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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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言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的，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一只手就那样伸过来撑住了她。萧子言这才发现闻人慕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原来她的感知竟衰弱到了这样的地步，对方离得自己这样近，却丝毫未觉。
虽不知缘由，但想来这应该是闻人慕白的居所。尽管对现实的世界已经厌倦了，但对自己还能醒来、还活着这件事也并未感到多少惊讶，“我原以为……可以不用再醒来了，可……原来我连做一场梦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她并没有问对方想要什么，毕竟从一开始用劣质的暗杀方式来打招呼，到后来坦言对她的好奇，闻人慕白从头到尾就没掩饰过想要看她死这件事。而她能给的东西，也只剩这一条命了罢。
“你……”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的死心看开，闻人慕白握着牛奶杯的手微紧，他忽然想问她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他的。可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将她逼至绝境，让她打破对现实期待，给予最后一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如果最初他在对方眼里，是拥有同一个友人的熟人的话，那么现在连熟人都不算了吧。他的内心忽然浮现一股难言的歉意，他不得不承认廖悯怜是对的，她说过：‘子言她是个只要见到了，就让人狠不下心来的孩子。’——也再没有谁能做到比她对她自己更加狠，这个世界对她终究太残忍。
如果最初不明白，那么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闻人慕白将温热的牛奶放入她手中，“我会离开，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保姆会在做饭的时候到来，她是聋哑人，不会泄露任何事情。隔壁有全新的游戏仓，你游戏仓内的记忆储存芯片我已经取出放在了桌上，你只要插-入就可以读取然后继续游戏。”
不止如此，萧子言之前居住的地方，所留下的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痕迹，他都已经抹的干干净净，不会被人发觉丝毫端倪。
“为什么？”这下萧子言真的困惑了，“我以为这一切与你并无干系。”
“我也这样以为。”她的生死，与自己又有何干系？可为什么会感到心痛，仿佛重新回到了暴雨的那一夜，冰冷的雨抱着与世界同归于尽的气势撞碎在地面上，连身体都感到刻骨的疼痛与冰冷。无论他怎样奔跑，也比不上对方扣下扳机的瞬间。
萧子言和她何其的相似，她们都是同样温柔的人，从未背弃任何人，却被他人、被世界所背弃。在那个绝望的夜晚，她也是那样绝望的大笑着，带着满身的血与痛，无法报复世界，只能选择用死来放自己自由，从残酷的现实中挣脱。
而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险些做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情，险些成为逼死她们的刽子手。闻人慕白缓缓的闭上眼，有些错误即便只是一次，也足以让人悔恨终身。
“我不会让你死。”最终，他抿白了唇，如此说。
“什么……？”萧子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闻人慕白没有逼她相信的意思，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你的房子已经不能住了，很快就会有人去调查那里大范围破坏的原因，再待在那里的话你会被人发现。我的住处很多，唯有这里，谁都不知晓，包括我身后的闻人家……所以，你可以把这里当自己的住处。”
尽管这种行为连赎罪都算不上，只是想尽可能的对她好一点，以作为自己破坏了她安宁梦境的补偿。至于她的糟糕至极的身体，他想，如果是廖悯怜的话一定有办法。
…………
……
直至闻人慕白离开，听着隔着房门脚步远去的声音，萧子言才睁开眼。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瞬间，闻人慕白的神情是在后悔？为什么？
从他出现在她面前时起，她就感觉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手中染满鲜血，同样无法苟活人世光明下，同样都是怪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并非如她一般孜然一身，一无所有。
就算被他杀死，她也不感惊讶，更不会憎恨。
他们是那样的相像，害死对方算什么呢，被杀死又算什么呢，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
他们都不会为自己的生死而后悔，更不会为自己要杀死的人而后悔。
正因为是同类，所以她才明白，才以为自己的死是对方期待的，才认为自己的选择不会被阻止。
然而现在一切都证明她看错了，猜错了，闻人慕白竟然在后悔？呵，真难以置信，多可笑啊。
他们这样的人，最不可能的就是后悔，后悔的话和否决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区别？至少，如果是她的话，就算错了，也绝不回头，绝不后悔。
不过闻人慕白，终究不是她，也不会成为她……萧子言无声轻叹，不成为她也好，她如此糟糕的人生……也罢，都不重要了。所有人都可以活下去，也都能够活下去，唯有她……就要死了。所以，就算闻人慕白真有什么目的，她都不关心，也懒得在意了。
