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今生不爱你(新版)》木带鱼

11、第 11 章

　　时间是最不经历持久的东西，还不如黄金来的保值。一天天数，一天天刻，三年，还是如同流沙般，点点洒落，湮没在宽广宇宙中，分辨不出哪些是她的时间，哪些值得珍惜，哪些应当遗忘。
　　三年可以做什么？
　　三年的概念，是五岁小女孩长到八岁，身量抽高，稚气不在，沉静的气质在外人看来愈加安稳。
　　原本娇弱不清的吐字，如今已经字正腔圆，再不会产生奶声奶气咬舌头的发音。
　　三年，也足够一个人，学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晨清着意培养，她却着意躲避。
　　前世二十几年经验有云，无利可图，决非商人本色。晨清不是商人，但本质讲，他二人，是商人与待价而沽商品之间的关系。
　　晨清是那个精明商人，孟然是他手中尚在估价状态的商品。等待打磨成型，等待出售，等待有人识货。
　　奇货可居。不知道他打的是否此主意。也不知自己是否值高价。
　　但他眼中每每可见的评估，令孟然心生戒备。
　　一开始就摆明立场。他要的，是她帮忙渡劫。虽不知劫数为何，如何度过，但多些本领，总能多点筹码。所以他培养她，要她学习山野村妇不该接触的知识。
　　帮忙，也分几等。
　　奋斗过程中成为助力，成为他必不可少的助手，同甘苦共患难。是一种帮忙。
　　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是种帮忙。
　　从始至终都是他手中无关紧要的一颗棋子，随时可以牺牲奉献，也是一种帮助。
　　从来不肯清楚讲明的劫数，或者他自己都不敢确定的劫数，令孟然同样充满不安。到时要如何助他渡劫？她的命运为何？
　　不敢问，不敢说，潜意识中明白这是禁忌。她可以笑着讽刺晨清任何弱点，却决不肯将劫数摆到明面上询问质疑。怕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怕成为棋子，于是学什么都有所保留，插科打诨，坚决不肯学到他所期望的完美。懂点就够，接触就好，皮毛就行，已经成为孟然学习过程中坚定不移的信念。贯彻到底。
　　晨清未必不知，却聪明的不点破，只是在她耍赖不完成要求时骂她朽木不可雕，如今不肯努力，长大必定吃亏后悔。
　　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赖皮。
　　对他，有猜疑有不满，但更多的，越来越无法抑制的，是依赖。
　　在孟然不知不觉中，依赖，已经无法移除。喜欢看到他淡然无波的表情，因她生气时微微皱起的眉，害她出糗后明朗的笑，被她陷害时无奈的叹息。也许他自己都不曾觉察，越来越有人味的表情，越来越温暖的表情，就连不食人间烟火的竹屋，在孟然刻意改变下，也开始散发家的温暖。
　　散乱无章的物品，改变了全是竹制品的格局。娘亲缝制拿给丫头玩的布娃娃，弟弟的拨浪鼓，替换的一双绣花鞋，几件衣服，看似不经意的小东西，成功的令竹屋有了家的温暖与气息。对孟然而言，也许这里更像是她的家。
　　这般不经意的改变，莫说晨清，便是孟然，也无法察觉。等他们察觉到，很多东西已经成为自然而然的习惯。没有谁感觉别扭生疏。
　　比如现在，外面大雪封山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两只火炉的炉膛里冒着温暖火焰。孟然歪斜斜赖在塌上，顺便一提，这只塌，也是不知何时加入竹屋，贴上孟然标牌，成为孟然专用。
　　丫头跟妮子赖在孟然身后，紧拽姐姐衣襟，却早已经面对面睡着。
　　歪七扭八的造型，是晨清推开竹门看到的第一景象。几不可见的笑容自眉间掠过，立刻装出横眉竖眼的凶相：“你又跑来！”
　　这般大冷天，树袋熊不应该躲在家里睡觉？怎么会冒雪上山，还带了累赘两只。
　　正纳闷，突然从丫头身后伸出一只手，伸个懒腰，打着不满的哈欠，小小人儿钻到姐姐怀中，迷蒙双眼勉强睁开，看是晨清，咕哝着喊声妖僧好，上下眼皮不听使唤的合在一起，几乎立刻又陷入梦乡。
　　不知是冷还是气，静寂房中只听到一阵磨牙声从晨清那边发出。
　　孟然懒洋洋抬着眼皮看他，大冷天还能一袭单薄灰衣，丝毫不见瑟缩之意。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找得出一个怪胎。发丝在寒风的呼啸下自然无法保存完整，却也吹的有模有型，居然给他吹出个大侠杨过的造型！普通人头发散乱只能叫疯子，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头发凌乱也能豪迈潇洒。
　　只不过。
　　上下打量。
　　雪花那个飘，飘那个雪花，人来到——雪花呢？他身上原本应该存在的雪花以及雪化后的水渍呢？看看鞋面，也清爽一片。
　　不公平啊，想她千辛万苦带了三个树袋熊上山，全副武装下还是不免湿漉下场。鞋底鞋面满是脏污，衣服被雪水浸湿，还是来到竹屋才换衣烤干。
　　凭什么他就雪中来，一身清爽？
　　不忿的上下打量。
　　晨清不懂她眼中愤恨嫉妒的神色由何而来，只觉委屈。她在屋里躺着享福，他却要冒雪奔波，辛苦的人反要被享福的人嫉妒。天下道理在孟然手中都要颠倒个儿，才是正理。
　　门没关严，寒风打着转从缝隙中穿入，孟然打个寒噤，缩了缩。
　　他立刻回身关门，不忘拖个椅子抵在门上。
　　坐在塌的对面，原本冰凉竹椅早被她多事的安放了厚厚垫子，饶是晨清已对冷热之感无所觉，在严寒冬日里，还是忍不住要感叹一下，好会享受的人儿。
　　可不是，火炉下煨了几块红薯，香味已渐渐散发，诱惑人的嗅觉。红薯烤熟后特有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充满整间屋子。加之屋内火苗旺盛与屋外天寒地冻的巨大差别，更使人感觉温馨舒适。厚厚垫子软绵绵的，坐上去就不想离开。只想赖在上面一辈子。
　　看着孟然懒洋洋的姿势，好像突然可以明白为何她会维持同一姿势始终在塌上。太舒服了，人躺在上面不想下来。
　　随手掂过茶壶，一怔，居然温热。
　　倒在杯中，握在手里，心中某处冰凉地方有股暖流淌过。还是冬天，居然可以春暖花开。
　　孟然脸上有丝别扭，转过头轻拍在怀中的弟弟。不甘被人骚扰，小家伙头一拱一拱的，再找好地方，才安静下来。
　　一时无语。到晨清喝完茶，从外面带来的寒气尽数驱逐，孟然轻手轻脚的抱起弟弟，依靠在丫头身边，掰开丫头跟妮子握着她衣角的手，下到地面上，穿鞋。
　　蹲到火炉边，拿个火勾子扒拉还没熟透的红薯。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的骨架，已渐显妩媚。整日同他一起，也沾染了淡然随意的那份气质。只是年纪渐长，这具身体骨子里透出的妩媚，渐渐显露。平素遮掩在清高自持的行动下，外人不得见。在熟悉人的面前，她放松下来，却不自觉的显露。
　　孟然背对晨清，脑中千转百回，终究问出口：
　　“你知道朝廷又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