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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清风鸣」·七 ...

  •   听到这个回答,车瑶不可思议地伸过头去一看,瞧见那团红红的东西其实是一包细碎之物;再一瞅,果然是盐。
      “可是……”她不可思议地指着邱逸手里的布囊,“这怎么是红色的?”
      邱逸咳了一声:“是血。”

      “……!”
      ——果然还是血!

      车瑶听罢,又往后缩了两步,才想起来她还没问为何邱逸的手里会拿着一包染血的盐,遂问:“这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
      “不。”邱逸摇头道,“这是在仓库里的一个角落发现的。不过奇怪的是,从楼梯到房梁上都有血迹,唯独这包盐的周围干干净净。而且——这种刺绣,应当不是属于中原的。”

      听他这般分析,车瑶的心中渐渐明朗了些,仔细一瞧这布囊上的花纹,绣的应该是一只苍鹰,无论从布料还是图案来看,都不是出自中原人之手。
      ——尽管她的针线活很拙劣。

      “所以这没准是……样品?”她在下一刻反应了过来,“既然这上面的血不是死者的,就是说……受伤的另有其人?”
      “不错。”邱逸重又将这布囊收起,转向对面那具尸体,“据仵作说,此人是被钝器击中头部至死,至于身上的两刀并非致命伤,应该和人发生过搏斗。”

      车瑶又想了想,忽然两手一拍,眼睛登时闪了光。
      其实从最初发现这具尸体之时,她便猜到或许是有人与蒙邑国里应外合。毕竟就算再怎么觑觎中原,那帮西域来的也断不敢在平安镇杀人。单是贩卖私盐也许罚点银子便了事,但若上升到人命问题,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加上先前的种种,以及仓库钥匙丢失的起因,她不由想到——也许下手之人正是捕头齐平。
      说来说去,他们迟迟不能捉拿齐平,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想要反转这么个情况,必须得上公堂。可现在刑部的人来了,别说是开堂,没准下一刻石管家就被人押走了,届时齐平再动用一下后台,这案子大概也就石沉大海了。

      饶是她再怎么讨厌石听雨,也不希望石管家平白被冤枉,左想右想还是觉得邱逸比较靠谱,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对方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指了指门口,示意她赶紧出去。
      这般不冷不热以及无所谓的神色,令她产生了本质的怀疑,她不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说起她为什么会认定邱逸就是那个蒙面人,是因他那下意识的小动作,以及——每次她家门口神奇地出现一些食物和用品时,也是因为她曾在这个人面前无意中抱怨过。
      如果说从四年前开始,每晚出现在她家屋顶上的就是这个人,那他——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逗她玩儿吗?!

      她苦闷地咬了下嘴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隔着大约几寸的距离遮住邱逸的下半张脸,而对方显然是没有料到她的动作,眸中露出惊讶与怀疑,还微微蹙了蹙眉。
      ——果然是一样的眼睛。

      漆黑而又深邃,却甚是纯粹好看的一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正欲将手垂下来,谁知面前的人竟倏一凝神,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拉着她蹲了下来,身体抵在石台边上,警惕地扫向门外。
      车瑶当时就懵了。

      ……第、第二次了!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不打声招呼就靠得这么近!

      现在这个姿势比上一次更加令人难堪——这石台大约只有两尺宽,显然是不够她两人躲的。邱逸背靠在石台之上,还强行拉着她移了过来,结实的手臂稳稳地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
      车瑶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却好像有些习惯了似的,只是默默垂下了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脖间,再也不敢往上瞅。

      ……她也只能看那里了。

      她真想说他的脖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衣领的针线也很整齐……于是在神游一番之后,她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似乎就在门外。
      ……怎么会这样!

      刚才她来的时候还特地瞧了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敢偷偷溜进来。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和邱逸躲在这里,先不谈刑部那里会怎么说,平安镇肯定会在一天之内传爆了他俩在殓房里做着什么不好的事!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门外那个人会像上回一样离开,哪知下一刻就听见了推门声,继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车瑶,你在里面么?”

      这是——石听雨的声音!
      既然不是衙门来巡逻的,难不成这个人……一直在跟踪她?!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倏地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邱逸。对方与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她便乖乖闭上了嘴。
      那边的石听雨没听到回答,显然没有立即死心,又靠近了两步,还念念道:“奇怪,分明看到她进了这里的。”

      他言罢似乎是瞧不出什么异样,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却在出门的那一刻步伐顿住,拾起那被劈成两半的门锁,猛地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到石台后方,双目骤然一瞪。
      车瑶哪里料到他会折返过来,只觉一袭青衣入眼,还目光生冷地瞪了上来,顿时吓得不知所措,脑子一白,竟一把抱住了邱逸的手臂,就这么把头埋在里面。

      这下不止是石听雨,连邱逸都惊了,却没有把胳膊移开,只是慢慢扶着她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真巧。”
      他……他也太淡定了吧!

      车瑶不可思议地松开他的手向后退去,只见石听雨正冷着眉扫了他二人一眼,似乎是对这颇为亲昵的姿势很是不满,厉声问:“你们在这里作甚?”
      车瑶自然不知他哪里来的怒气,嘿嘿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死者,抓着头道:“我们……来查案的。”

      “——查案?”石听雨显然不信,拂了下袖子,“我看你们这般,倒像是在做什么……”
      他没有将那“苟且之事”四字给说出来,只是“哼”了声便将脸别了过去。

      车瑶见状,觉得再这么耗下去甚是不妥,又想起她方才抱大树似的猴在邱逸的胳膊上,顿时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一念之下拔腿就跑,头都没回一下。
      她琢磨着邱逸应该能摆平这一切,就像他先前摆平了那么多刺客一样。

      而她也在这时猛地意识到——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相信这个人了!

