琰的唇上。
      或许是饮了酒的关系,卫长轩的唇有些发烫,印在杨琰微凉的唇瓣上,激起他一阵战栗。杨琰忽然觉得天地都变做了一片虚无,一切阴谋纷争都离他远去,这世间只剩下他和面前的这个人,这样亘古不变,直到天荒地老。

      永安五年,六月十七。晋州东郊。
      刚下过雨的郊外,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寻常落脚的一处马店内,整整齐齐拴着数十匹车马,车上皆印着并州赵氏的标记。马店内显然被这大户人家包了,仆役们都在楼下忙活,楼上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方才并州传来消息,我所居住的那间宅院前夜走了水,整间宅子,无一人逃出。若非先生料事如神,让我远走避祸,我怕是已遭了杨玳毒手了。”说话之人是个贵公子模样,眉眼间尽是凌厉之色,正是杨玦,“我只是奇怪,他这两年对我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痛下杀手,难道说他已知晓我们的计划了?”
      与他对坐那人穿着一袭布袍,是个儒生模样,他缓缓摇头:“或许还并未完全知晓,不过玳公子素来谨慎,陈将军入京接手羽林卫,又重编禁军,那么大的动静,他不会无知无觉。我若是他,察觉自己面临危险,自然是要先强壮手中的力量,而后再把有威胁的人一一除去。公子,你便是对他威胁最大之人,所以,他定会派人来杀你。”
      “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杨玦有些急躁。
      “我这里刚收到河西传来的消息,说是拓跋信受穆王之邀,亲自带了手下的幽云骑兵赶往建安。”
      “什么?”杨玳有些震惊,“拓跋信竟亲自入京,他们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玳公子要强壮手中的力量,他邀请拓跋信入京,多半是要给皇上施压,把西北大都护一职给他。”
      “他若是被封为西北大都护,岂不和父王当年地位相当?”杨玦脸颊肌肉抽动,显然紧张至极,“老师,这两年我在南疆染上两次时疫,九死一生,险些活不下来。后来为了离开那鬼地方,娶了赵氏为妻,且不说她家门户根本配不上我,就说在并州住在她家宅院里的那段时日,我受了多少冷眼。如今陈将军那边好不容易回了京师,雍王也对我青睐有加。可若是此时杨玳他受封为西北大都护,掌了天下半数兵权,我们这几年的苦心经营,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公子,”儒生忽然站起身,在桌案上铺开地图,“如今拓跋信从河西出发,我们在晋州,只要快马加鞭,我们自然比他先到达建安。”
      “我们……去建安做什么?”杨玦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难以置信。
      儒生向他沉声道:“公子如果不希望这几年的经营全部白费,只有赶在拓跋信到达之前除掉杨玳,否则,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可,可是,”杨玦被对方的气势所惊到,略有些结巴地道,“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把柄……”
      “我们有!”儒生笑了笑,将一乍来长的一张纸条放到他面前,“这个罪名,够不够?”
      杨玦拿起一看,先是一惊:“这……这是建安那位朋友传来的消息?”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有些失态地大笑起来,这种罪名,若是拿到证据,他可确信,杨玳必死无疑。
      其实建安的什么“朋友”,他根本不知道其人是谁,只知道那人与韩平相识,这两年陆续有消息往来。此人传来虽都只有寥寥数语,但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字里行间能看出他对事见解极深。杨玦对这人的身份极为好奇,他在腹内把建安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过滤之后,仍猜不出此人是谁。但毋庸置疑的是,等自己拿回了王位,此人能算得上头号的功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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