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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节 ...

  •   第五十节

      疼痛的感觉减轻了,身体却绵软得紧,使不出半分力气。

      剑就在眼前,差一点就可拿到了,双手把持着滚烫的剑柄,用力,剑动了,但只是一点而已,大地的震动又加深了一分,火海荡漾起卷曲的浪,翻滚着,灼烧着。

      焦急的心情自是不言而喻。

      将剩下的半片袍子也撕扯了下来,包裹在两条手臂上,托着剑格,抱着剑身,管它锋利的刃会不会削断手掌,剑柄滚烫的抵在心口上,几乎要烙穿皮肉一般。

      然后,怀中绷紧的力量猛然间松了,身体因惯性不由自主朝后倒去,只得抱紧了剑,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脚下一点扩散开去,挟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火焰、山石、水流、古木都如同春风中的扶柳,任其揉捏摆布,直至践踏成泥。

      “庞统!”

      不知这一声是喊在梦中还是口中,公孙策猛地翻身坐起,疼痛瞬间袭来,全身如重锤针刺利刀剔骨,不由得又倒了下去,动弹不得。

      头上的沁出的冷汗浸到了眼睛里,公孙策想抬手去拂,手臂却完全不听使唤。他惊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五丈盘龙床,流光月影纱,满室幽兰暗香,床帐外影影绰绰,虽不明晰,却也见得繁华异常。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还活着?

      头脑还不甚清明,片刻的疑惑,梦中的场景又历历在目,若那只是梦也就罢了,但那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实,在那种天崩地裂般的情况下,庞统,展昭他们当如何逃得出来?

      “醒了?”冷冷的声音自头顶处传来,公孙策一惊,身体颤了颤,却只有转动眼珠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躺着,听到脚步声慢慢转到床边。

      床帐被人撩开,暗香浓了一分,头戴九龙金冠的人影,将一碗汤药搁在床头的矮几上,公孙策瞪圆了眼睛:“皇...皇上?!”
      甫一开口,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赵祯脸上有些阴郁,他将床帐一侧挑起挂在旁边的龙首纱钩上,公孙策顿感汗毛倒立,皇上岂能做这种奴才做的事情,不由又失声叫了一声:“皇..皇上!!”

      “皇上...万岁...咳...万万岁。”公孙策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却被赵祯按住肩头:“爱卿不必多礼,你重伤初愈,还需静养。”

      赵祯的掌心按在肩头上有些浅薄的暖意,从小养尊处优的境遇让他手掌皮肤的触感光滑细腻,这一触不要紧,公孙策顺着他的手略略垂眼,顿时大窘,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果的躺在龙床之上。虽然胸口以下盖着锦被,却也是极大的于礼不合。

      赵祯看着公孙策微妙的表情变化,直至他红了耳廓酡色洇到白皙秀气的脖子上,心中怜惜却恨他半梦半醒时叫出的那一声庞统。

      “爱卿为朕夺得惟尊剑,自是头功一件。”赵祯慢悠悠的数拨着手中的翠玉佛珠,声音懒懒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惟尊剑?

      公孙策这才意识到最后的记忆在钦州夜歌森林而醒来时居然在千里之外的皇帝跟前是多么蹊跷,一切的一切都只可能跟惟尊剑有关。那么皇上也一定知道他为了庞统冒险入火海拔惟尊,虽然亦想着要保护大宋的江山,但毕竟对庞统存了私心,不由内心涌起一阵愧疚。

      “你伤势太重,需要静养,这里是洛河行宫,最是清幽安静,此处暖阁冬暖夏凉,也算的朕的寝宫之一,用度皆为云丝织锦鸟羊驼绒内衬,方不伤害新生皮肤。”

      公孙策听得皇帝这般温言软语,心下感动之余亦有羞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只听得赵祯继续说道。
      “救你回来时,你全身都被火焰灼伤,肋骨裂了三根,双臂尺骨和右脚胫骨都有裂损,不得已只能除尽你的衣衫方便换药。”

      救?公孙策混沌的脑子中突然清晰的蹦出一个念头,皇上救了他?那么庞统和展昭呢?当初皇帝钦点钦州通判,而后一个丁丑一个柳依依,以公孙策通透心性如何不懂这一切原本就是皇帝的一步棋。皇权之下,君臣之义,这棋子当得倒不怎么别扭,只是这二人性命,却又如何能不挂怀,既然皇帝能救得了他,那么!

      公孙策一时激动,连咳了好几声,咳嗽带起的疼痛让头皮阵阵发麻,却还是颤抖着声音问:“皇上...不知展昭...和...和...庞。”

      赵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将手中佛珠搁在矮几之上,伸手端了药碗,用勺子舀了几舀。

      公孙策怔怔看着他的动作,却也真的不敢再问。无视于公孙策的错愕,赵祯伸手揽住他的双肩,将他轻轻扶起倚在自己怀里,空出一只手将勺子拿了起来。

      公孙策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缓不过神来,惊得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皇上...这...臣...不敢!”