离开房间不出意外的看到闻人慕白说的游戏仓，只凭这一点，或许她是应该感谢闻人慕白的，至少他成全了她一场梦。她缓慢的在游戏仓中躺下，视线中的光随着仓门的闭合消失，她也合上双眼——对于将死的人还有什么所求的呢，已经别无所求，如此便好。
或许她该感到庆幸，至少她从闻人慕白那里获得了一点时间……
一点可以继续挣扎，继续于人世残喘的时间。
***
回到游戏中的她恍惚了一瞬，好像有哪里不同，又好象哪里都没变。
路还是那条路，景还是那个景，变的只有她。
“你回来了。”
“嗯，让你久等了。”她知道他在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已习惯了，习惯了他的等待，习惯了上线后他会在眼前出现片刻再消失。尽管对方只是一堆数据，但是这样就很好，她如此想，无论现实发生了什么，他总是在那的，会一直将她注视，见证她游戏里的最初，与最末。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红衣男子并未像往常那般，打了招呼就消失，而是留了下来。
额上蓦地传来一阵柔软却冰凉的触感，萧子言一怔，抬眼就看见为她试体温的红衣男子。这才想起之前被强制下线的场景，那瞬间从他眸中闪过的惊惧。是被他察觉了吗，她身体的不适，所以才会有此刻这样试体温的举动吧？
近在咫尺的容颜，毫不掩饰的关切，无不让她心下柔软，连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在现实一口气都不肯放松的她，只是在游戏里看着红衣男子就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
若是身边有这样一个，无论发生了何事都愿意等待，愿意相信她的人，那么无论在哪里都是她的归宿吧？若真有那样一个人，她也愿意交出自己的内心，将坚硬的外壳剖开，露出毫无防备的最真实的自己。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心的失去意识吧。
——愿用游戏里一瞬，取代现实一生。
……
在旁人看来，面色苍白的纤弱少女倚着红衣男子，大风猛地袭来，男子蓦地抬手护住她，用宽大的衣袖卸去风的凉意，同时也将少女的视线遮掩。而少女终是温柔的笑了，然后闭上眼，像是再难支撑般倒下，兴许她是早已知晓男子会接住她才那般放心的吧。
只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时刻游离于生死边缘的生命，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她的警觉。活得这样累的一个人，却能全心全意的信赖身边那个红衣男子，甚至卸下所有的防备，愿意将生命安危完全的托付给身边的人，这是何等的……让人羡慕。
这一时的疏忽让红衣男子察觉了他的存在，敏锐的扫了这个方向一眼，大概是顾及怀中的少女并未多留。直至看到那红衣男子护着怀中少女，以卓越的轻功飞离此处，隐蔽身形的人这才轻盈的从树上跃下，原本只是坐在树上晒晒太阳，却不想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两个人。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立刻跳下去了，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大概会立刻被那个红衣男子当做敌人吧。而且他有种直觉，他们终会在别的地方再次相见的。
希望那个时候他们能彼此介绍一下自己，毕竟他可是很想认识那个眼中充斥着矛盾，背负着沉重故事的少女呢。
***
好黑……
这是在哪？
萧子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虽然很疲惫想靠着红衣男子休息一会儿，但远远没有到失去意识的地步，却不曾想……当眼前一黑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再次被强制下线，却没想到回过神来她已身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不是现实游戏仓内，她应该还在游戏，这是又触发了什么剧情？什么时候触发的，因什么而触发？完全弄不清楚状况。她感到头痛，现在该怎么办？该什么让剧情继续下去，还要在黑暗里待多久？
这时隐隐传来一阵琴声，萧子言对乐律并不精通，却也能知道弹琴的人很厉害，内心的焦躁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悄然消散，整个时间都消失了，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心灵也都洗净了一般，即便闭上双眼也能感觉到那种澄澈清明。
能弹出这种琴声的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突然迫切的想离开黑暗，想亲眼见见弹琴的人。
是历经千帆，心如明镜，还是不问凡尘，远离世俗？她的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不沾尘世，那是她的师傅萧逸云。
能弹出这种琴声的，也只有他了吧……萧子言脚步逐渐加快，心也变得急切，她想见他。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从来没有一刻遗忘过，琴声只是唤醒了她的思念。如果错过了这次，她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回到隐逸枫，还能不能再见到师傅。
就算是幻象也好，让她再见一眼，让她亲口告诉他，她想他了。
然而直到琴声消失，她也没能走出黑暗，渐渐的她自己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困在了黑暗，还是她闭着眼只是在做一场梦呢？
萧子言不由苦笑，自己真是魔障了，不过是琴声而已，她又怎么能确定一定能见到师傅呢，只要师傅不离开隐逸枫……只要她一日不回去，就再难相见吧……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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