      ***

      车瑶猜的不假,刑部在这个案件上明显有几分急躁,汤庆也是准备在明日就将石管家押往京城,日后再审。
      这样的发展并非出乎意料。邱逸先前就分析过,以齐平的胆量,断不敢私售这么一大批白盐,而他的背后没准就有京城那边的人撑腰,现在见势不对,必定是要压下这宗案子。

      既然如今刑部出了马,按察使司那边也插不得手,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汤庆不那么快回京城。
      于是她当日就去了衙门里,正巧遇见任知县与汤员外在叙旧。这任知县虽说只是个七品地方官,认识的人倒真真不少,一见她来了,还颇为热情地招呼道:“丫头,过来喝茶不?”

      车瑶正色摇头,双手一覆便躬下身来,与汤庆道:“汤员外,石家一案还望你多宽限一天。”
      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想说什么,汤庆只是笑而摇头,“这案子可是牵扯到私盐,上头已经说要全权负责。除非你能找出个肯为石家认罪的人,不然连宽限一个时辰都是妄想。”

      车瑶不依不挠道:“那若是我知道这贩卖私盐的人是谁,大人可否宽限几天?”
      一听这话,任知县和汤庆皆是一愣。汤员外眯起了眼,仔细打量着她,幽幽道:“这事可得讲确凿证据。”

      “只要大人肯开堂公审,我就有确凿证据。”她斩钉截铁道,“刑部这么快接手这件案子,无疑是因为此案牵扯到了蒙邑国,非同小可。但大人你怎不想想,若是冤枉了好人,任真凶逍遥法外,届时传了出去,恐怕不妥吧?”
      汤庆闻言,脸色变了几分,似有不悦道:“刑部自然会继续追查这罪魁祸首,只不过是时日问题。衙门不是闹着玩的,不可能因为你这丫头的一句话就举行公审。”

      “那大人可知,近来平安镇的附近出现了蒙邑国的人?”车瑶神色不变,续道,“按照大延朝的律法,贩售私盐多达三百斤可是要接受徒刑,大人素来清正严明,这石管家到了刑部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也是可想而知。石家好歹是平安镇的大户,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吧?”

      她先前便听安叔提起过,这汤员外虽是个和善的老人,心里却对名声在意得紧,多年来苦心经营,黑历史几乎没有,必定也不想因为这案子坏了口碑。
      话已至此,汤庆果然有了几分犹豫。可若是明日举行了正审,去刑部一事必定要耽误,这……也不是他所能定夺的。

      见他并无妥协的意思,车瑶不由皱起了眉,却闻任知县在一旁哈哈一笑,捋着胡子道:“你若要举行正审那是不可能的,不如来一场预审如何?”
      “……预审?”车瑶一愣。

      这预审虽是美其名加了个“审”字,实际上也只是告知一下原告被告的姓名,以及与他们讲解有关的律法。
      其实官司到了公堂上,在预审上和解的还真没有多少,往往好的便是直接在公审上对决,坏的就是直接在预审上打个头破血流,不骂死对方的祖宗不甘心。

      是以任知县一直将预审称为鸡肋,刚开堂便琢磨着要退堂,日夜想着衙门何时能将这一制度给取消。
      虽说预审如此鸡肋,在形式上却是与正审无异,便是说——任知县给了她一次机会。

      汤庆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颇为满意地点了两下头,清了清嗓子道:“明日必须得去刑部,但现在天色尚早,若是在傍晚之前举行一场预审,也未尝不可。”
      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但明显是妥协了。车瑶眼前一亮,谢过那二人后便赶回家写诉状去,定在申时准时开审。

      衙门里一得知这个消息,当场就沸腾了。
      ——车家的丫头又要来打官司啦。
      ——穷神附体的状师终于接到能赚钱的生意啦。
      ……

      车瑶听到后只是嘴角抽了两下,出衙门没多远就撞见了石听雨。
      冤家路窄。

      她诚然是有些担心这厢将方才在殓房的所见给说出去,届时她和邱逸都吃不了兜着走。可对方似乎没有揭发她的意思,只是在听说了要开审的消息后,笑面迎了上来,温和道:“车瑶,这案子你可有把握?”
      根据车瑶以往的经验,这个人在笑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于是她警惕地瞄了他一眼,答道:“八成。”

      她分明说的不是“十成”,可石听雨却像笑开了花似的,兴高采烈地挥了两下扇子,“那我们一起吃顿饭如何?”
      这人……实在是太没危机感了!
      别说石叔还在牢里呆着,就是这案子赢了他也不一定能被放出来。可这个人……怎么就知道吃!

      她正想回绝说自己还要赶回家写诉状,谁知忽然听到一声咳嗽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看,是邱逸站在不远处,招呼道:“车姑娘,我有话与你说。”

      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也应该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见他一副严肃的表情,车瑶以为是预审出了什么纰漏,忙不迭走过去,焦急地问:“邱逸,出了什么事?”
      邱逸不答,默默往石听雨的方向扫了一眼,而那厢登时就怒了,却没有发作,只是拂袖而去。

      车瑶不晓得他在卖什么关子,脑袋里想的全是没准她被汤员外给坑了,眉头都快拧成一团,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邱逸闻言收回目光来,耸耸肩道:“我忘了,你回去罢。”

      他说完便甚是平静从容地走了,眼底还露出几分满意之感,只留下车瑶一人孤零零地在风中凌乱着,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把她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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