      轻软的锦被顺着胸口一直滑到腰部,露出瘦削的腰线,想要抗拒,却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直到一勺药送了过来,赵祯执拗的将汤匙停在他唇边,公孙策不得已只能张嘴吞了,赵祯严厉的神情方才松了一分,他又舀了一勺药,缓缓说道:“朕的翼卫只救得你,其他人未曾见到。”

      未曾见到?公孙策不由瞪圆了眼睛,只盼望从皇帝脸上瞧出些什么,赵祯却一脸淡然,专注于汤药碗。
      难道,难道他们会葬身火海?不,不会这样的。

      公孙策心中拧紧比身体之痛还痛上一分,却不甘的想到,庞统和展昭均身怀绝技,自己这个书生尚且得以留存,他们也必将安然无恙。思索着,脑子却越来越迟钝,似乎什么都想不动了,本就没力气的身体,此时更是软成了一团泥。

      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赵祯将昏睡过去的公孙策轻轻放下,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沿边望着他的脸出神,比起能说能动的你,还是安静睡着的你更让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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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柳依依姑娘求见。”

      “宣。”

      画堂面湖而建,日头里最是凉爽惬意,堂后遍种山茶花,茶花还打着骨朵,湖中的荷花却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早间赵祯就坐在堂中批阅奏折,一直到晌午时分,传膳的太监被轰了三次,此刻正大汗淋漓的站在外间日头下,不知如何是好。

      柳依依一路行来,心中有数。

      “皇上,万岁,万万岁。”柳依依轻车熟路的走到画堂前,盈盈下拜,她不再是一身轻衣婀娜妩媚的模样,黑色劲衣和银色肩甲让她看上去英气逼人。

      “平身。”赵祯头也不抬,依然专注的用朱笔在奏章上圈圈点点。

      “启奏皇上,庞家动了。”

      赵祯的眼睑颤了一下,手中的笔却不停。

      “二十五万人马,朝北。”

      赵祯停了笔,眼睛瞅着窗外荷叶下优哉游哉的一双鸳鸯,轻笑道:“全部?”

      柳依依却从这浅浅一笑中听出阴狠的意味,忙低头辩解:“周锦骁和杨炙勇都怀狼子野心,却也不肯倾力相助于庞,加上庞家私卫和一些散兵游勇,兵力总计应该不超过二十五万,如果北上的队伍有二十五万,那么应该是庞家现在能调动的全部兵力。”

      “情报有误吗?”

      “共有四队密探分别侦查,所得结论一致。”柳依依抬头看了赵祯一眼,顿了顿,还是问道:“皇上,廖将军兵力略弱,且不及叛军装备精良,是否需要调遣禁军支援廖将军?”

      “支援吗?”赵祯垂着眼睑思索起来,笔在尺素上戳出了一坨大大的朱红印记,忽而他咬着牙笑了:“你既然如此轻视于朕,朕倒要好好看着,你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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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骤雨初歇,云破月来花弄影,东京汴梁静得如同一座死城。宣德门的龙凤浮雕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落魄的光,细碎不可闻的脚步由远及近,黑色的夜行衣掩映在夜色中,只有腰间的一丝红绸略露出些影子来,似飞鸟似浮云,不教城楼上守卫的禁军丝毫起疑。

      二十五人团团围住皇城的红墙,钩锁,结扣,鹰爪齐齐拿出,轻轻抛起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处,卡在城楼耳的缝隙之间,拉住结扣略一收紧,搭配卓绝的轻功,如蜻蜓点水一般登上楼台。
      二十五人对应二十五个守卫禁军,二十五颗脑袋同时落地,不带起一丝震动,拔下禁军服饰换装完毕,收拾完尸体,夜还是静悄悄的。

      巡逻的禁军丝毫不觉异样,依旧队列着走过。得一个空当,门楼边两人互使一个眼色,轻轻翻下墙头,将宣德五门最外侧的一道门打开一条能过两人的缝。

      陆续有黑衣人从缝隙闪身而入,借着高且深的门洞掩护,几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无踪的潜入大宋皇宫大内之中。
      大安殿前有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内庭御廊,隔着三道水渠,几十条黑影飞也似的从洁白的汉白玉上掠过,不过,无论怎么迅速也显得有些扎眼。

      轻轻一声门板相碰的闷响,为首的一人耳廓一动,顿了脚步,心中暗道不好,回头,方才打开的宣德门已经被人关上了。

      御廊另一头,黑压压出现一批人,禁军服饰,手拿长兵。接着右侧与左侧亦无端涌出黑压压的禁军来,偌大的御廊平台顷刻被挤得满满当当。为首人扫过一眼,心中有数,少说是万人之数。

      只听得对面有温婉的女声笑道:“将军,别来无恙。”

      他将头抬起,双眉入鬓,目若寒星,一张脸清冷而倨傲,他邪邪一笑道:“柳姑娘,别来无恙,哦,不对,或者我应该说是隐龙卫二当家,代号乙丑的翼卫。”

      柳依依从前排一队人中上前一步,轻哼一声:“将军好情报,只是现在知道为时已晚。”
      庞统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依旧笑道:“是姑娘演的一手好戏文,飞云骑还需向姑娘讨教,否则怎容得你从我眼皮底下带走公孙策和惟尊剑。”

      “若不是将军帮忙,依依怎可得此头功一件。”柳依依笑得很是温婉含蓄,站在庞统右侧的人用一柄宽刃剑指着她冷冷骂道:“卑鄙无耻的女人,将军三番四次的放过你,你怎么对得起将军,对得起我哥!”
      柳依依初时还笑着,只是当莫闲骂完后,她的目光落在站在庞统左侧之人身上时,笑却僵在了脸上再也笑不出。

      那是莫逸,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她进门的丈夫。

      莫逸低着头,瞧不见他的表情,柳依依却不再敢看过去,只冷冷的对着庞统道:“皇上运筹帷幄,料定你等倾兵北上必然有诈,妄图调离禁军。将军,您声东击西的法子不奏效,五万禁军并未挥师北上,而是留在了京中与将军周旋。”

      庞统的眼睛朝上翻起一个邪恶的角度,冷笑道:“飞云骑加我一共七十三人,即使以一敌百,也不过区区万数,留兵五万真是要感谢皇上抬举。”

      “都是武人,何须口舌,将军,亮剑吧。”柳依依从背上取下一个严实的狭长包裹,朝天上一抛,缠绕的布条松散开来,露出一把剑格嵌虎金黄锃亮的宝剑来。

      惟尊啸白虎,长五尺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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